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灯照过来了

　　凝望着蔷薇，一时袁曦竟看的有些失神，甚至会有自己的魂魄都被夺走的感觉。
　　这样的杂色蔷薇绝不可能存在于现实，显然是只有灵界才存在的品种。
　　但这种杂色的蔷薇并不会让袁曦感到危险，相反她觉得意外的心平气和，头脑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就像只要注视着这盆蔷薇，一切的危机真的都会远离她一样。
　　袁曦心底甚至有种就这样永远坐在屋内，一直观看着这盆蔷薇，在它的陪伴下永远这么待下去的冲动。
　　什么烦恼都会忘却、无喜无悲，就这样陪着这朵美丽的蔷薇，一同在黑暗中慢慢腐烂……
　　警兆自心底涌现，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才逼迫袁曦把目光从蔷薇上挪开，果然灵界的东西都很不对劲，继续看下去，袁曦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不敢再多看这朵意外妖异的蔷薇哪怕再一眼，袁曦继续探索灵界内租屋的其他角落。
　　打开狼眼手电，接着手电的光芒照亮屋内的一切，意外地照到自家客厅的电灯开关，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伸手按下开关。
　　出乎预料，租屋内熟悉的灯光居然真的亮了起来，在灵界这个鬼地方，屋里居然还是通电的。
　　光明回归了租屋之内，但光线尤其昏暗，灯光也闪烁不休，或许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走到自家的冰箱前，发觉虽然冰箱上蒙了厚厚的一层灰，但这冰箱居然同样在正常运作。
　　打开冰箱，袁曦居然在里面发现了冷藏的水果罐头、午餐肉罐头，酸奶盒，检查了一下，全都在保质期内，有的牌子她在现实曾经见过。
　　甚至还找到一份那种沃尔玛超市里售卖的便当，上面贴着标签：“香菇牛肉饭”，还有生产日期的标签，居然是两天前生产的。
　　这甚至比如果袁曦在冰箱里找到完全腐烂的食物或者什么恶心的尸骸要更加令她惊奇，因为不论水果罐头还是便当，居然看上去颜色和质地都非常正常，难道真的还能吃？
　　如果这些都是正常的食物，而且它们都是现实中生产的，又是谁从哪里得到，出于什么目的放在这里的呢？
　　简直就像有人故意在供养灵界里的活人一般。
　　袁曦现在并不饿，她也没有兴趣亲身尝试一下冰箱里的食物是否真的能吃，现在收集到的信息仍然太少，她认为还有必要更进一步调查。
　　她随身带的压缩饼干等口粮还足够撑上好几天，在口粮吃完前，她无论如何是不会动灵界里的食物的。
　　看向自家的房门，上一次在面对从厕所内突然现身，被白色怪物操弄的面具杀人魔时，房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封锁了。
　　但现在袁曦却十分确信，她肯定能正常推开这扇门，因为不论是门前还是门后，不再是隔绝的两个世界。
　　曾经断裂的空间构成了稳固的整体，袁曦已经毋庸置疑地踏入了灵界，深藏于表层世界之下的黑暗王国。
　　扭动把手，轻而易举地推开了防盗门，意外地看到自家的防盗门上，居然插着一把半生锈的钥匙。
　　袁曦明明记得她进入灵界之前把钥匙已经藏在了门口阳台的花盆下，但现在门口阳台上根本没什么花盆，更找不到钥匙。
　　虽然并不知道这把钥匙是不是之前属于自己的那把，袁曦还是把钥匙从门上拔了出来带在身上。
　　钥匙一直插在门上，谁都可以进来的话，显然相当不妙吧？
　　她出门的时候可不会希望还有什么来历不明的存在，轻易使用这把插在门上的钥匙进入她的家里。
　　哪怕在灵界，租屋内的一切都像历经了数十年的岁月，但袁曦仍然下意识地会把这里当做家。
　　如果真的在附近遇到了危险，她仍然会试图回到这里，哪怕这座租屋之内同样远远算不上安全，但熟悉的环境至少比四周无尽的未知要让她安心的多。
　　将防盗门静悄悄地关上，用手电照亮四周无穷无尽的黑暗，从楼下朝着楼上一寸寸照去——
　　墙头仍然贴满了无穷无尽的广告和胡乱的涂鸦，只是入目的一切全都在漫长的岁月中风化变质，文字在灵界都被扭曲成了无法辨别意义的蝌蚪形状符号。
　　精灵般的尘埃游走在半空，只要手电照来，都会像飞虫一般四处溃散，仿佛它们都有意地躲避着光明。
　　一切第一眼看上去都还比较正常，除了陈旧许多，与印象中的租屋也差别不大。
　　直到袁曦的手电照到了隔壁两户的房门，她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袁曦所住的3单元402位于401房与403房之间，这座单元楼的每一层都只有三户，一直都是这种左右两户夹中间一户的格局。
　　另外两座相领的房门，钥匙同样都插在锁孔上，与自家房门一样，谁来了都能直接打开。
　　不论是401还是403房，防盗门上居然都各贴着一张黑白照片，而防盗门前，都用纸碗装着一碗白米饭，白米饭上则直插着一对竹筷。
　　袁曦分明记得，这都是供奉给死人的脚尾饭才对！明明应该都是摆在坟头的，现在却堂而皇之地摆在自家门前。
　　是谁放置于此？接受供奉的又是谁？
　　403房间上的照片是一家三口，照片上的形貌早已模糊不清，年轻的父母与一个可爱的女儿，嘴角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只是有人用笔画了一道红线都从他们的脖颈处穿过，仿佛昭示着他们不祥的结局。
　　而401房间的照片则只有一个满脸疲惫、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用毫无神气的双眼看着袁曦。
　　他的胸口位置被人用红笔勾勒了一个深沉的圆圈，就像这里真的存在一道不治之伤。
　　袁曦回过头去，将手电对准自家的房门，不安地发现，自己的照片居然也被贴在门上。
　　明明她变身了才一天都不到，她根本没有任何印象自己拍了这张照片。
　　用悲伤的目光看着镜头之外的自己，给人的印象凄美又绝望，就像她早已预料到未来会有怎样的惨淡命运在等着她。
　　同样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线从她的双眼划过，为她那张不似人类的美丽面孔平添一抹狰狞。
　　唯一令袁曦感到庆幸的是，她的房门前没找到脚尾饭，看来她至少还没有沦落到被人供起来的程度。
　　并没有余裕思考这些老旧的相片与糜烂的脚尾饭到底有何用意，袁曦思考着下一步她应该何去何从。
　　每一栋单元楼都有八层，她所住的四楼刚好位于楼道的正中央，要么上楼，要么下楼，要么探索一下领近的两户。
　　袁曦首先排除了上楼的选项，或许是因为之前在自家观测到的那道诡异的光柱，其源头就在楼上。
　　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有资格爬到楼顶去直面楼顶发出光柱的存在，对方现在似乎还没有发现她，越靠近显然越危险，袁曦现在可没有兴趣直接撞到别人枪口上。
　　所以还是先下楼吧，反正自己迟早还要回来，领近的两户想探索随时都可以探索，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摸清楚整栋单元楼的结构。
　　一楼会有什么？她还能离开灵界的公寓楼吗？灵界的黑暗中是否还存在着其他的凶险事物？
　　然而就在袁曦准备下楼，用手电照亮下方的台阶，还没走出几步路时，整栋单元楼突然地震一般开始上下摇晃。
　　袁曦及时伸手抓住身边的扶手，才没有失去重心朝下摔成狗啃泥。
　　某物碎裂的清脆声音，再度响起，嗡嗡嗡嗡，怀中的白渊手机开始狂振动，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变成了触目惊心的鲜红，有敌意的事物正在逼近。
　　咕咚咕咚咕咚，听到头顶的某处，传来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没来由地让袁曦想到自己小时候拍皮球的声音。
　　最开始断断续续，还在比较高的楼层，但咕咚咕咚滚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最初只有几声，现在甚至变成了十几声，就像有很多个皮球，正在从楼道的高处朝下滚落。
　　伴随着球状物的滚动声，还能听到某个女人低沉的哼唱声，这歌声分明就是她刚进入灵界时听到浴缸内的女人哼唱的曲调。
　　除了袁曦自己手电的光芒之外，上层的方向开始流动着朦胧的光晕，淡黄色的光并不强烈，朦胧中带着一股神秘的气氛。
　　凶险的光一寸一寸朝着袁曦的方向笼罩而来，从容而决然，伴随着球体滚动声飞快地逼近。
　　不管是什么正在逼近，袁曦的直觉告诉她，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有善意的存在。
　　下意识地开始加快脚步朝下面的台阶冲去，但她跑的速度似乎远远没有那些球状物与光晕逼近的速度快……
　　袁曦眼角的余光甚至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从楼上滚落的诸多球状物的影子了，那个轮廓，怎么看都是人头！
　　袁曦跑得非常慌乱，好几次差点摔倒，经过三层中间的302时，猝不及防的异变再度发生。
　　紧闭的302房门突然毫无预兆地被打开，刚好挡在袁曦下楼的必经之路中央，没有刹住脚步的袁曦差点一头撞在门板上。
　　一只纤细的手臂突兀地从门内伸出，不由分说地攥住了大惊失色的袁曦的手腕，这股力量要远比袁曦更强，她根本没任何反抗的余地，袁曦被强行拽进了门内。
　　从黑暗的门户中探出的那只手，意外的温热细嫩，并不像是来自什么怪物，反倒似乎是来自某个活人。
　　袁曦的左手本能般想要抽出身后的铁锤朝着来客的脑门就是一挥，但她的手在握住锤柄之前就先被按住了。
　　袁曦下意识地想要喊叫出声，但有人却先一步伸手捂住她的嘴。
　　一张属于女性的清秀面孔毫无征兆地凑到袁曦眼前，把她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怪物，就是一个少女。
　　袁曦被吓到了，少女似乎也因袁曦这张意外富有视觉冲击力的精美面容受到了不小的触动。
　　“你这家伙，长得根本就不像是活人，你到底是人是鬼？”
　　少女闪电般从腰间拔出一把水果刀，压在袁曦的喉头，恶狠狠地问。
　　“你突然把我抓进来，我还怀疑你是鬼呢！”
　　袁曦惊魂未定地说着，面对这个神秘少女，她确实没有任何战斗力，她的任何反抗都毫无效果。
　　少女定定地打量着袁曦，眼中的警惕总算稍稍放松了些许，她将水果刀收了回去。
　　“啧，就当你是人吧，想活命接下来就一定要听我的话。”
　　“什么叫就当我是人呀！我就是活生生的人！”
　　“嘘。”朦胧的黑暗中，给人文弱印象的眼镜少女用清澈的眼睛看着袁曦，年纪最多二十，似乎是大学生。
　　她将一根手指竖在没有血色的干枯唇边。
　　“千万不要大声说话，灯泡们要来了。”她压低了声音贴在袁曦的耳畔说，她鼻孔内喷出的温热气息让袁曦的耳朵痒痒的。
　　少女用自己的身体抵住门，就像千百次演练过一般，将门在发出最小声音的情况下关上。
　　又极其灵敏地上前，从一脸茫然的袁曦手中夺走了手电筒，直接按下了开关：
　　“你是笨蛋吗？拿着手电在那里乱晃，是嫌她醒的不够快？”
　　“在楼道中，放出任何的光都是对她的冒犯，这里的一切光都应由她掌控。”
　　把狼眼手电关掉后，四周又沉入了死寂的黑暗，少女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些许，对她来说，置身黑暗好像要比被光照到要安心的多。
　　“你是谁？”
　　袁曦压低了声音问。
　　“一会再解释，我们还不安全，因为你的冒失举动，‘灯’马上就要照过来了！”
　　然而少女仍然十分紧张，她拽着袁曦的手腕，将袁曦朝着302的主卧拉扯过去。
　　“我自己能走，你拽的我很疼！”
　　“现在还顾得上疼不疼？一会命都要没有了！”
　　袁曦觉察到刚刚她似乎做了很蠢的事，但她本就对灵界一无所知，她哪会知道灵界还有不准开灯的规矩？
　　袁曦紧跟着少女走向卧室，她意识到少女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她刚刚或许救了自己一命。
　　拥有正常人的体温，从头到脚看上去没发现任何异常，还能与自己沟通，怎么看都是活人，而不是什么里世界的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