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藤本一正

　　登州，威海卫。
　　成群的乌鸦，尖叫着在空中盘旋。
　　城门下吊着十几具血淋淋的头颅——这些村民反抗征粮时，被倭寇砍了头。
　　曾经的燕军水师衙门，现在是帝国军第三联队的司令部。
　　此时此刻，清脆的耳光声响彻会议室。
　　“混蛋！蠢货！”联队长藤本一正大佐已然破防，猛抽三个少佐的耳光。
　　他是陆军部长的嫡长子，陆军大学第四名毕业。虾夷、琉球、高丽三战，都是他打先锋。远征支那作战，更是他的第三联队一马当先，先克辽东，再克登州。
　　谁成想这次阴沟翻船，被一支小小的侦探队打得鼻青脸肿！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几天前，巡逻艇报告，在威海卫外海发现了一支舰队，其中两艘战船大的令人瞠目。海军立刻判断，燕军水师要夺回他们的基地，切断整个第二军的海上退路。
　　又过了几天，果然有海岸巡逻队报告，发现有侦探队登陆。
　　这支侦探队是那么小，小到根本无需藤本这个联队长操心，部下就能自行处置。
　　然后今天突然得知，这支侦探队打死第三联队二百多人，逃之夭夭。
　　啪！啪！又是两记响亮的耳光：“混蛋！他们只有十几个人，为什么让他们逃走？！”
　　三个少佐的脸都肿得冒光，却大气不敢出，只能立正颔首：“对不起！联队长！”
　　啪的又是一耳光：“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我们第三联队！是我们第一师团！是我们帝国军！你让所有帝国军人蒙羞！你要知耻，你们都要知耻！”
　　“是！”所有人全部立正，一动不动。
　　出了气，藤本像头发怒的黑豹来回走动，发出沉闷的低吼。
　　参谋长对三个少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下，自己来到藤本身后：“联队长，看来支那燕军很快会发起攻击。”
　　“不，田中君，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藤本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的参谋长，“切断我军退路的目的，是包围并消灭我军，从而夺回登州，然后是辽东和高丽。可你不觉得奇怪吗？燕军兵力有限，又深陷中原的混战，为何要主动分兵？”
　　田中稍一思索，就察觉不对劲：“现在的情况主动分兵，对燕军来说并不明智。”
　　“没错！所以我断定，这一定是个阴谋！”藤本又开始来回折腾，“也许他们做出登陆假象，想让我们感到威胁，主动撤退？不，这样想简直就是孩童。”
　　田中提醒：“联队长，也许他们真的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海军的报告中，提到了两艘巨大无比的战舰，而且似乎是蒸汽战舰，因为没有风帆，而我们只有雪风号一艘蒸汽船……”
　　藤本突然哈哈大笑：“田中君，你什么时候开始相信海军的鬼话了？他们向来喜欢夸大，这符合他们的浪漫。”
　　“联队长所言极是，大概只是支那的四十炮风帆战舰而已。”田中跟着笑了笑，又严肃起来，“另外第二大队报告，抓获一个侦探队的探子，也许从他嘴里能知道敌人的真实意图。”
　　藤本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带路。”
　　地牢里，鞭子抽打声和惨叫哭嚎混杂在一起，像鲜血一样，让猎食者更加兴奋。
　　“我说了……我什么都说了……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亳王！我求求你们饶了我……我真的不知道……”
　　一个血淋淋的人被高高吊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从小娇生惯养的现代人，哪经得住这种折磨？
　　挥鞭的小吏原来是衙门打屁股的，什么人没见过，可眼前这人让他直嘀咕。
　　此人口音十分古怪，既不是胶东话，也不是官话。最离谱的是，刚打了几下就尿了一地。亳王的死士，就这副德性？
　　可要说他怂吧，此人都被打成这副德性了还是不招，稀奇古怪的事情扯了一大堆，真把人给气死！
　　小吏趁着蘸盐水的功夫，凑上来低语：“好汉，何必呢？你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招呀？”
　　谁知此人突然疯了一样挣扎嚎叫：“我招了！我都招了！我是从21世纪来的！我们要去澳大利亚！可是回不去了！我们没想得罪诸位！误会！都是误会！”
　　小吏给噎了回去，只好叹了口气。又是这些废话，就是不说燕军的事情，看来只能打死拉倒啦。
　　门外，藤本冷眼看着，语气却十分敬佩：“真正的勇士。”
　　田中奇怪，尿了一地的真正的勇士？
　　藤本神色庄重：“他非常恐惧，真的非常恐惧。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提供任何情报。这样的人，难道不是真正的勇士？”
　　田中看看他，又看看被打得毫无人形的燕军探子，似乎有道理，可似乎又不太对。
　　“停止审问！”藤本一摆手，“给他换一件衣服，我要和他谈谈。”
　　司令部的会客室，立刻被收拾出来，桌面上摆满酒食。桌子旁，迷彩服、钢盔、对讲机、56-2冲锋枪、作战靴，一字儿排开。
　　“壮士，请入座。”藤本操着蹩脚的汉话，对他眼中的燕军探子，摆了个请的手势。
　　魂魄已经快被打散了的穿越众俘虏，一屁股跌坐下去，神色恍惚。
　　“壮士不愧是亳王殿下的精锐，在下佩服。我扶桑与华夏一衣带水，乃友好邻邦，今天略备薄酒，以表达在下对壮士的敬意。”藤本说着，先饮一盅。
　　俘虏依旧愣神，无言。
　　“不知壮士是哪里人？家中可有长幼？”藤本试图进行心理攻击。
　　果然，一听到家中长幼，俘虏情绪瞬间崩溃，甚至让藤本都十分意外。
　　“穿越穿越！穿个屁越！家里多好！为什么要来这？为什么要赚这个钱？！”俘虏疯狂揪着头发，嚎啕大哭。
　　藤本顿时失望，原以为这位亳王有高超的御下之术，竟能调教出此等死士，没想到不过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已。
　　既然是为求财，那就好办了。
　　藤本一挥手，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款款而来，纤纤玉手捧上整整一盘黄金。
　　俘虏整个人都看傻了，这辈子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金子？！
　　藤本朗声笑道：“壮士，这些金子和这个姑娘，我可以送与你，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你说。”俘虏直愣愣盯着黄金，咽了口唾沫。
　　“亳王殿下给你们什么任务？”
　　此言一出，俘虏突然崩溃了：“我真的都招了！我没说假话！我不知道什么亳王？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我们集团董事长叫王锴，总经理叫塔里尔，我都说了！”
　　怎么还是这些废话？藤本有些恼怒，但忍住了。他看了眼桌子边那些奇怪的装备，露出笑容。
　　“壮士不愿说，那我不问。在下孤陋寡闻，壮士的这些东西，可否让在下开开眼界？”
　　俘虏看了眼自己的装备，又打量着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扶桑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可看看满眼的金子，还有那娇滴滴的姑娘，随即低下头。
　　“这身衣服，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迷彩服，距离远了就难以发现。”
　　“这个黑盒子是什么？”
　　“对讲机，可以互相联络。”
　　“哦？通讯是很重要的！”藤本说着，又拿起56-2冲锋枪，“我猜这是一支枪？在下是军人，却看不懂这支枪。”
　　俘虏犹犹豫豫：“这个比较复杂……一时我没法讲。”
　　藤本心里有了数，笑着放下枪：“好吧！我们聊点别的！你说你们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那你们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准确数量，至少八百多人。”
　　藤本心中不由地紧张：“八百多人，都用此枪？”
　　“没有那么多，顶多百余支，其他人只有手枪。而且也没那么多当过兵的，只有七十多个。”
　　不知为何，藤本心中有些庆幸，还有些失望。看来他们是群乌合之众，自己的部队只不过遇到了其中的士兵而已。
　　既然是乌合之众，那就能对付。至于这个探子……藤本突然觉得自己那句“真正的勇士”，实在太过滑稽。不过此人不能杀，总觉得他身上怪怪的，就像国内的那些人。
　　“好吧，今天就先到这吧，我们明天再谈。秋子，照顾好他。”藤本连“壮士”都不愿说了。
　　姑娘颔首称是，搀着俘虏离去。
　　俘虏紧紧抱着满盘黄金，都没敢回头看自己的装备。
　　过了一会儿，田中从角落钻出来：“联队长？”
　　藤本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乌合之众！命令部队，找到他们！向师团报告，请求增援！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