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莫将花月作寻常

　　昨日乐思归睡下的早，这日鸡啼三遍便醒了过来，他摇起悟继之：“悟兄，咱们还在襄阳城否？”
　　这时辰还在五更，天刚放亮，悟继之懵懵懂懂地起来：“在，要走了吗？”
　　乐思归匆匆穿好鞋袜，道：“险些误了大事，咱们得快去找那位郭兄弟。”
　　他提着朴刀便出了门，悟继之不明就里，赶忙穿好衣服跟了上去。
　　青容楼虽然尚未开张，但店里已来了人手。乐思归带着悟继之直入后堂，进门便喊道：“郭兄弟！郭立身兄弟在吗？”
　　店里一个小二闻声跑来，道：“乐少侠，悟少侠，你们怎么来了？”
　　“郭兄弟，昨日那人走时神色不对，他若没有同伴便罢了，倘若有同门在城内，只怕会带人前来挑事。你先带着老小出城避上一避，等过阵子再回来。悟兄，你我也需尽快动身了。”
　　话语刚落，街上便传来一阵骚动，乐思归探头往大堂外看了一眼，道：“要死，这帮人也起得这么早，欸等等！”
　　他又往外瞧了一眼，悟继之问道：“乐兄，外面有多少人？”
　　乐思归却似没听到一般，自语道：“见鬼了，怎么还有我伏龙坛的？”
　　悟继之按捺不住，也向外望去，只见酒楼外站了密密麻麻站了群人，衣着五花八门，有男有女。这架势哪里是一派挑事，说是十五大派的联军只怕也信得。
　　那姜伏虎便在其中，正同为首一人说着什么。为首之人身穿赤衣，想来便是乐思归说的伏龙坛弟子了。那伏龙坛弟子将手一挥，身边之人便向酒楼走来。
　　乐思归听到动静，拉着悟继之和郭立身道：“咱们先从后门出去。”
　　那些门派弟子还未完全将酒楼包围起来，悟、乐二人扶着郭立身从后门跃出，乐思归道：“悟兄，昨日你们去客舍的时候可有被人跟踪？”
　　悟继之仔细回想，但他一路负着乐思归，实是无心留意那么多。
　　郭立身道：“昨天小人留心了一下，那姜伏虎所走方向与二位相反，应当不及派人尾随。”
　　乐思归点点头：“但愿如此，咱们赶紧回客舍，然后去驿站乘车。郭兄弟，你若没有去处，便带上老小和我们一起走吧。”
　　郭立身道：“小人无牵无挂，二位少侠要去何处，小人跟着便是。”
　　三人赶回客舍，叫上武舜英等人。那些门派弟子已在城内大肆搜查，乐思归见一名界青门弟子与一名璇女派弟子走在一起，皱眉沉思。郭立身熟悉襄阳街巷，带众人避开门派弟子，抄近道出了城门。
　　众人快步赶往驿站，路上乐思归忽然道：“我有头绪了，那些人应该是被逐出门派的弃徒。能让十五大派的人撇开门派之见聚到一起，也就只有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了。”
　　悟继之不解，问道：“门派收那些人为弟子，为何又要逐出他们？”
　　“触犯门规，得罪高层，混不下去，理由太多了。不过要我说，有些门派的门规也确实不当人……以后慢慢同你说。不过他们怎么敢在城里张扬行事的，襄阳城主和义士堂不管么？”
　　郭立身道：“这个小人略知一二，本城城主徐士道是义士堂智字分舵的舵主，上个月他带着弟子匆匆赶回总舵，据说是要商榷什么信字分舵的舵主，至今未归，现在城内其实没什么人手。”
　　乐思归嗤之以鼻：“一个分舵的舵主十几年都没定下来，真不知道义士堂那帮人整天都在干些什么。”
　　悟继之除了武林十五大派，对江湖格局知之甚少，他向乐思归问起义士堂，乐思归道：“这义士堂是专门教导弟子行侠仗义之所，除总舵外，下设‘仁义礼智信’五大分舵，皆由威震一方的成名英豪担任舵主。”
　　“义士堂堂主和总舵人士极少露面，多是五大分舵的弟子在行走江湖。算来也有十九年了，自十九年前，信字舵主陆徽猷身殒，这舵主之位便一直悬而未决。”
　　言谈间，众人来到驿站，悟继之仍旧扶了三女上车，乐思归坐上车头，道：“郭兄弟，车头挤不下三人，你便坐在车厢吧。”
　　郭立身正要坐进去，一见了车厢之人，便又退了出来，悟继之见状问道：“郭兄弟，你怎么下来了？”
　　郭立身道：“这个……小人有些事想请教二位兄台，不知可否在车头挤挤？”
　　悟继之道：“乐兄，车头能挤下三人不？”
　　乐思归回头看了看，见郭立身面露局促，乐思归心底明白了几分，道：“挤得下，上来吧。”
　　三人中只乐思归体格稍壮，悟继之与郭立身都还是少年身材，三人共坐车头，倒还勉强挤得下。
　　乐思归驾起马车，郭立身压低声音道：“悟兄，那位界青门的……姑娘，是你朋友吗？”
　　悟继之闻言一怔，点了点头，郭立身“哦”了一声，转而问道：“二位兄台要去何处？”
　　乐思归道：“这位悟兄要去武当，我要回伏龙坛，郭兄弟要去哪里？”
　　郭立身道：“小人孑然一身，也没什么手艺，等到了其他城镇，还是继续去当跑堂吧。”
　　乐思归一拍大腿：“那郭兄弟不若跟我去赤明岛，赤明岛的烹饪冠绝天下，我给你介绍个去处，保你学得一身好手艺。”
　　郭立身笑道：“好，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悟继之道：“郭兄弟，咱们年纪相仿，以兄弟相称就好。”
　　郭立身敛容道：“兄台高义，小弟在此谢过二位！”
　　三人一路交谈，彼此甚为投契。襄阳距武当山已不远，乐思归见那些门派弃徒没有追来，也就不急着赶路。悟继之白日与两位新朋笑谈慢行，等入夜睡前，仍找还月修习内功。
　　“昨日，你习得了界青门的入门内功‘界青四象图’，可以继续修习其他九品的功法了。今天我教你界青门的绝技：‘天关通’。若你遭人封穴，可施展此法可将体内数百孔穴连为一体，便可行气解穴。”
　　她照例先对悟继之说了口诀，待要引导他突破时，忽朝着一处道：“武姑娘，你也想学吗？”
　　悟继之向着还月所视方向望去，只见武舜英从一株树后缓缓转出。悟继之恐打扰众人休息，特意与还月走远了些，不想还是惊动了小师妹。
　　他道：“师妹，我在跟还月姑娘学内功，你要来吗？”
　　这回武舜英却没推辞，她走到悟继之面前，板起脸道：“好呀师哥，你背弃师门，另投了明师，是不是？”
　　悟继之涨红了脸：“不是……还月姑娘说了不收徒……我没偷偷拜师……”
　　武舜英盈盈一笑，朝还月敛衽道：“我这师哥总是偷偷练功，再这样下去我都快打不过他了，还请还月姑娘也教小妹一两招吧。”
　　她语态娇痴，似花含露，便是同为女子的还月也不禁心生爱怜。
　　还月微微点了点头，武舜英挨着悟继之坐下，还月复又说了一遍口诀，然后分别引导二人突破玄关。待二人都突破完毕，已过了子夜。还月道：“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说罢，便往马车走去。
　　悟继之听她声音似已相当疲惫，心下过意不去，道：“师妹，我们今天耽搁太久了。”
　　武舜英瞥了他一眼：“怎么，疼着你心肝了？”她将手背在身后，丢下悟继之，蹦蹦跳跳地走了。
　　今夜无云，月朗星稀，悟继之在原地杵了许久，才迈步往回走。
　　他路过一丛花树，闻到淡淡清香。只是那树上的花多已凋零，淡紫色的花瓣铺了满地。阵风吹过，扬起一地花雨，将悟继之笼在其中。
　　待花瓣飘落，复归宁静，空中仍旧只余一轮孤月。悟继之望着此情此景，莫名有些烦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