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女神的眷顾

　　老尼尔木然地坐在扶手椅上，双手撑着膝盖，将脸埋在掌心内。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恢复，他的精神状态已经趋于稳定，虽然额头上的青筋还是一跳一跳的。
　　这样静静地平复了一会儿，老尼尔把脸从掌心移开，调整呼吸，微笑着看着面前一脸担心的李维和克莱恩。
　　“呵呵，别担心，我没事，只是心脏跳得有些快罢了。”
　　“既然你们都那么想尝试治愈符咒，那我们今天就来尝试吧。”
　　老尼尔和煦地微笑着，语气尽量轻快地说道。
　　老尼尔原本还打算心平气和地摆事实讲道理，现在已经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直接让李维和克莱恩接受现实的教育。
　　正如罗塞尔大帝所总结的格言，失败是成功之母。
　　相信通过这次尝试，小伙子们都会有不小的收获！
　　老尼尔心中充满着圣洁和祝福地想着。
　　他没再多说，直接将桌面上的多余材料收走。
　　紧接着把双人份的象征女神的赤红、深黑蜡烛，象征祈求者的普通蜡烛，辅助仪式的黑暗圣徽、水晶球、深眠花、夜香草等灵性物品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做完这些事情后，老尼尔环顾了一下看守室，语调温和地讲解道：
　　“仪式魔法需要干净、无人打扰的灵性环境，这需要我们自己来构造，方法通常是依靠辅助物品将我们的力量引导出来，比如，我手中的这支仪式银匕。”
　　老尼尔向李维和克莱恩展示手中那柄刻有华丽花纹的银质小刀，而后迅速地插入了桌面上的一叠粗盐内，开始诵读古赫密斯语的圣化咒文。
　　等到整支银匕从头到尾都变得圣洁和干净的时候，老尼尔又果断地将其拔出，置入盛满清水的杯子。
　　“注意看，下面我要开始制造‘灵性之墙’。”
　　酝酿了一会儿精神，老尼尔再次抽出小刀，刀尖朝外，迈开步伐，绕着圆桌行走起来。
　　缥缈的灵性从刀尖之上喷薄而出，李维感受到一阵无形的力量，周围似乎确实竖起了灵性的壁垒，将所有不洁之物都排除在外。
　　“开始点蜡。”
　　“记住，黑色和红色的代表女神，普通的那根代表你们自己。”
　　在老尼尔的指导下，李维和克莱恩分别拿起满月精油，滴向自己面前的三支蜡烛。
　　滋~滋~滋~
　　立刻有淡薄的雾气弥漫开来，房间里充斥着神秘的气息。
　　“下面是仪式的最后一步，向女神祈祷力量制作符咒。”
　　“你们的灵性不一定能承受住女神降下的全部力量，觉得支撑不住的时候就结束仪式，切记，不要因为贪心而毁坏了结果。”
　　“可以开始了。”
　　老尼尔细致地讲解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低头用干布擦拭着掌心。
　　他的心情十分平静，似乎已经预见了失败的结果。
　　而与此同时，李维和克莱恩同时诵读起了咒文：
　　“我祈求黑夜的力量”
　　“我祈求绯红的力量”
　　“我祈求女神的眷顾”
　　“祈求赐予我完成‘治愈符咒’的力量”
　　“夜香草啊，属于红月的草药，请将力量传递给我的咒文！”
　　“月亮花啊，属于红月的草药，请将力量传递给我的咒文！”
　　……
　　声声祈祷中，克莱恩眼前忽然一片雪亮，他面前的黑暗圣辉率先释放出绯红色的光芒，涌动着的圣洁力量汩汩地注入他手中的半圆形银片。
　　老尼尔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光芒在眼前闪耀，他茫然地抬起头，霍然睁大了眼睛。
　　“这……”
　　老尼尔的身体往后一软，目光也有些无力。
　　这相同的祈祷老尼尔举行过了无数次，可他一次也没有得到像克莱恩这样强烈的回应——
　　一次也没有。
　　所以女神也会偏心的，是吗？
　　老尼尔并没有一刻为自己的遭遇而感到悲伤，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克莱恩，呼吸也因为紧张而变得稍显急促。
　　从克莱恩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有很大的成功概率。
　　强烈的绯红光海持续眷顾着克莱恩，浅浅的灵性从银片表面溢出，逐渐连接正反两面，形成一个整体。
　　但与此同时，涌动的光芒掀动疾风。
　　急速乱流中，克莱恩的头发都向后仰倒，握刻刀的手势也有些不稳，灵性似乎有竭尽的迹象。
　　“克莱恩，可以了！第一次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相当出色！”
　　老尼尔大声地提醒：
　　“不要让贪心毁掉了结果！”
　　克莱恩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符咒，银片表面似乎要有一些因承受不住而崩碎的迹象。
　　“赞美女神！”
　　克莱恩未作犹豫，在胸前画出一个绯红之月，熄灭了蜡烛。
　　结束仪式后，克莱恩微微有些怅然地吐了一口气。
　　因为他有强烈的直觉预感，他之所以无法全部承受女神的力量，并非因为自身灵性不足——
　　而是有什么脏东西干扰了他！
　　那似乎是来自某种封印物的负面效果。
　　可这周围哪里有什么封印物？难道是查尼斯门没有关好吗？
　　克莱恩略感茫然地环顾四周，思考不出相应的头绪，决定等到回家之后去灰雾之上占卜一下。
　　掌心传来温暖的触感，克莱恩低下头，看见一枚流转着淡淡绯红光泽的符咒，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掌中。
　　“女神啊，克莱恩，你真是太出色了！”
　　老尼尔欣喜地凑过头，深刻的皱纹里都是欣慰：
　　“握住它，然后用古赫密斯语设置开启咒文，我们通常使用‘治愈’这个单词作为口令。”
　　克莱恩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他轻拢指尖，谨慎地握起符咒。
　　然后，他们同时听见了一声轻微的碎裂声。
　　克莱恩茫然地张开手掌，看见符咒崩碎成银屑，星星点点地从掌心飘落。
　　“……”
　　老尼尔暗红的眼眸中有惋惜和心疼闪过，不过旋即换成了鼓励的神色：
　　“第一次达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
　　“总之你又不是只做这一次，对吗？”
　　老尼尔微笑着看着克莱恩。
　　克莱恩感受着老尼尔语句中的勉励意味，抬起头，由衷地感谢道。
　　“谢谢您，尼尔先生！”
　　“好了，打起精神，小史密斯还没有结束，说不定他能做出让我们眼前一亮的好东西！”
　　老尼尔语调昂扬地说着。
　　说完这句话，老尼尔和克莱恩互相看了看，同时发出了尴尬的笑声。
　　因为谁都看得出来，老尼尔这句话里客套的成分居多。
　　相较于克莱恩的蒙受的恩赐，李维得到的眷顾要少很多，或者也可以说是没有。
　　——他甚至都没有获得女神的回应。
　　灵性之墙隔绝的空气里一片安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老尼尔有些不忍心地别过脸，后续的结果他不用接着看也能猜测出来。
　　无非是灰溜溜地惨淡收场。
　　老尼尔低沉地叹息一声，准备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仪式垃圾。
　　然而就在他刚要低头的时候。
　　忽然——
　　他的眼前被一阵剧烈的摇晃给闪了一下。
　　李维手中的半圆形银片，忽然像水波一样向外荡漾着层层波纹，仿佛那里面有压抑已久的力量，迫不及待地要释放。
　　“不、不会吧……”
　　老尼尔张开嘴巴，似乎有所预感。
　　下一刻，磅礴的力量从李维手中奔涌而出，和祭坛形成了共鸣，李维面前的黑暗圣辉骤然绽放出了夺目的绯红光芒，如同统治夜晚的绯红之月！
　　所以……连小史密斯也被女神眷顾了吗？
　　这个念头骤然从老尼尔心中闪过，让老尼尔如风中残烛般摇晃了几下，感觉自己有些站不稳了。
　　没有一刻为自己的遭遇而感到悲伤，老尼尔眼眸中的暗红色变得更深了，他专注地看着李维，心绪被场上细小的变化而牵动着。
　　因为相较于克莱恩，李维的情况明显更令人忧心！
　　他手中符咒摇晃得更加剧烈、更加不稳定，似乎随时会爆炸。
　　“小史密斯，快停下来！”
　　“再继续下去，你符咒上的灵性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崩散！”
　　老尼尔恳切地大声劝告着。
　　李维却恍若未觉。
　　他全神贯注地在银片上雕刻关于女神的符号、灵数和标识，对周遭的环境变化毫不关心。
　　“真是偏执啊。”
　　老尼尔轻轻叹息了一声，不再劝说，专注地看着画面。
　　绯红的光芒膨胀着，似乎达到极限。
　　“要……要成功了吗？”
　　这一刻，老尼尔的呼吸停滞了，仿佛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然而下一刻，绯红的光芒在他眼前一下子全部褪尽，看守室恢复成仪式开始时清清静静的模样。
　　“……所以，还是失败了吗？”
　　老尼尔遗憾地眨眨眼睛，实话实说，这个结果并没有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老尼尔侧过头，谆谆地叮嘱克莱恩：
　　“克莱恩，记住，难以完成的事，不要逞强去完成。”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老尼尔低下头，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仪式垃圾，顺便准备解除仪式之墙。
　　“尼尔先生，您为什么要急着收拾东西？”
　　这个时候，老尼尔听见克莱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仪式还没有结束。”
　　“嗯？”
　　老尼尔微微晃了一下身子，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片不可名状的红，那是绯红色的光芒再次绽放，让房间里的空气都染上了浓郁的红气。
　　老尼尔霍然回头，看见祭坛之上如同聚拢了一轮绯红之月，光芒强烈到似乎可以击穿整栋大楼。
　　那光芒实在太过刺眼，让老尼尔都本能地抬起衣袖，遮盖眼睛。
　　而与此同时，李维的魔法咒文已经全部刻录完成，正反面的灵性霍然连成了一个整体。
　　半圆形的银片上，绯红色的光芒逐渐沉淀。
　　逐渐沉淀成了一个纯净无瑕——
　　如水晶玻璃般通透——
　　浑身上下都带着强烈不祥气息的碧绿咒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