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弄弦催剑推雄战

　　乐思归一声疾呼，众人各自驱马逃开。悟继之拉着武舜英藏在一块大石之后，觇得芦苇中频频亮出火光。虽不知伏兵众寡，但若不先除去这些火铳手，只怕会活活困死在此处。
　　火药接二连三炸在四周，悟继之目测着铳弹的落下的位置，抱起雁翅琴，对武舜英道：“那火铳的射程约有两百步，这里不安全，等下我作诱饵，你趁机躲远一些，等火铳手解决掉再出来！”
　　武舜英道：“师哥，我也来……”悟继之一手按住她：“听话！”言罢，便以铁琴为盾，提气奔出。
　　明前的手持火铳仅在百步内方能有效伤敌，至百步弹丸便已力竭。然而嘉靖年间，明军缴获西洋发明的火绳枪，加以仿制，火力大为改进，即便轻捷如林中飞鸟也难以闪躲，故名“鸟铳”。此后在南方军中大为推广，这太湖水寨里的便是遗留之物。
　　悟继之顶着枪林弹雨，全赖“飞针穿梭术”源源不断地提供脚力，又有铁琴护身，才得以渐向水岸靠近。他行至一处，见乐思归在弹火中艰难穿行，忙纵身赶去，举琴挡在前面，道：“大哥，你快走，三弟呢？”
　　“帮我看着斩龙铡呢。”乐思归将古锭刀在腰间系紧，“你掩护我下水，我潜过去炸了他们的火药！”
　　“好！”悟继之架起铁琴，率先迈步。二人走在一起，铳弹立时密集打来。鸟铳的威力虽不足以射穿铁板，但铳弹连连打在琴身，悟继之顶着惯性，勉强才稳住身形。
　　“这样不成，咱们分开走！”乐思归正要闯出，悟继之拉住他：“大哥，你塞住耳朵。”
　　乐思归撕下几块布条，团球入耳。悟继之手扶琴身，中指连勾，起一段“悲麟泣凤”，以魔音慑人心神。百花谷的魔音功法不侧重此道，他内力又浅，仅能凭着音中的内劲干扰他人一瞬。
　　趁着这个空隙，他与乐思归各自施展身法，分头向着水岸奔去。伏兵的火力分作两拨，却犹让二人应接无暇。悟继之为掩护乐思归，仗着身法快，得空便手取泛音，振索鸣铃。
　　这“索铃势”需用双手，悟继之走走停停，飞弹数次擦着头肩而过，险之又险。他虽弹得断断续续，几不成调，终还是将九段《凤来仪》完整奏毕。其音高亢，和鸣锵锵，伏兵受此所扰，弹道皆歪斜了许多。
　　悟继之见乐思归已潜入水中，心下稍宽，不想下一瞬伏兵集中火力，各种铳弹飞箭齐向他射来。敌军似是得到命令，要先行除掉悟继之。
　　“飞针穿梭术”的脚力终究有限，悟继之拼力周旋，也难躲铺天盖地而来的枪弹。只靠铁琴已难遮掩身形，悟继之出剑舞身，苦苦支撑，却见武舜英与还月也现出身形，四处纵跃，帮他分摊弹雨；又见郭立身靠在树后，驱使飞针，在芦苇间穿刺。
　　众人齐心拖延时机，终候得一声巨响，只见洪涛翻涌，芦花满天，跟着数具尸身飞入空中。随后芦苇荡间硝烟四起，爆炸接踵而至，皆是乐思归以“火炼掌”的炎盛掌力引燃了敌军的火药。
　　场上的枪声逐渐零星，最后归于寂静。敌军见远攻不成，纷纷自芦苇荡中跃出。众人此时得见伏兵之面目，对方共有十六人，衣着各异，却不外乎伏龙、铸剑、血犼、界青四派。
　　众人均已明了：这些便是苍龙堂的四派弃徒！
　　悟继之却见得其中一人的衣着异于旁人，再看其容貌，不是严荡却又是谁？他当即左手抱琴，右手持剑，直取严荡。
　　苍龙堂主江念仇要严荡立下一功，才许他入伙，因此不由分说，派他随军出征。严荡打死不肯卖命，见悟继之追来，又要施起“跌打梅山咒”，然而悟继之已看破他的伎俩，岂会再上一当？
　　他手握剑柄，伸指弄弦，以“不思归”的指法弹奏“凤来仪”，曲不离意，琴音却越发清亮快疾。
　　严荡本在絮絮念咒，心神受此所扰，咒语一顿，悟继之已欺近身前，持剑反钩撩出，严荡仓促退步，手中符纸已被悟继之挑落。若非他及时缩手，连这条臂膀也要被悟继之卸下了。
　　严荡欲再取符纸，悟继之平手推出，当胸直刺。偏在这时，附近两名界青弃徒连发数镖，悟继之收剑挽花，打落暗器，严荡趁机退开。
　　两名界青弃徒并时出剑相缠，悟继之左手举琴招架，右手“纪昌遗矢”撒剑疾刺。这一招乃“绝义剑”中铤而走险的打法，弃剑伤敌，非为你死，便是我亡。
　　那人与悟继之不过相距数步，君子剑脱手又快若流星，便如线之穿针，没入那人咽喉。
　　彼时悟继之的铁琴与左侧那人来剑相碰，悟继之发劲顶退来人，继而残灯照月出鞘，对喉击刺。对方提剑格挡，回剑相对。
　　二人用的俱是界青剑法，对彼此的招式知根知底，但悟继之剑招势险节短，发之甚速，那人渐渐不及躲匿，一招不慎，亦为悟继之穿中咽喉，立时毙命。
　　于瞬息内取人要害，这便是界青快剑！
　　悟继之顷刻之间连杀两人，转头再寻严荡，又见祁语与三人夹攻而来。他现今习得内家破气的“咸池剑气”，已不忌惮祁语的“龙回首”，正欲迎战，却有一道身影自水下跃出，挥刀挡下祁语与另一名锦服男子。
　　悟继之知是乐思归来援，转攻另外两人。
　　伏兵十六人中，悟继之除去两人，又战两人；严荡不知所踪，乐思归以一对二，余下九人便由还月、武舜英、郭立身各自分摊。
　　武舜英经受三月锤炼，对敌已从容许多，对上三人虽不能取胜，周旋倒也有余；还月剑法急走急回，乘势便刺，以巧对敌，亦能勉强牵制住三人；而郭立身处境却大为不妙。
　　他专精御射，但即便像“五行梅花针”能同时御起五枚长针，却只能依着五行相生之法专攻一人，无法做到分而攻之。他如对一人施针，另外两人便可毫无顾忌地出手，这一来他登时便落了下风。
　　悟继之瞅得郭立身陷险，长剑圈转，拨开两名敌手的兵刃，转身相救。那二人一持哨棍上步扫劈，一发飞钉追魂索命。
　　那哨棍横扫而来，悟继之与那人相距八尺之内，若不招架，必为棍端扫中；若他试图闪躲，另一人又以飞钉封住了他上、左、右三个方位。
　　这二人彼此配合，逼得悟继之不得不出手应对。然而他既不招架，也不闪躲，反而立剑于肩，回身虚劈了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