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相

　　“传奇魔导士该隐为了拯救被奴役的人们最终和恶魔克利菲斯战至同归于尽”。
　　这是卡罗镇300年来一直流传在外的传说，但唯有本地人才知道，克利菲斯其实并没有死。
　　恶魔的生命力极其强悍，更何况还是自植物而生的恶魔。
　　该隐即使拼上性命也无法将其消灭，最终只能出此下策，将它封印在了卡罗镇的地下。
　　而卡罗镇的人们之所以会一直守护在这里，除了对该隐的纪念与缅怀之外，另一个职责也是为了看管封印。
　　毕竟不管再怎么强大的封印魔法，也终究敌不过来自时间的消磨。
　　为了不让克利菲斯再度为祸世间，命不久矣的该隐挑选了部分人作为传承者，用自己最后的生命替他们种下【赐福】。
　　赐福的力量会和血脉融为一体潜藏在传承者体内，他们只需要在赐福祭典上将血液填入封印魔法阵中，就能成功加固封印，浇灭克利菲斯破封的希望。
　　可以说卡罗镇之所以能存在至今，赐福的力量功不可没，卡罗镇也因此度过了平静的300年。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样美好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一场意外的到来却打破了平静。
　　七年前......
　　当时的卡罗镇刚举行赐福祭典没多久，正是封印最为稳固的时候。
　　按理说这时候的克利菲斯，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冲破封印的，毕竟卡罗镇的人们可是靠着这种方法平安度过了整整300年的时光，期间一直没有出过差错。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卡罗镇的中心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漆黑魔法阵。
　　紧接着，无数的藤蔓、荆棘、根系开始以教堂为中心不断扩散，逐渐席卷整个卡罗镇，一如曾经那段被克利菲斯统治时的光景。
　　突如其来的变故，摧毁了大半个卡罗镇，曾经繁荣的小镇也在顷刻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人们再度陷入了300年前的绝望，走投无路的他们只能向曾经那个拯救过他们的传说祈祷。
　　众人原以为是垂死挣扎，但神奇的是他们竟然真的活了下来，无边的荆棘和藤蔓不再靠近，该隐再一次庇护了他们......
　　“真的是来自该隐的庇护吗？”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椅子上的艾露莎道：“你刚才不是说，所谓的神明庇护都是糊弄人的嘛。”
　　“七年前的神明庇护自然是假的，但它却让镇上的大家信以为真。”索尼娅落座于两人之间：“赐福者们毕竟不是该隐本人，加固封印造成的限制自然也仅限于封印还存在的时候。”
　　“当克利菲斯冲破封印的那一刻起，赐福者们的血液不仅起不了多少作用，反而还会成为它追杀的目标。”
　　“从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赐福者，也就仅剩我和父亲了。”
　　“那你们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艾露莎问。
　　“七年前我们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是因为我父亲在那一次的灾难中觉醒了体内潜藏的赐福之力，成为了一名魔导士......那时刚冲破封印的克利菲斯正处于虚弱期，所以才会心生忌惮选择退去，让我们得以幸存。”
　　“原来如此。”艾露莎了然的点了点头，后又疑惑：“不过既然是这样的话，你就更没理由杀掉自己的父亲了吧。”
　　毕竟七年前他们之所以能赶走克利菲斯，正是靠着神父的力量，如今神父已死，难道就不怕对方卷土重来吗？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么做......”
　　索尼娅并没有直接回复艾露莎的问题，而是娓娓讲述道：“自七年前那场变故之后，卡罗镇的赐福祭典就逐渐变了味道。原本的封印仪式变成了纯粹的祈福传教，父亲也开始向外界发布委托，打着守护祭典不让悲剧重演的名义，委托外界的魔导士前来坐镇。”
　　“而经历了七年前变故的大家，由于彻底相信了“神明庇护”的说法，对此更无意见。”
　　“自此，委托魔导士前来守护赐福祭典的进行，成为了卡罗镇雷打不动的传统任务。”
　　“但无人知晓的是，父亲发布委托的目标，却是以那些小公会的低阶魔导士和自由魔导士为主。”
　　“报酬高，难度低，这两者中的任何一项都是令人难以拒绝的条件，很轻易就能吸引来一些想要捡便宜的新人魔导士......”
　　艾露莎表情突然一愣，仿佛无形之中中了一箭，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就是这么被吸引来的。
　　“在他们为自己捡到大便宜而暗自窃喜时，父亲就会以支付报酬的名义令其放松警惕，然后吸干他们体内的血液。”
　　“！”
　　艾露莎猛地一怔，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对于人类来说，血液算得上是人体内的生命源泉，若是失血过多，很快就会陷入休克...甚至死亡。
　　而强行吸干他人体内的血液这种事，初出茅庐的艾露莎根本闻所未闻，更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为了魔力吧。”仿佛看出了艾露莎心中的疑惑，坐在一旁的尤里悠悠开口。
　　“为了......魔力？”艾露莎不解。
　　按照索尼娅的说法，神父不是已经成为魔导士了吗，那为什么还要再去贪图他人的魔力。
　　而且既然吸食的是血液，为什么又和魔力扯上了关系。
　　要知道，魔导士的魔力可不是流淌于血液中，而是储存在魔法源内。
　　“想必是和神父觉醒的魔法有关。”尤里解释道：“魔导士的身体经由魔力常年滋养，和普通人终究还是有所不同，更别说还有一些稀有种类的魔法会改造魔导士的身体，所以神父会贪图魔导士的血液也不奇怪。”
　　“不过我更感兴趣的一点是，神父为什么会觉醒出这样的魔法。”解答完艾露莎的疑惑，尤里抬手摩挲着下巴，视线如猛兽一般紧盯着索妮娅。
　　之前说过，尤里是索妮娅委托来帮忙的魔导士。而这个委托任务，指的正是在赐福祭典上暗杀神父。
　　只不过在执行这项任务之前，尤里提前做了一些调查。
　　毕竟暗杀任务是评议院明令禁止的委托类型，正规公会根本不被允许受理这样的委托。
　　所以面对这样的任务，尤里自然会更谨慎一点，不会盲目听信委托人的一面之词。
　　而最终调查的结果也证明，索妮娅刚才那番话并没有撒谎，否则他也不可能这么随意的就剥夺一个无辜者的生命。
　　不过没说谎归没说谎，如今看来，索妮娅也并没有将其中的内情全盘托出，恐怕还隐瞒了一部分极为关键的信息。
　　魔法的力量源自于“心”，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也可以说是心的力量。
　　而习得魔法的方式也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通过“修行”，另一种则是“觉醒”。
　　“修行”自不必多说，是一种通过魔导书或者人为传授的方式，后天习得自己心仪的魔法，属于比较温和，也是最为常用的方式。
　　不过卡罗镇因地理位置的缘故，魔法产业实在过于贫瘠，故而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而“觉醒”则不同，它比起前者更为稀少，是一种通过剧烈刺激强行从体内衍生出魔法的方式。
　　虽然比起“修行”，“觉醒”无法自由选择自己想要的魔法。但由“觉醒”诞生出的魔法，往往都极为契合魔导士本身。
　　因为是来自“心”的力量，所以即便没有“修行”来得精确，也算的上是有迹可循。
　　换句话说，如果能够确切操纵“心”的话，也就有机会如“修行”一般，自由觉醒出想要的魔法。
　　只可惜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毕竟“觉醒”往往需要通过剧烈的刺激来作为启动钥匙。
　　而这样的刺激，无可避免的会在“心”上留下一道伤疤，从而改变一个人初心的形状，导致最终的觉醒结果更改，所以至多也只能做到确定大方向的地步。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那些通过“觉醒”的方式获得自己的魔法从而成为魔导士的人，往往都有着同一个特点，那就是天赋极高。
　　最直观的例子，就是艾露莎这位天才少女。
　　虽然说起来有些残酷，但现实就是如此。没有天赋的人，即使受到再大的刺激也无法觉醒魔法。
　　除非......
　　“我记得你之前说，那所谓的赐福，里面潜藏着属于该隐的力量对吧，而神父又是在觉醒了魔法之后，才开始残杀无辜魔导士。”
　　“那我可不可以大胆推测一下，他之所以会做出这种事，正是受到了【赐福】...或者说该隐的影响。”
　　尤里逐帧分析着，神情变得有些玩味：“我突然有些好奇，你们这位奉若神明的传奇魔导士究竟给你们留下了什么东西，是【赐福】，还是......【诅咒】？”
　　一个平凡了近乎半辈子的男人，人到中年突然顿悟觉醒成为魔导士，并且还恰好在这之后性情大变。
　　诚然，“觉醒”这种事有着极高的风险，的确存在着性情大变的可能，但尤里可不认为神父是那种有资格自主觉醒魔法的天才，否则也不会碌碌无为的度过半生。
　　毕竟他可是肩负着看管封印的职责，若是有机会能成为魔导士，不管怎么想都没有理由拒绝。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神父根本没有作为魔导士的天赋。
　　至于为什么没有天赋的神父最终还是觉醒了魔法，这就多半就和那个所谓的【赐福】有关了。
　　魔法的力量源自于“心”，操纵了心就等于调控了魔法觉醒的定向。
　　虽然这一点仅凭自己几乎不可能做到，但若再加上一些外力呢？
　　300年的辗转，早已让该隐的【赐福】传承者们的血脉融为了一体。
　　若是通过【赐福】，潜移默化影响他们的“心”，然后在受到刺激时化作觉醒的媒介。
　　未必不可能简化【觉醒】的难度，甚至达成定向觉醒的效果。
　　这也就是为什么尤里认为神父不是天才，也没资格【觉醒】的原因。
　　“咕咚！”
　　索尼娅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隐藏在面罩下的表情悚然一惊。
　　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却被对方极具压迫感的目光逼了回去。
　　顶着尤里和艾露莎质疑的眼神，索尼娅知道要是自己再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那接下来的谈话也就没必要继续进行下去了。
　　她于心中叹了口气，
　　“关于你的问题......”索尼娅轻咳一声，提醒道：“接下来我要给两位看一些东西，希望你们不要感到害怕。”
　　说罢，索尼娅逐渐将手举过头顶，缓缓扯掉了自多年前起就从未在人前揭开过的头巾和面纱。
　　索尼娅的真容顿时显露眼前，瞬间激起二人截然不同的反应。
　　艾露莎面露震惊，有些不敢置信。
　　尤里则是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一番。
　　之前听说索尼娅一直戴着头巾和面纱，是因为在一次事故中被毁去了容貌。
　　本来还以为是火灾烧伤或者利器划痕之类的，结果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少女的容貌并不丑陋，既没有伤疤也没有划痕，只是与常人有着些许不同。
　　首先给人的感觉是“白”，索尼娅的皮肤很白，却又不是如雪一般的洁白，而是一种宛如尸体般病态的苍白。
　　然后是位于脸颊两侧的尖耳，就像是传说中的精灵一般，可在那过于苍白的皮肤的映衬下，也显得颇为诡异。
　　最后是双眼，索尼娅有着一双即使在黑暗中也显得无比惹眼的血红色双眸，但瞳孔周围的眼眶却仿佛塌陷一般呈深凹状，与病态苍白的皮肤完全相反，看起来十分暗沉。
　　此刻的她，或许说不上怪物，但若是将其称为人类，也多少有些牵强。
　　“这是......恶魔？”从震惊中逐渐平复下来的艾露莎不确定道。
　　“更准确的说是半人半魔。”尤里纠正了一句，似是早有预料，意味深长的看向索尼娅。
　　半人半魔，也就是人类与恶魔的结合。
　　拥有这样血脉的孩子，体内天生就潜藏着强大的魔力，若是能够加以开发，多半能够成为实力不俗的魔导士。
　　不过这份力量虽然强大，但若是没有足够的掌控力，无法控制体内的恶魔之力，也会产生许多副作用。
　　其中最为直观的，就是现在索尼娅所呈现出的“恶魔化”。
　　外表从人类逐渐转化为恶魔，会随着恶魔之力的不断苏醒而逐步加深，严重者甚至会被恶魔之力吞噬思维和意志，彻底沦为一只失去理智的怪物。
　　而索尼娅的情况，也从侧面证明了神父的确没有成为魔导士的天赋。
　　毕竟天赋这玩意，多少还是带点遗传。
　　至于那给予卡罗镇人赐福的该隐，多半也不是什么传奇魔导士，而是一只恶魔。
　　“没错，这就是‘血之恶魔’该隐的力量，同时也是赐福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