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本.德维尔（八）

　　特利波凭借影化时夸张的速度避开了攥变之火，没有回头缠斗的打算，曲折奔向远方，并不停机动躲避追上来的魔法。
　　对方是有备而来，当刺客暴露在明面时，他就不具有优势了。
　　一头恶魔，强大的奸奇恶魔，它知道特利波有什么手段，还准备好了应对的方法，这时候自投罗网太傻了。
　　是谁派它来的？
　　低阶奸奇恶魔是更高阶奸奇恶魔的傀儡，它明显不是能自主搅动风云的大魔...要是一头怀有恶意的大魔，以恶魔对特利波的了解，他不会有机会逃出来。
　　渐渐地，他发现恶魔没有追上来，而是径直奔向人类的村子，路途中似乎在准备某种隔绝魔法，作用对象是村庄本身。
　　不好！它是那头恶魔亲王的爪牙...特利波再度折返，不时现身投掷飞镖、吹出毒针干扰，像是有所忌惮，那头恶魔不敢在没解决特利波的情况下坚持执行计划。
　　它转而继续起操弄暗影的魔法，掐断特利波借助影化靠近它刺杀的可能，特利波远距离的骚扰对于它来说无关紧要，它的魔法又不能再度锁定有了防范的灵蜥，冷血种和恶魔就此陷入焦灼且无声的对峙。
　　它应该就指望之前的偷袭能杀死特利波，可它的计划有疏忽，煌奇之牙对混沌生物的克制揭穿了恶魔的伪装。
　　邪月的光辉愈发朦胧，夜色更深了，没有人知道村庄百米外正在发生的交锋。
　　村庄内，民居中，德维尔从茅草中起身，不，他分明是在野外的驿站中借宿。
　　......
　　行商彼得还在熟睡，这个养尊处优的年轻人恐怕是第一次经历这样伟大的冒险，德维尔也一样。
　　他的宝剑发出了虚幻的亮光，提醒着他有邪魔靠近。
　　他按耐住紧张的情绪，下意识向西格玛祷告，颤抖着手握住了发烫的宝剑，它从未这么烫过。
　　驿站静悄悄的，工作人员大抵还在熟睡，只有他还醒着...
　　汗水浸没了他的内衫，他摇醒不明所以的彼得，让同伴协助自己穿上公爵赠予的板甲，精美的钢铁覆盖在他身上，沉甸甸的重量使他放松了些许。
　　他似乎听到了远处怪物的嘶吼，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无法确定，焦虑使他难以集中注意力。
　　他不能害怕，身为骑士，他有保护弱者的义务，如果就连保护者都展现出怯懦，那么没有人还能在危险中保持冷静。
　　屋子外的气流剧烈的震荡起来，凄厉的咆哮使德维尔如坠冰窟，窗边的彼得颤抖着声音说：
　　“大人，外面有很多怪物...一眼看不到尽头。”
　　德维尔的头脑空白了一瞬，他想说些安慰的话，但他的舌头像是打了结。
　　他好不容易捋顺了舌头，强压下颤颤巍巍的音调：
　　“别怕，我知道该怎么料理它们。”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像是死人。
　　他强自镇定下来，大声吼叫着敌袭的信号，让旅馆中的所有人都从睡眠中清醒。
　　越来越多人发现了逐渐靠近的威胁。
　　......
　　亡灵，数不尽的亡灵，如果说特利波在南地与吸血鬼作战时的亡灵算得上摩肩接踵，森林中涌过来的死灵就可以用“恒河沙数”来描述，它足以掀起一场威胁王国的亡灵天灾。
　　恶魔不再与特利波对峙，在发现死灵飞兽掠过天空，蝎尾狮的僵尸尖啸着掠过数不胜数的僵尸和骷髅时，它就变成了一股青烟，消散无影。
　　死灵法师疑似冲着它来的，现在它走了，只留下特利波和一村无知的热血种。
　　真糟糕！
　　特利波折返村中，只见德维尔正穿着那件木板和麻绳编制成的“护具”，挥舞着锈迹斑斑的长剑，在村中心高声向众人示警。
　　......
　　“朋友们，数不尽的怪物正向我们冲来，我知道你们很害怕，但恐惧不能定义勇者！
　　让我们团结一心，以剑与盾抵御黑暗，守护我们的亲人！”
　　德维尔的心在剧烈的跳动，他的肌肉紧绷着，一刻也无法放松。
　　旅馆中的所有人都被他唤醒，哪些遇见危险装聋作哑的懦夫也被迫站了出来，与同伴组成队列。
　　怪物的嘶吼更近了，风中多出了死鱼般的恶臭，德维尔能清晰的看见狰狞的獠牙、锋利的兽爪，它们能轻易杀死在场的人类，抵抗似乎是徒劳的。
　　德维尔攥紧了剑，悲观地四望。
　　他不怕死..不，也许活着更好......该永别了，莉娅。
　　但是他不想无辜的人也与他一同死于怪物之手，要是有个逃生的路子就好了。
　　念想间，当他的视线落到北边时，他发现那儿其实有一座废弃的军营，军营的围栏依然可以使用，里三层，外三层，算不上固若金汤，却总比在旅馆中等死好。
　　一位老迈的士兵从中走出，招呼着众人进入。
　　......
　　老骑士走出神殿，他没有穿戴盔甲，因为他的盔甲早还给了选帝侯，他从漫长军伍生活中带走的唯有一柄单手剑，和一面纹章已经模糊的筝形盾。
　　蝎尾狮从天而降时直接就推倒了村庄外围的高墙，成片的骷髅从中涌出，向毫无防备的村民举起屠刀。
　　“为了西格玛！为了帝国！”
　　曾咆哮过千百遍的战吼回荡在夜幕，被死灵怪兽嘹亮的尖啸轻易压过，能随他一同向敌人怒吼的战友只存在于回忆中，闪亮的钢盔、齐鸣的火枪、骑乘高大战马或半狮鹫向混沌骑士绝命冲锋的同僚，都破碎成梦境中的金戈铁马。
　　哪怕是他年轻时独自面对一头蝎尾狮都凶多吉少，更何况如今躯壳已经老朽？
　　那仿若房楼的有翼飞兽注意到了逆着人流不自量力试图抵抗的顽徒，它只是张开翅膀，掀起的气流就推倒了反应不及的蝼蚁。
　　“我立誓守护弱者！”另一个渺小的身影越过跌倒在地的老骑士，他胸前垫着可笑的木板，手上举着满是红锈的铁条，毅然决然地向着死灵与怪兽冲去。
　　半虚半实的剑影一闪而过，凌冽的劲风伴随着尸兽徒劳的哀鸣将蝎尾狮的头颅抛飞，细长瘦弱的影子在怪物身上稍纵即逝的闪过，凶焰滔天的死物顷刻间化作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