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鱼羹稻饭常餐也

　　三人且行且叙，乐思归怆然道来地牢之事，悟继之与郭立身听罢，均深自哀恸。
　　郭立身心颜愧怍：“此战大伙皆浴血搏杀，小弟却碌碌无为，实是拖了两位哥哥的后腿……”
　　乐思归不知众人的计划，悟继之恐他与郭立身生隙，言调于事：“若无三弟你纵下滔天大火，只怕那些水兵早已杀进署府了。”
　　乐思归道：“你们深入敌寨，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人力有时而穷，三弟，你也不必太过挂怀。”
　　走至岛边，太湖倒映青山寒空，点点落微。三人置身连天水色之中，湖风簇浪，模糊了三人的倒影。
　　乐思归见景生情，言道：“二弟，百花谷的高手来时，苍龙堂许多人都丢盔卸甲，躲进了岛上深山。”
　　“今日杀得一个江念仇，也不过是换了一个苍龙堂主。等咱们走后，那些余孽还会卷土重来，占据此地。”
　　“只凭几人，终是铲除不了外道的。”
　　悟继之心下黯然，众人费心谋划，几乎全员重伤，也只是险之又险地救出了乐思归；而百花谷只凭四人出手，便让整座水寨的弃徒望风而逃。
　　他叹息道：“其实咱们如将武艺练至他们那般，一样能撼动此寨。”
　　乐思归颔首道：“不错，我待刀法大成，终有一天还会回到此地，彻底荡平苍龙堂。”
　　“届时，那些伏龙弃徒，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乐思归投目青山，兀自许誓。悟继之与郭立身各有心事，沉默不语。
　　悟继之能体会乐思归的心境，对外道也绝无同情之意，只是倏地想起惨死的莫摽梅来。
　　莫说苍龙堂，就算将整个招亡堂的分堂悉数除去，门派弃徒难道就会绝迹吗？
　　悟继之忽而道：“大哥，那斩龙铡，你留着吧。”
　　不待乐思归推辞，他续道：“我不会刀法，留着神兵无用。但你修炼‘赤子斩龙刀’，一定还用的到此刀。你留在身边，权表愚弟区区之心了。”
　　二人患难相死，早已不作客套，乐思归正欲拱手作谢，可两手均吊在身前，当下挥霍一笑。
　　三人在湖畔伫立稍许，悟继之对二人言说了界青门大较一事。
　　乐思归道：“此事不可小觑，界青门的无影令收者必死。时下距立冬仅余四月，去百花谷就需三月，贤弟还是尽快同百花弟子回谷吧。”
　　悟继之道：“大哥你呢？”
　　“百花谷与我派一向不待见，我还是继续游历江湖。”
　　悟继之劝道：“百花谷中多蔼然仁者，想必不会为难大哥。”
　　乐思归神情却异常庄重：“百花中人心地至仁不假，但我派与百花谷的纷争却积来已久，据说与两派的祖师有关。我虽不知当中详情，还是避嫌的好。”
　　“况且我派武学习练先易后难，我那‘赤子斩龙刀’光靠研读秘籍已难再精进，要想大成，只有不断与人过招，日积月累，方能图进。”
　　悟继之知他还背负着私仇，遂不再多言。他转而询问郭立身，郭立身却略显佁儗，未置可否。
　　乐思归道：“二弟，你伤势未愈，早点回去歇息吧。”
　　西山岛上的镇甸因与外界无商旅往来，没有客栈之类的经营，众人是分住在各户民居中。
　　乐思归念及悟继之伤势更重，让郭立身搀扶着悟继之，自己独回住处去了。
　　回程路上，郭立身道：“二哥，小弟初见百花谷众人时，他们问了我武功的来历。虽然小弟敷衍了过去，但为首的那个姑娘似已觉知，这样会不会连累了二哥……”
　　难怪当时三弟支吾着没有答应去百花谷，悟继之道：“大伙都在的时候，她既未点破此事，想来应是默许了，今后你不在他们面前展露武功便是。”
　　提及武功，悟继之叹息道：“大哥尚有‘赤子斩龙刀’可习，我便是将十五大派尽走一遭，学到的也只是七品以下的功法，又当如何精进武艺？”
　　郭立身问道：“百花谷也不肯教么？”
　　悟继之向他陈说了石碑之誓，郭立身道：“各派确是等阶森严，可据小弟所知，各派弟子向要好之人传授武艺并不少见。不过百花弟子极少行走世间，不知他们是否也是如此。”
　　悟继之思忖了会儿，他与百花谷众人交好，大半是因着对方为人和善，而非彼此知心。
　　在百花谷时悟继之与几名掌匣人朝夕相处，可他至今才知温玄明已有家室。他与众人的交情，虽不限泛然之交，却也实在谈不上深厚。
　　郭立身续道：“二哥或许可以试着与一人深交，能不能学到武艺姑且不提，行走江湖，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
　　悟继之心里做难：“日久见人心，我不知他们的喜好，在百花谷一年多来也没什么起色。要与一人知心而交，再学到武功，不晓得要等到几时。”
　　其实他若有心与人交往，绝不至这般麻烦。奈何在百花谷时，他除了习武，便终日与师妹腻歪在一起，也无怪乎交不到朋友了。
　　郭立身玄玄一笑：“二哥有项手艺，要交个朋友，倒也不难。”
　　西山镇上没什么吃食，众人住在平民百姓家中，虽有付给户主银两，却也只能吃些家常便饭。悟继之与二女伤势未复，暂时不宜远行，累日下来，百花弟子均有些食不甘味。
　　却在即日，悟继之邀众人午初到居所会餐，他与郭立身晨兴准备食材，忙活了半日，摆下一桌盛筵。
　　悟继之断骨未愈，还不可伤筋动骨，部分菜式便由郭立身代劳，他在一旁指点。二人分工，共做了八荤八素十六道大菜。
　　云木香最先到场，她闻得水类佳味，喜道：“好香，这些是谁做的？”
　　这顿饭是为了给悟继之帮场，郭立身道：“这些都是太吾做的。”
　　云木香向桌上一一望去，美馔初陈，稻饭新炊，酱醋姜蒜香气四溢，与水产鲜味相融，弥漫出丝丝绵甜，立教人饥不可忍。
　　她颇感讶异，对悟继之道：“当初你连道‘蛇咬雀’都要我来指点，现在居然已经能做出三品的菜式了？”
　　悟继之笑道：“士别三日啦，不知道这些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众人陆续到齐，只武舜英与还月没来。二女所受内伤需以针灸刺激经络医治，期间需静养歇神、调理饮食，不宜与会喧闹。
　　悟继之遂动手另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以待饭后给二女送去。
　　待主宾皆已就坐，众人方始动筷。
　　圣旨骨酥鱼骨酥肉嫩，姜酒决明辛辣适口，影戏算条咸香嫩滑，撺望潮青虾外脆内鲜，无黄蛋光泽如玉，子母春茧滋美解腻，一品豆腐酱香馥郁……各人均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