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故人

　　唐煌看着这短短十五个汉字，许久没有说话。
　　西方调查团九十六名成员埋骨之地。
　　字里行间涵盖了太多信息量。
　　他其实有想到过这种最坏的结果，但真的面对时，又难免陷入沉默。
　　虽说并不隶属同一个调查团，但西方调查团中也有不少他认识的朋友，那些都是很好的人……
　　每一个愿意加入国际调查团，前往东京废都的成员，都是人类的英雄，也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而现在，这些英雄埋骨于废墟之中，连座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先回去吧……”
　　唐煌突然有些疲惫。
　　一路躲避怪谈和灾兽，他始终绷紧着一根弦，看到这面墙壁上的文字，让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断了。
　　“不过，回去前还有件事情要做。”
　　心愿之玉，大。
　　唐煌提起龙泉宝剑，在模糊的字迹上次重新雕凿。
　　他认认真正将十五个字全都重新写了一遍，免得这些字继续模糊下去无法辨认了。
　　做完这些，唐煌选择了传送。
　　他的身体颜色缓缓变淡，足足过了十秒钟，才终于化作金光消失在原地。
　　空气呜咽着，在深紫色的天空下凄厉地奏响悲风。
　　不知过了多久。
　　一只黑色的三头巨狼跨过天桥残骸，将硕大的脑袋轮流凑到唐煌刚刚站的位置，闻了半天，没有找到人，无趣地离开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人影从地下钻出，动作流畅，仿佛游完泳离开水池一般。
　　他满脸沧桑，衣衫破旧，银丝间白发斑驳，墨绿色的瞳孔看起来十分浑浊。
　　他将一束花放在西方调查团的“墓碑”前。
　　这束花外形诡异，有的像捕蝇草，有的像触手，最美观的也不过是蕨类植物。
　　“各位战友，祝我好运吧。”他向“墓碑”招了招手，仿佛在和老朋友打招呼。
　　他的右手只有三根手指，小指和中指都整个断掉了，剩下的三根手指指甲全裂开了，不自然的暗红色疤痕布满指尖。
　　可以看到，在他三根手指内侧和手心，各自画着一个十二星座的图案。
　　“咦？”
　　他看清“墓碑”上的文字，突然愣住。
　　“字怎么变清晰了，有人来过？”
　　他面露惊喜，东京废都居然还有其他幸存者！
　　但是，看着看着，他的表情又疑惑了起来。
　　“这字迹、这剑痕……怎么有点像阿唐？”
　　他睹字思人，想起了一位故人。
　　盯着字看了半天，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可能，阿唐他三十四年前就已经牺牲了……”
　　刘易斯·麦夫兰德喃喃说着，让自己放弃了幻想。
　　虽然不知道幸存者是谁，有多少人，但现在没有空去找对方。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找到稍微干净点的水。
　　如果再继续喝那些被污染过的水，幸存者聚落里的孩子们活不到成年就都要变异了。
　　一个物种连幼崽都保护不住，那结局便真的只剩下灭亡。
　　刘易斯满脸愁容，已看不出丝毫年轻时喜欢恶作剧的样子。
　　“先别乱想了，得趁着怪谈都出去远征，尽可能找到没被污染的水和食物……”
　　他深深叹了口气，重新钻回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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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方调查团，或许还有幸存者。”
　　唐煌站在人山人海的竹下街入口，有种从地狱重回人间的感觉。
　　“如果我没记错，西方调查团总人数是108人，96人葬身在涩谷车站废墟下，应该还有12人才对。
　　“至少写下那些字的人，有可能还活着，而且他写的是汉字，或许是西方调查团里的那几个祖国人之一。
　　“当然，也可能是其他三支调查团的人找到了西方调查团。
　　“我的首要目标还是要看看能不能找到幸存者，不过活着的人肯定不会待在容易找的地方，不然早就被怪谈发现了，我必须做好长时间探索的准备。
　　“这次比较仓促，没有被怪谈和灾兽注意到纯属运气好，在下次回‘前世’之前，必须先获得隐匿自身的手段。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现世’有试炼空间的地方，‘前世’可能有对应的试炼空间残骸，可以激活传送点。
　　“我只要先把‘现世’的试炼都找到，在‘前世’那边便也可以按图索骥，点亮整个东京废都的传送点！
　　“就是不知道那边的瞭望塔还能不能用……”
　　虽然唐煌想不出要怎么打赢“前世”那些被强化过的可怕怪谈，但至少如果可以在末日的东京自由行动，随时传送到想去的地方，对他调查大灾厄原因也能有极大帮助。
　　他尽量让自己不着急去想团长，去想刘易斯，去想那些可爱的战友们，只专注于眼前他能做的事。
　　想完这些拿定主意后，唐煌看了眼时间。
　　离他纵身跳下“罪渊”，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相同的。
　　“快两点了，先去和真冬酱他们汇合吧。”
　　约定好的见面时间便是下午两点，因为想和藤原旅人带着真冬好好逛街玩一玩，他们十二点多就先过来了。
　　本来有着足够的时间，但经过刚才的意外事件，现在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您知道迷你猪猪咖怎么走吗？”
　　旁边的一个女生突然对他搭话道。
　　唐煌刚才低头想事情时，这女生就一直站在他边上，不停翻着手机。
　　她看看地图app，又看看人挤人的竹下街，完全生不起进去后能找到那家店的自信。
　　等到唐煌想完事情，准备去找藤原旅人和龙之介时，女生注意到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很清楚自己要去哪里，绝对不会迷路”的气场，就忍不住开口问路了。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对方会给自己这种感觉。
　　这并不奇怪，毕竟唐煌自带地图系统，是真的不可能迷路。
　　迷你猪猪咖？这不是藤原旅人提议的见面地点吗。
　　正好知道怎么走，就帮忙指个路助人为乐好了。
　　唐煌转头看向女生。
　　然后，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对方穿着校服，乌黑长发披在身后，看不清长度，但唐煌知道一定是及腰。
　　她的眼睛十分漂亮，如一潭清泉，眼睫毛长长的，唐煌知道她眨眼时会更好看。
　　她的嘴巴微微抿起，没有露出牙齿，但唐煌知道里面的牙齿每一颗都洁白整齐。
　　她的容貌，与唐煌记忆中那位故人的模样重合在一起。
　　“团长？”唐煌失声道。
　　女生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没听懂唐煌在说什么。
　　这一瞬间有些青涩的气质，又和记忆中干练强大的形象不太像了。
　　但唐煌很确定。
　　眼前的少女，便是那位东方调查团团长，人称“女武神”的远山恋文——
　　女子高中生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