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凤泽

　　红头的短发老者，他的身形有些干瘦佝偻，却又浑身被极其紧实的腱子肉包裹。
　　他的皮肤蜡黄干瘪，几乎像是一层旧膜直接覆盖在其肌肉上。
　　近看之下他又不像一个老者，更像是一位五劳七伤的成熟体。
　　他的眼神冰冷且狠厉，外表透出了一种虚弱与坚韧交叠的气质，尤其是在他现在一身伤口的映衬下，这种危险老狼般的气质更加明显。
　　在娟儿第一眼看到他时，她就已经觉得有点眼熟。
　　夏近东在地上写下他的名字时，娟儿也想起来那张与他有些相似的脸，他们对话中曾经提到的这个人——夏所。
　　夏所与夏扬外貌很像，然而夏扬多少显得有些轻浮，而夏所更是全身透露出下扬没有凶厉气质。
　　楼执却满含期待的看着，他们的夏所大人。
　　夏所手上绕着血红色的鞭子，他用鞭子重重地撞了一下脑袋，才露出好像记起这个名字的神情。
　　随后他愕然不解道：“夏近东？那个在老子喝的花蜜里面，掺土的那个混小子？你都怎么大了，还有你怎么变成这幅耗子模样？”
　　“呃~您老这记忆真好啊。”夏近东把地上划得歪七扭八。
　　“我吃了一只月刃异兽。”
　　夏所瞠目结舌，娟儿大为叹止，原来是这般结合的吗？
　　夏所嘴角抽抽，本来想骂人来着，看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外族女娃在场，最后就咕哝了一句：“小疯子，比老子还疯。”
　　“这位是......”夏所看向了明显在两人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施娟儿。
　　刚刚短暂的交手，也让他明白这个女娃身手非常的强大。
　　施娟儿看Q到了自己，先是示意夏近东不要再继续低效的比划，她自己来说。
　　施娟儿稍稍低头，乖巧地说道：“夏家的长辈您好，我风星来的旅人，我叫施娟儿。”
　　娟儿想的是，他们先认识的是夏扬，既然后者是夏扬的长辈，她出于礼貌也会在面子上表示尊重。
　　夏所点点头，没有深究。反而快速介绍起他的来处。
　　“好，感谢你的帮忙，事发突然夏家的反应有所不及，幸得贵客的出手拖延。
　　在小楼执回到夏家花境时，我便第一时间赶了风星，结果在路程中有所发现，便缔造了这一片心乡囹圄困住了那只大耗子真身。”
　　他的说法，与娟儿的猜测吻合，但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
　　这地景观是残花碎月，有强烈的破碎感，这可能也含有许多信息。
　　她出声问道：“嗯，明白了。现在是什么阶段？您打赢了吗？”
　　夏所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寸短的红发，有些尴尬又坦诚地说道：
　　“一开始我只是以为是只厉害的月影兽，后来发现是某只源头物，然后我...打不过。”
　　“那这里怎会变成这番模样？您说困住了它，它又在哪里？”娟儿感觉最近说了好多话，下次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了。
　　夏所解释说道：“打了一架，幸亏你的同伴在外面还是风星时，造成了大量的异兽群减员，让它比较虚弱。
　　这里是我的心乡，仗着主场优势，我也勉强对它造成了一定的伤害，造成了它一层假身的脱落，就是天穹上的碎片。
　　而随着异兽群的灵性回潮，它从虚弱中恢复力量，我的心乡就在后续的较量中逐渐崩解，这里已经即将无法困住它。
　　为了尽可能延长困住它的时间，我便只好逃到花径入口处，然后便是遇到了你们。”
　　娟儿有些兴奋道：
　　“看来还是避免不了一场恶战啊。”
　　夏近东听得也有些热血沸腾，他们似乎没在考虑失败？
　　夏所看着女娃乐呵，害怕她轻敌，但更害怕她畏敌不进。虽然这风星人身份大概是假的，肯定是那座高城的人，但对如今蔓情花系来说，这女娃与她结伴的几人，毫无疑问是对蔓情花系有一定善意的助力。
　　不管是善意，还是助力，都是这里非常难能可贵的东西。
　　夏所他作为蔓情花系的真正核心主株，他需要冷静地判断着局势，也需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
　　在危机未解除之前，他也会将这波助力死死地绑在蔓情花系的战船上。
　　“没错，有你们的帮忙，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将它闷死于此！”夏所眼中闪过寒光，他的杀心骤起！
　　他是蔓情花系的小家长，每一个荆棘卫他都记得名字，大蔓情花的生长由他引导，从株遍野的过程也由他见证。
　　夏所外表虽然粗犷，内心却十分的深爱这个小家。
　　他无比想要将所有伸向这里，这朵夏夜之花的黑手全部砍掉，可目前依然是生存大过一切。
　　蔓情花系的危机，也还有疑点。其中有太多的巧合，也许可以用运气来解释，也许还有来着那座高城的某种意志影响，甚至有可能是夏家内部的植株倾轧。
　　夏所也不确定，但目前的他只能抓大放小，至少先战胜眼前的敌人。
　　......
　　娟儿开始活动手脚，说实话修铭不在，没他的速冻，她也无法完全释放自己。
　　她外表是冷清那一挂的，本身泪海之女形态看起来更是有种寒意，可其实她时常被炙热的心海烫伤，施家的阎浮能力在某种意义上。对她更重要的也是其中凝形的能力，让她外壳不被炙热的心海冲垮。
　　冰与火之间，即使承载她最重要特质的物质是一片海，她有时却依然更靠近火这一边。
　　作为一个有丰富战斗经验的五名城大高手，娟儿也不只是单打独斗的本领高强。
　　合理的利用起身边每一人的能力，面对不同的敌人适时的调整策略，也是五名城小哈基米路一，普高路二，高手路三，以及可以适当破路三限的大高手，到五名城山巅不败的仅五名。
　　高手们，都会需要学习这一能力，以面对不定乃至无形的城外界。
　　娟儿扫过夏所一眼，已然有了自己的一些判断。
　　他表面的外伤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脚下的残花。
　　这里是他的心乡，心若死了，他还能活吗？
　　夏所的描述中，应该多多少少还是对之前的结果进行了些许修饰，他败了，也许是惨败。
　　甚至他不一定能从现在的伤势活了下来，所以现在夏所的战斗力也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又看向好像比较简单的夏近东，他的状态很好，取长补短的他也突破了普通荆棘卫的能力阈值，大抵已经能算较弱的路三了。
　　而且因为其事实上仍然维系着与这只源头物的深层次联系。
　　抛开外形，他们眼前的个体，其实更接近一头月刃异兽。不过这不是重点，心之所向便是吾乡。
　　他自身的个体认同还在蔓情花这边，这便足够了。
　　同时，他的身份，或许也能成为一招奇兵。
　　至于这只源头物，娟儿也没谱。从其种种手段，以及很多方面都突破生灵的某种极限来说，它至少也是路三程度，甚至可能是...路四。
　　不过阎浮路只有五名城的人在走，它是五名城人的能力来源，也是五名城人看向城内外驳杂世界中，个体量级一种归类方法。
　　它在很多时候也没有那么好用，例如风星中大量的伴生关系的生灵，他们都既是个体、又是群体。
　　哪怕是红房内部，老方的阎浮路也是阎浮上特殊的枝条，不在一般的路一、二、三、四的参照体系。
　　源头物在影这一边，它们都距离五名城很远。
　　娟儿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生命形式，它也大抵不在这个五名城的旧有体系内，引出阎浮来只是娟儿也需要先对它产生概念，才能作出合适的反应。
　　这样的巨构生命形式，可能即便是五名，也未必可以轻松应对。
　　娟儿审视自己人一圈，却发现一个残了，一个甚至无法保证对自身的绝对控制。
　　这会是一场恶战，也有点让人...热血沸腾呢~
　　......
　　夏所眼中红瞳，透出玫红妖冶的色泽，像是血泊一般。
　　他冷静地说道：“快没时间了，它已经快追到了这里。
　　它的名字凤泽，在灵与身的两侧之间，我们即将面对它的灵。
　　我相信比起另外一处心乡的外壳，这里的灵才是战胜它的唯一机会。
　　但是请记住它没有明显的缺点，不要被它拟态而成的形式迷惑，或许可以用束缚的方法？
　　这尚且无法确定，可能还需要尝试，其他我还没有找到它的缺点。”
　　娟儿嫣然一笑：“明白，见招拆招吧。”
　　三人都隐隐的明白接下来的剧本，他们都不会畏惧，甚至都在期待着下一幕的到来。
　　他们在一些方面上，是有着类似的倾向，他们也都对一切多方不协调的问题，可能会上升为捉对厮杀的路数，最后灵身皆覆之于毁灭的结果很熟悉。
　　他们都是疯子，只是疯的地方有些许差别。
　　很快源头物凤泽，自天空坠落而下，在十二道连绵向不同方向的雷光链条中，它轰然砸在地面上。
　　在雷光中依然糜烂的花海，再次被摧残出一道道放射状的灰烬痕迹，并在末端分出无数的风刃继续向着远处肆虐。
　　因为速度搅动的雷光散尽后，凤泽的灵第一次展露在施娟儿的面前。
　　它现在是一头怪物巨兽的模样，却不是施娟儿认知中任何一种野兽的近亲，甚至与之相关的月刃异兽群也与它现在的样子，并无太多相似之处。
　　唯有月刃这一形状的武器，在它的身上还有体现，却不再是一个。
　　它巨大的月刃远比，原先异兽群的月刃大上许多，而长在它身上的月刃也不是首部的位置。
　　而是像一根根延展出来的触须，触须末端连接着月刃的不同部位，位置上看起来没有任何规律。
　　这些月刃既像是它的触须，也像是它的手足，有时还像是它的鳞甲。
　　仅仅是表层这些触须月刃，就让它很难找到一种参照的模版。
　　透过危险月刃触须，娟儿继续向着里面看去，隐隐有一道更大的弯月形构造物，其上面似乎粘连着一些奇怪的杂物。
　　这些杂物中有尸体、有月刃碎片、这些很正常。奇怪的是，还有许多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事物，例如竹子、半个车轮、一幅完整却脏了的画。
　　而这些东西，更像是某种垃圾，更奇怪的是，它却将这些‘垃圾’死死地放在它灵性的最深处。
　　娟儿无法理解这些‘垃圾’对它的意义，却将这惊鸿一瞥藏在了心里。
　　带给她更直观的冲击，是它巨大的体积。
　　风星附近的生命，似乎都遵循着灵小于躯壳的规律。
　　然而源头物的壳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超过了人所感知到的阈值，面对一片‘天地’人又怎么与之为敌。
　　好在这个问题也是相互的，夏家人苦恼于无法真正地破坏源头物的壳，源头物也很难干涉对它来说如同微生物一样的人类。
　　也许月刃异兽群已经是它主观上的一种尝试。
　　因为它的壳太了，纵然在夏所击碎了一层它保护灵的外壳后，再度缩小的灵依然对人类来说是一种恐怖的巨物。
　　甚至因为这种尺度刚刚能够满足可视化的原因，这种恐怖感反而被放大了。
　　这便是是凤泽，经过了两轮过筛后，依然呈现了巨构形态。
　　这也是他们与之搭台后，才能勉力一战的源头物。
　　施娟儿对这种陌生的终极生命，既手痒，也好奇。
　　之前她对这种生命的灵智还有怀疑，现在怀疑的程度却降低了不少。
　　宏观尺度的源头物算不算生灵不好说，眼前灵凤泽大抵是一种明确的生灵，并且有其灵智。
　　一方面，它变小变近，这也让它变得清晰，变得更像是生灵。
　　一方面，老夏说，是他将实相凤泽拖入了他的心乡，搭了这出戏台子。
　　这说得通，却也显得巧合。
　　如果这不是巧合，如果凤泽灵智很高，如果凤泽也在找他，甚至也包括干涉了异兽战争的红房几人？
　　猎人与猎物关系，终究还要看实力的对比。
　　凤泽发起了蔓情花战争，却遇到了红房一行人搅局，让被拖入其心乡的大蔓情花依然保有反抗的能力。
　　它只好从某种沉眠中彻底醒来，开始专注着这场战争的内外。
　　随后它透过夜色看到了几只离群的‘虫子’，其中一只‘虫子’还主动对其扬起了爪牙，它想的很可能是顺手碾死。
　　也就是现在这出戏台，很可能也是凤泽自己搭下的，为的不过是一巴掌可以拍死所有的‘虫子’？
　　真是狂妄啊。
　　娟儿眼神逐渐发亮，脸上倒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发丝一点点的逆向褪成银色，她的瞳孔消散，一阵涟漪后银河浮现，泪海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