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如怜取眼前人

　　二人皆是未經人事的童男處女，悟繼之對此尚為懵懂，但武舜英卻是已經目睹過男女交歡了的。
　　她知曉面前的少年將對自己做些什麼，不覺心頭撞鹿，杏眼朦朧，最終眼帘低垂，遮住了一池春水。正是“娇姿未惯风和雨，分付东君好护持”。
　　悟繼之正當陽氣方剛的年紀，對武舜英也並非全無情愫。當下再難自持，俯身親吻著武舜英的娇靥。武舜英勾住他的脖頸，怯怯迎合著愛郎。二人婉轉纏綿，一時呻吟滿耳。
　　便在這抱雲勾月，雙蚕将茧之时，梅試春叩門道：“太吾，少谷主大病初愈，還不宜行……那事，你……你過些時日再……”
　　她在门外，一听到武舜英的娇呼，便知里面的少年少女小别重复后云尤雨殢，已难自禁，不得不出言劝阻。
　　若是任由身体抱恙的二人胡闹下去，只怕一场顛鸞倒鳳之欢，不免要变成鸳鸯双死之悲了。
　　悟继之惊出一身冷汗，手忙脚乱地爬出衾被，坐在床头喘息未定。
　　武舜英亦羞赧的无以自容，掩面将被头一蒙，缩进了被窝。
　　悟继之无所适从，许久，才磕磕巴巴吐出几个字：“师……师妹，我……我……”他语不成句，寄颜无所，再没脸面对师妹，冲出了房间。
　　他一路颠跑，连骂自己行若狗彘。他对师妹还月谁人属意尚未明了，却险与师妹行了敦伦之事。倘若他占了她的身子，最后却发现心里并不爱她，岂不是将师妹的一片痴情付之东流？
　　他不知自己要跑去哪里，只一味想借此逃避内心的自责。他路经一处，听得一人出声唤他：“你去哪？”
　　悟继之闻声停步，见是还月，越发手足无措。他像是做了背德之事被人抓了现行一般，狼狈不堪地呆立着。
　　还月见他举止反常，关切道：“你怎么了？”
　　方才之事，悟继之如何对人说得出口？他嗫嚅着迟迟说不出话，还月低眉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悟继之心乱如麻，还月怎会知道？难道刚才那一切，还月都看到了？
　　不想还月道：“我听百花弟子说了，你要跟他们回百花谷，对么？”
　　悟继之木然点点头。
　　“你同他们去吧，不必担心我。此去太吾村已经不远了，我一个人能回去的。”她今日的语态不似往常那般冷冰冰的，反而格外温良宽柔。
　　悟继之从离开百花谷的那一刻起，便是为了送还月回村。然而他绕道赤明岛、在岛上经年学厨、又辗转讨伐外道，还月从来没有催促过他半分。直至此刻，她也还在为他着想。
　　还月见他沉吟不决，靠近了些：“你若是放心不下，我随你去百花谷便是。”
　　悟继之歉疚倍增，当年他与二女定居百花谷，还月终年都避着他与师妹，他怎能让她再受一次冷落？
　　“他们现在还没来追杀你，只是不知道有枚无影令在你身上。可大较所发的无影令是指名道姓的，无论怎样都躲不掉。你听他们的，去百花谷避一避，或者把无影令给我。”
　　还月走至近前，双臂合拢，环抚着悟继之：“我不想身边的人再因我而死了。”
　　这是她第一次拥着他，悟继之却仍是久久未语。还月松开怀抱，抬眼看向悟继之，他已泪流满面。
　　他流着泪，神情却无比介然。
　　“我哪也不去，直到送你回村。”
　　众人在西山岛休养了半月，等到几名伤患将病体调治痊可，能够远行，才提议启程。
　　“你要回太吾村？你疯啦！”云木香难以置信地望着少年，她总算熬到回程之日，这人怎么又要推脱？
　　“抱歉，我得先送还月回村。”
　　“为什么？你带她一起来百花谷不好么？谷主又不是不让那个姑娘住在谷里。”
　　“对不住！”悟继之只是重复着片言只字，当中缘由涉及他与还月各自的心事，实是不便与人明说。
　　“你知不知道你去趟太吾村再到百花谷要多久？你不会指望我们一路跟着你吧？”云木香几要被这少年气下泪来，她千里迢迢寻他，还正赶上他命悬一线救了他，怎么这人像个白眼狼一样，一点不领人情的？
　　“云姑娘，还月我自己送就好，不敢麻烦你们。我有两匹西域白马，送完还月后来得及回百花谷的，只是需请你先带我师妹回谷了。”
　　悟继之此前已托郭立身泛舟去临湖载回了两匹白马，现栓在镇上的马厩。白马单独载人的话，此去太吾村只需一月半，再往百花谷两月，恰好能赶在界青门立冬大较之前回到谷中。
　　他生怕云木香不答应，诚恳道：“云姑娘，你的救命之恩我没齿不忘，只是我身无长物，无以为报……”
　　云木香打断他：“谁要你报了！”
　　悟继之置之一笑，续道：“等回到百花谷，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谷主若是问起，你只说是我不肯回来，他见你带回了我师妹，想必也不会怪你。”
　　他心里知晓，武仲霖让弟子找自己回谷，其实还是担心武舜英因自己被卷入界青大较，受到牵连。
　　“你说的轻巧，你都不去谷里，你师妹肯跟我们走？”
　　悟继之道：“说不得，只好咱们合伙骗一骗她了，白马驮着两人，长途跋涉走不快的。”
　　云木香盯着悟继之，忽感委屈潮涌，无处宣泄。她幽怨道：“你就是个情种，你陪你的还月姑娘走好了！”
　　她就此对启程之事不闻不问，这趟在外，众掌匣人全依这位师姐行事。云木香撒手不管，其他掌匣人都没了主见。悟继之遂对余人吩咐了几句，便去转告同道，教各人准备出发。
　　乐思归与郭立身从镇上买了两匹骡子，众人荡舟到达临湖湾，乐、郭二人因要游历江湖，先往扬州去了。
　　武舜英仍是与悟继之共乘一骑，她方上马圈住悟继之，几位掌匣人便聚了过来。季长松牵来一马，道：“西域白马性烈难驭，少谷主贵体初愈，不宜受惊。我与杜师弟同乘一马，这匹马便供给少谷主骑吧。”
　　众目睽睽，武舜英与悟继之胸背胶漆，颇觉难以为情，只好下马换乘。便在她上马之际，梅试春瞬起出指点了她穴道。
　　武舜英身不能动，骇道：“你做什么？”
　　众掌匣人默然不语，她正欲唤师哥相救，却有一阵马蹄声入耳，随即传来悟继之的声音：“师妹，你先去百花谷等我，我送还月回村，过后便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