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呼唤妈妈

　　藤本眼看着他的部队又一次退下来，几乎咬碎后槽牙。
　　差一点就打到那只鸟，差一点就喝到那口汤。本来巨大的优势，都随着差的那一点点烟消云散。
　　战场就是这样，任何不起眼的疏忽，都会被对手抓住，变成万劫不复的错误。
　　这仗不能再打了！
　　如高义所说，振华的援军很可能已经出发，他们的机动性强到无法理解。而且已至黄昏，很快就要入夜，那什么“夜视仪”更是让人无法理解。
　　为了所谓尊严，拿整个第三联队冒险，不值得！
　　必须马上撤回威海卫！那里有海军和炮台的掩护，有坚固的防御工事，振华缺乏重武器，根本打不动。
　　藤本忍着巨大的耻辱，下了决心：“全军撤退！”
　　“联队长？！”田中大吃一惊，火炮不要了？
　　“掷弹兵中队继续攻击，造成我军夺回大炮的假象！其余各部依次撤退，线膛炮先走！掷弹兵完成掩护任务后，由海边撤退！”
　　这是要牺牲掷弹兵中队，他们陷入绞肉战，根本撤不下来。
　　为了整个联队的安全，也只能如此了。
　　田中马上去制定命令，又问了一句：“那些支那幼童怎么办？”
　　藤本扫了一眼戚家夼，这里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全部杀掉！”
　　这会儿，高义坐在树桩上，盯着远方熊熊燃烧的装甲车发呆。
　　如果藤本能用人不疑，如果把56-2还给自己，如果……算了，一支自动步枪又能如何？难道抵得过十几辆装甲车？
　　机会已经失去，大概也是唯一的机会……振华集团的运气是真好！
　　高义苦笑，如果让穿越众缓过劲，今后肯定会是碾压局。唉……自己终究是没法回头。
　　下次再遇到，就是完完全全的死敌了。
　　倭寇大部队交替掩护北撤，围绕联队炮的战斗仍在继续。
　　穿越众单兵火力凶猛，掷弹兵中队人数众多，谁也压不住谁。
　　如此激烈的对射，新兵训练不足、自动火器弹药消耗快的缺点，暴露无遗。
　　“子弹！谁还有子弹！”徐三多杀红了眼，可摸遍全身也摸不出一个弹匣。
　　谢裕甩过去一个：“我也没了，省着点打！”
　　“互相补充弹药，保证每个人都至少有点。”汤泽忍着越来越剧烈的头痛，连下命令都不敢大声。
　　装备再先进，以寡击众还是不如大兵碾压。再打下去，就不得不放弃这六门联队炮撤退——没有弹药打个锤子？
　　再热血，也不想和鬼子刺刀见红，那是真拼不过！
　　忽然，头顶的弹雨小了很多。
　　怎么回事儿？
　　汤泽举起望远镜，很快看到远处有大量倭寇，正向北开进。
　　不是，一个中队的掷弹兵和六门炮，说扔就扔？就这么成了弃子？属冯三炮的吗？
　　汤泽揉着越来越疼的脑袋，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
　　藤本，你不是陆军部长的儿子吗？不是陆大第四名吗？不是扶桑帝国的武士吗？！
　　汤泽飞了过去，拽住藤本的领子，厉声呵斥：八嘎呀路！来战啊！
　　“老特务，他们……”石峰回头一看，大惊失色，“老特务！什么情况？！醒醒！”
　　谢裕吓了一跳，伸手摸了摸鼻息：“昏过去了，估计是刚才撞车脑震荡，马上呼叫车队来接！”
　　随着倭寇大部队脱离交火，戚家夼战场仅剩掷弹兵还在激战。
　　这些亡命徒不知是拜了神还是磕了药，竟然顶着密集的子弹，连续发动两轮冲锋。
　　失去突然优势和兵力优势后，这样的冲锋无异于自杀。
　　装步分队终于完全挣脱出来，集中全部还能动的车辆，发起了反冲锋。
　　车队绕过壕沟，展开扇面从两翼杀入掷弹兵阵列。一路碾压，枪炮齐放，倭寇一个接一个脑浆迸裂，死尸遍地。
　　他们背后，是满地尸体和熊熊燃烧的指挥车。
　　轰——指挥车里的弹药被烈焰引爆，整车炸成一团火球。
　　“装步分队，我是姜文博！你们光荣完成了牵制任务，辛苦了。现在倭寇北逃之路，已被侦察分队切断。西逃之路，即将被步兵团控制。我命令你们就地休整，抢救伤员和百姓，等待后勤车队接应。”
　　对讲机突然传来姜文博的声音，大家互相看看，都咧嘴笑了——正棋山通讯站，建成了。
　　泥马！你昨天建成该多好？咱将计就计，还能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这下可好，被一支1860水平的军队揍成这副德性……比暴风雪之战还丢人！
　　战场，已是屠宰场。
　　百姓们破碎的尸体，到处可见。很多重伤员已经停止了呼吸，临死前的眼神，满是求生和不甘。
　　所有装甲车都面目全非，原本漂亮的数码迷彩，被子弹打成了麻子，整整齐齐的钢板，被炮弹砸出一个又一个凹坑。
　　围绕四面的是大片大片的黑衣尸体，汩汩血水汇聚成小河，向大海方向流淌。
　　而在戚家夼村口，几十个被砍去头颅的孩子，倒在血泊中。
　　谢裕脸色煞白，腿一软跌坐在地，抱着头嚎啕大哭。
　　56-2冲锋枪，安静地躺在地上。
　　没有人阻止他，也没有人嘲笑他，谁有资格嘲笑他？
　　石峰守在汤泽身边，不时握住兄弟的手，生怕他凉了似的。
　　“娘——娘——”
　　嗯？
　　好像听到了什么。
　　“娘——娘——”
　　是喊声！
　　石峰呼地站起来，一时低血压还晃了两下：“你们听到喊声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
　　石峰端着枪，一路跑到村口，耳朵雷达似的竖起来。
　　“娘——”
　　没错！还有人活着！
　　石峰大喜过望，呼喊着支援蹿进村口，连诡雷都顾不得。
　　水井中，筋疲力尽的小女孩，用最后的力气呼喊。
　　纤弱的胳膊，弱小的手指，已经没有了力量，全靠最后的本能，死死扣着井口的石砖。
　　“娘——娘——”
　　小女孩恐惧地哭喊，背后就是黑洞洞的深井。可是每喊一声，力气又多失去几分。
　　娘！救我！
　　井边血肉模糊的女尸，已听不到孩子的呼唤。
　　石峰寻声而来，猛然锁定水井，急忙冲过去。
　　“孩子别怕！”
　　哗啦——井口的石砖突然脱落。
　　小女孩眼睛中的光芒，逐渐被阴影淹没。井口越来越小，直到出现了一个人影，是娘吗？
　　噗通——
　　“啊！！”石峰疯了一样把枪一扔，回头喊，“快来人！还有个孩子活着！”
　　十几个人冲进院子，大家七手八脚给石峰拴上绳子，把他一点一点放下井，没有人问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
　　终于，小女孩被捞了上来。
　　石峰忍着泪，拼命按压小女孩的胸膛，压抑了整整一天的情绪，全发泄了出来。
　　突然，北侧传来激烈的枪声，还有密集的爆炸。
　　是火箭炮！
　　战士们望着被夕阳和鲜血染红的山头，沉默。
　　鲜红的夕阳下，石峰不知疲倦的按压，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