第五十章 雨中搏杀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吕克话音刚落，两个人几乎同时扑向对方。
　　吕克身材魁梧，高出亨利一头，但因为穿着重甲，步子稍慢，反观亨利却速度极快，也许看出自己劣势在于防具，所以很聪明的没有贴身，而是利用武器较长的优势，离着很远就将长剑刺出，直直对准吕克的咽喉。
　　长剑历声划破雨幕，吕克举起裹着皮革的圆盾，硬生生接下这势大力沉的一击，然后脚步不停，踩在泥泞土地上，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足迹，同时右手攥紧短剑，肌肉隆起，狠狠捅向亨利腹部！
　　不同于吕克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总结出的剑术，亨利的剑法脱胎于家传的技艺，成型于多年流浪厮杀实战，颇为老辣，一击不中就果断拔回长剑，此刻见吕克杀来，双手握紧剑柄，向左一挥，砰的一声，直接将短剑挡住，两把利剑顿时发出刺耳的铿锵声！
　　漆黑的天空不断浮现狰狞的闪电，吕克和亨利在雨中搏斗，接连响起的剑刃交击声在雷鸣中显得微不足道。
　　与此同时，另一边，莱恩眨眼间被战马拖出了十数步，尽管迅速松开缰绳全身还是因为摩擦而火辣辣地疼痛。
　　一边咒骂着，一边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没等缓过神就看见吕克那边激烈的战斗，于是他毫不犹豫拾起一旁的武装斧，快步跑向战场支援。
　　真实的厮杀远没有想象中那般你来我往，但同样惊心动魄。
　　不出几下，亨利居然悲哀的发现，自己落入下风了。
　　手臂因为过度挥砍长剑开始发麻，气息也逐渐紊乱，反观对面的男人，还像一只野熊般气力雄壮。
　　亨利不禁想起傍晚吕克的吃食...如果自己也能天天吃面包，怎么可能在体力上输给这个平民！
　　但这还不算完，最让亨利心凉的是吕克身上的锁子甲和头顶的锅盔。
　　自己的剑术高出对方一截，但对方仗着甲胄坚固不断猛攻猛打，生生将自己的这点优势扳平，有好几次明明砍中了对方，就因为有锁子甲在，根本无法造出严重的伤口，自己的皮甲上却平添了数道划痕。
　　这一幕让他忍不住回忆曾经遇见的一位隐居山民，在劫掠对方时也爆发了激战，对方也许是名百战老兵，身手不凡，可就是因为没有任何护甲与好的兵刃，硬生生被自己与扈从耗死当场。
　　亨利此刻有些同情起当初那名在自己看来不自量力的山民了...
　　最要命的，是雨。
　　吕克的锅盔帽檐较长，雨水在他眼前滴落，而没有任何头盔的亨利只能任由雨水打在脸上，打湿发梢。
　　雨水模糊了他视线，在这样的天气下，亨利的剑法虽然依旧凌厉，但速度和准确度都会受到影响，吕克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立刻发起反击。
　　吕克猛地向前冲去，手中的短剑如同毒蛇一般，直奔亨利的下盘，亨利见状，急忙抬起左脚，想要挡住吕克的攻击，然而，吕克早有预料，他的短剑在即将接触亨利小腿的一瞬间，突然变向，刺向了亨利的膝盖。
　　又一次避开吕克凶猛的短剑，亨利步伐已经凌乱，咬着牙将变得沉重的长剑劈向吕克脑袋，长剑一刚举起，亨利便立马慌了神，他的胳膊终于在过度酸楚下让长剑攻势变型了！
　　厮杀中瞬息万千，一点点小的失误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同样上过战场的吕克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果断抓住机会，吕克用尽全身力气，一剑刺向亨利的胸口！
　　亨利试图收剑格挡，但吕克的攻击太过迅速猛烈，剑尖还是刺穿了皮甲，继而深深刺入了亨利的胸膛之中！
　　鲜血从伤口渗出，被雨水混杂立马变得滂沱。
　　亨利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的剑不自觉地从手中滑落，双腿因为疼痛慢慢弯曲，直至跪倒在地，吕克一脚踹中他的肩膀，扑通一声，整个人倒在血泊中。
　　吕克没有拔出短剑，仍由它插在亨利胸膛，站在犹在喘气但已经气息微弱的亨利面前，雨水混合着汗水从他的脸上流下，冷冷地注视着亨利。
　　似乎心有所感，亨利努力抬起头，望向吕克，他的眼中布满血丝，也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他奋力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最后的最后，他的头颅缓缓垂下，再也没有起来。
　　“老爷！”
　　莱恩拎着武装斧姗姗来迟，刚一走近就看见了这幅场景。
　　“老爷...他死了？”
　　莱恩眨巴眨巴眼，这名骑士被老爷杀掉了？
　　自己岂不是又什么忙也没帮到...
　　“你去补一刀，看看死没死透。”
　　见莱恩到来，吕克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其实自己也早就要精疲力尽了，全靠一口气吊着而已。
　　听见吕克吩咐，莱恩立马来了活力，终究不是什么都没做了。
　　他的伤其实不严重，毕竟战马没拖出几步就果断松手了，拎着武装斧走到死不瞑目的亨利眼前，对上他那双充满悲愤没有色彩的瞳孔，莱恩直接一斧头劈在亨利裸露的脖颈上。
　　确定亨利再无生还可能，莱恩这才跑到吕克身旁，小心扶起吕克，尽管吕克身上没有致命伤，但两处胳膊都有划痕，锁子甲没被砍破，可身躯还是疼痛不止，甲胄能防住刀剑，但防不住疼痛。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面对全身甲胄的敌人更喜欢用钝器的原因。
　　靠着一棵树坐下，吕克开口问道：“那匹马呢？找不到了吗？”
　　“应该还能找到，山林这么黑，战马不敢跑太远。”
　　“既然这样，那你去把小查理带上，先把马牵回来，这一次杀死亨利，这匹马是非常好的战利品，有了它无论是做出行的骑乘马还是耕地的驽马都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老爷您？”
　　“去吧，我又死不了，别让马跑远了！”
　　“好吧...”
　　莱恩不再犹豫，转身躲过陷阱，将在灌木丛后被拴住的小查理解开，直奔战马方向而去。
　　一人一狗消失在黑暗中，吕克休息一会儿，慢慢从地上起身，捡起亨利散落在一旁的精钢长剑。
　　长剑是典型的骑士剑，剑身锋利，与自己扁平化的短剑相比，骑士剑中间略高，两刃略窄。
　　用手弹了一下长剑，听着清脆的金属声，吕克忍不住赞叹道：“好剑！”
　　一把好剑的打造，绝不是越硬越好，硬度太高反而容易折断，当然，太脆也不行。
　　这把精钢长剑就刚刚好。
　　收起骑士剑，这是媲美战马的好东西。
　　住着长剑来到亨利尸体旁，挑起一直掖在对方腰间的一块彩布。
　　吕克凝视着这块早在对峙时就察觉的布段，白底上绣着一头黄褐色的雄鹿——这是亨利家族的纹章！
　　十字军东征还未开启，骑士们还没有穿着罩袍的传统。
　　别管亨利以前的家族是多么显赫，在亨利死亡的一刻已经成了过往云烟。
　　雨在还在下，吕克眯起眼，隔着雨幕细细观察这头雄鹿，口中呢喃道：“居然这么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