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普通线

　　走出遗迹，来到冰冷的丛林雪原。
　　总是徘徊在身后若有若无的身影让范仁心生戒备，挥之不去的脚步声也时刻提醒着他。
　　这并不是错觉。
　　羊妈很好，但像她那样对玩家温柔以待的怪物或许再也不会有了。
　　范仁这样提醒自己。
　　背负着羊妈的遗言与期望，他绝对不想倒在这样的诡计上。
　　他要快速的通关，然后在二周目拯救羊妈。
　　一定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范仁时刻戒备着。
　　终于，在雪原的一处小桥前，那个一直跟随着他的黑影出现在他身后。
　　“人类。”
　　“难道你不知道该怎么和新朋友打招呼吗？”
　　“转过身来，和我握手。”
　　游戏主角缓缓转过身来，手掌与黑影相交。
　　噗~
　　黑影显出全貌，竟是一只矮胖的骷髅。
　　同时一声好似放屁的声音传来，回荡在两人之间。
　　音乐瞬间变得欢快起来：
　　“诶嘿……在掌心藏放屁垫的整蛊把戏。”
　　“这招总是很有趣。”
　　骷髅衫斯（sans）皇家卫队成员，奉命在地下设置机关搜寻人类，但因为过于懒散沉迷摸鱼懒得这么做，是个喜欢讲冷笑话的友善角色。
　　过桥之后衫斯会指引玩家躲在台灯后面躲避帕派瑞斯（Papyrus）。
　　范仁操纵角色躲到台灯后面。
　　在像素风的画面下，他真的跟这个台灯完美融合了。
　　而追过来的帕派瑞斯也不是什么凶恶的家伙。
　　他是衫斯的骷髅弟弟，虽然梦想加入皇家卫队但性格热情善良，根本不想伤害人类。
　　起先他想通过一些机关吓退玩家：
　　“正如你所见，这是一个隐形的电击迷宫，当你碰到迷宫的墙时，这颗球就会放出电击。”
　　帕派瑞斯说着拿出一颗水晶球：
　　“听起来很有趣吧！”
　　“因为你接下来享受的乐趣，我想不会很多。”
　　“好的，你可以开始了。”
　　范仁只是稍微往前走了一步，帕派瑞斯手中的水晶球立马放出强大的电击，击中了…他自己。
　　帕派瑞斯麻了：
　　“衫斯！”
　　“你整的什么幺蛾子！”
　　衫斯摊摊手：“我觉得得让人类拿着球才行。”
　　“哦，好吧。”
　　说完帕派瑞斯沿着蜿蜒的道路走过迷宫，在雪地里留下一条清晰的脚印，把水晶球交到范仁手中：
　　“好了，请你试试看。”
　　“……”
　　范仁沿着帕派瑞斯的脚印轻松走过迷宫。
　　帕派瑞斯见状大惊：“难以置信，你这脚滑的蜗牛！”
　　这就是帕派瑞斯。
　　我是说：
　　伟大的帕派瑞斯！
　　爱说“诶嘿嘿”的帕派瑞斯。
　　解谜解不出来他会主动提供方法。
　　胜券在握的完美机关被临时撤下。
　　雪原的主基调就是这样的轻松活泼。
　　在这里玩家能遇到喜欢玩耍、抚摸，但玩一会儿就累的小狗。
　　商店里会卖血瓶给玩家的兔子店长。
　　充满烟火气的怪物酒馆。
　　后面还有好几次正面遭遇，帕派瑞斯都对玩家放水放到丧心病狂，全程不用动都能通关。
　　整个雪原都在用一个事实告诉范仁：
　　不是只有羊妈才对玩家心存善意。
　　怪物们或许长相各异但都怀有人性，他们并非无法与人类共存。
　　走出雪原。
　　由于怪物国王的命令，怪物们对人类的搜寻越发密集。
　　就连帕派瑞斯也不得不与玩家发生战斗。
　　使用骷髅一族特有的骨系魔法。
　　蓝色需静止，白色需躲避，高低错落，形态各异。
　　不过不必担心，如果不敌帕派瑞斯，他就会把玩家打到一血稳稳停手，然后把你关到一个狗窝里。
　　“抱歉，我得在安黛因到来之前把你关在狗窝里。”
　　留下的字条表明这是他对玩家的一种保护。
　　为了躲避他的领导，皇家卫队的队长，国王最的忠实追随者：
　　安黛因（Undyne）鱼姐。
　　地下王国的封印需要六个人类的灵魂才能打破，因此国王制定了七魂反攻计划：
　　收集七个人类的灵魂，打破封印，反攻人类世界。
　　鱼姐就是七魂反攻计划的执行者。
　　她们已经收集到了六个人类灵魂，而主角就是最后一个。
　　鱼姐的实力强大且恐怖。
　　她身着铠甲，就像一个真正的骑士那样对国王的命令坚定不疑，对人类敌人毫无怜悯。
　　但她有一个小麻烦。
　　一个小小的狂热崇拜者。
　　怪物小孩，小黄。
　　小黄是一只明显尚未成年的幼年怪物，甚至还不太会说话，有明显的口癖。
　　他心地善良并狂热的崇拜着鱼姐，时刻追踪着她的踪迹。
　　误打误撞的，小黄破坏了不少鱼姐的抓捕计划。
　　范仁也逐渐喜欢上了这个给了自己不少帮助的可爱小家伙。
　　当小黄意识到玩家可能他立场相对时，他甚至希望玩家能说些刻薄的话，好让他能讨厌玩家。
　　只是无论小黄再怎么阻拦，与鱼姐的一战终究不可避免。
　　鱼姐安黛因
　　攻击：50防御：50
　　永不放弃的英雄。
　　就像热血动画里的主角一样，鱼姐抬手指向天空充满决心。
　　来自四个方向的箭头攻击向玩家涌来，攻击速度有快有慢飘忽不定。
　　明明只有一个人，却打出千军万马的感觉。
　　玩家必须将这些箭头一一防下，稍有疏忽就会掉血。
　　范仁连续失败了好几次，最后还是靠着读档和血量道具才勉强取得胜利。
　　直到最后鱼姐依然满怀决心，像一个真正的英雄一样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热域，实验室。
　　踏入这里范仁首先发现的是一块屏幕，其中所监视的对象正是自己。
　　随后他遇到了艾菲斯（Alphys）。
　　皇家科学院首席科学家。
　　她被国王命令研究人类的灵魂，并从中分离提取出了被称之为“决心”的物质。
　　“决心”就是人类与怪物最根本的不同。
　　艾菲斯并不是一个疯狂的科学家，她善良怯懦且自卑。
　　即便她制造的娱乐机器人还是给玩家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走进城堡区域，《Undertale》同名音乐再度响起，伴随着轻柔的音乐，一个个怪物出现，向玩家讲述故事的过往：
　　很久以前，有个人类掉进了遗迹。
　　人类摔伤了，于是呼喊求救。
　　国王的儿子艾斯利尔（Asriel）听到了的人类的呼救，他把这个人类带回了城堡。
　　慢慢的艾斯利尔和这个人类变得情同手足，国王和王后也将受人类小孩视如己出。
　　有一天这个人类得了很重病。
　　身患重病的人类只有一个请求，想看看自己故乡村庄的花。
　　但怪物们却无能为力。
　　第二天，这个人类死去了。
　　艾斯利尔悲痛欲绝，吸收了这个人的灵魂，他化作了一个无比强大的存在。
　　借由人类的灵魂，艾斯利尔得以穿过结界。
　　他抱着人类的遗体，走进了落日的余晖之中。
　　回到了这个人类生活过的村庄。
　　艾斯利尔走到了村子中心。
　　在那里他找到了一片开满金色鲜花的花圃。
　　他抱着人类的遗体走进了花圃。
　　突然间，传来了尖叫声。
　　村民们看到了抱着人类遗体的艾斯利尔，他们以为是他杀死了这个小孩。
　　人类用尽所能攻击艾斯利尔，他遭受了暴风骤雨一般的猛烈攻势。
　　艾斯利尔拥有的力量足以将他们尽数消灭。
　　但是……
　　他并没有还手。
　　艾斯利尔牢牢抱着人类的遗体，带着微笑缓缓的离开了。
　　伤痕累累的艾斯利尔蹒跚的回到了家，他走进了城堡，然后瘫倒在地，化作一团尘埃，飘散在整个花园里。
　　地下王国陷入了绝望。
　　国王和王后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孩子。
　　人类再一次夺走了我们的一切。
　　国王决定是时候终结我们的痛苦了。
　　必须杀死每一个坠入地下世界的人类。
　　有了足够的灵魂，我们就可以将结界彻底摧毁。
　　怪物们高喊着口号：
　　艾斯戈尔国王会拯救我们所有人。
　　王宫城堡前，是一条长长的金色长廊。
　　衫斯此时再次站了出来，告知了范仁另一个事实：
　　在这里你将为得到的每一点EXP得到审判。
　　什么是EXP？
　　那是一个缩写。
　　它的意思是：“处决点数”（executionpoints）
　　一种用来量化你对别人造成痛苦的方式。
　　每当你杀死别人，你的EXP就会增加。
　　当你有了足够的EXP，你的LOVE也会增加。
　　LOVE，同样是个缩写，而是（LevelofViolence）暴力指数。
　　你杀的越多，就越容易远离自己的本心，也就越难被伤害，越容易放任自己去伤害别人。
　　衫斯能理解主角为了出于正当防卫，迫不得已伤害一些怪物：
　　“但是有时候，你表现的好像未卜先知一般。”
　　“就好像你早已全部经历过了一遍。”
　　“如果你有什么特殊能力的话，做正确的事难道不是你应有的责任吗？”
　　留下意味深长的话语，衫斯转身消失了。
　　范仁回味着他的话，忽然发现这些话似乎不是对游戏里的主角说的，而是对游戏外的玩家说的。
　　玩家拥有一遍遍读档的能力，所以才会在战斗时表现的好像未卜先知。
　　而“做正确的事”，不正对应着范仁迫切的想要结束一周目，在二周目打出完美结局的心情吗。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范仁来到王座大厅前。
　　和想象中不同，怪物们的王城，想要反攻人类的国王居所。
　　这里没有白骨如山，不是鲜血淋漓。
　　一望无际的花海，将孤独的王座包围在中央。
　　“哦。”
　　“有人来了吗？”
　　“请等一等，我马上就浇完这些花了。”
　　国王转过身来，他的相貌同样出人意料。
　　熟悉的白色弯角，面相温柔到甚至有几分憨厚，絮絮叨叨的话语就像一位仁慈的老父亲。
　　不。
　　他就是一位父亲。
　　曾经是。
　　国王艾斯戈尔。
　　这个羊妈遗言中绝对要小心点存在，七魂反攻人类计划的制定者，其实也是一位羊族。
　　他是羊妈的丈夫。
　　故事中死去的王子艾斯利尔，就是他们的孩子。
　　范仁忽然理解了。
　　为什么羊妈会守在遗迹的入口，每天都会经过一次主角坠落的那个山谷。
　　因为她知道那里就是除皇宫后魔法封印之外唯一与人类世界连通的地方。
　　羊妈无法认同羊爸的反攻计划，因此她离家出走，守在遗迹的入口，阻拦坠落的人类。
　　可惜，羊爸如今已经收集了六个人类的灵魂。
　　主角的回家之路也需要七个人类灵魂集合打开封印。
　　立场对立的双方，如今已是避无可避。
　　这场对决，唯有一战。
　　战斗开始
　　羊爸瞬间掏出三叉戟变身无敌的战士，一击便击碎了玩家的【仁慈】选项。
　　这场关乎到怪物与人类两个世界战斗。
　　没有仁慈。
　　范仁同样充满决心。
　　然而当音乐响起，范仁瞬间破防。
　　因为那是象征违心的主题曲，那是羊妈的主题曲。
　　战斗已经开始。
　　羊爸的实力绝对配得上他怪物国王的地位。
　　三叉戟挥舞，颜色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转变，蓝色需静止，黄色需移动。
　　每一次都是在挑战玩家的反射神经。
　　配合上羊族特有的魔法火焰，宛如天女散花般的攻击，经常让人避无可避。
　　死亡经常就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到来。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面对可以反复读档，无论死亡多少次都能无限重来的玩家。
　　羊爸就是实力再强也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战斗到最后。
　　羊爸告诉他，自己根本就不是好战的统治者。
　　只是小羊的突然死亡让怪物王国陷入绝望，他们的希望再一次被人类夺走
　　自己在盛怒之下宣布反攻人类之后，怪物们才又恢复了希望。
　　这里可以选择【战斗】或【仁慈】两个选项。
　　选择【战斗】毫无疑问将会杀死羊爸。
　　已经知道故事来龙去脉的范仁并不想这么做。
　　他选择【仁慈】，即便这代表主角将会放弃回到人类社会，留在地下和这些怪物们生活在一起。
　　真的吗？
　　羊爸话未说完。
　　熟悉的白色颗粒再次出现，包围了羊爸，将他偷袭杀死。
　　“你个蠢货。”
　　“还是不长记性。”
　　“在这个世界中，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一开始坑害玩家的那朵黄色小花再次出现，他嘲讽着主角，夺取六个人的灵魂，与之合而为一。
　　游戏突然自动退出。
　　范仁还以为是什么游戏bug，也没多想就再次进入游戏，但此时的画面却已经全然不同。
　　小花，破坏了玩家的存档。
　　吸收了六个人类灵魂的小花，似乎已经变成了超脱游戏角色的存在。
　　他越过了玩家的操作，直接删除了玩家的存档，将游戏永远定格在了这个他即将取得胜利的一刻。
　　只要获得玩家这第七个人类的灵魂。
　　小花就会超越一切的怪物与人类，所有的一切都会拜倒在他脚下。
　　此时的小花，露出了融合后的真容。
　　仿佛一大堆植物与虫子的融合体，扭曲怪诞到无法形容，极度的精神污染。
　　甚至他的画风都已经和这个像素风的游戏全然不同。
　　似乎真的只差一步，小花就能超脱一切了。
　　此时的小花攻击极其恐怖，即有怪物大范围的魔法攻击，还有激光炮、炸弹这种明显属于人类世界的产物。
　　吸收了六个人类的灵魂，此时的小花就是最强的存在。
　　每一次失败，小花都会说：
　　“这是一场噩梦，而你永远不会醒来。”
　　随后伴随着满屏的狂笑，游戏自动关闭。
　　再度打开游戏，小花又会说：
　　“你还没明白么？”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完美的结局。”
　　这些话，小花不是对游戏里主角说的，他是在直接与玩家对话。
　　好在。
　　决心是人类灵魂的特质。
　　无论是在游戏中，还是在现实里。
　　范仁反复挑战六魂小花，最终发现了他的破绽。
　　那是他之所以强大的原因，那六个人类的灵魂。
　　人类的灵魂为小花提供了无与伦比的力量，但并没有与他融为一体。
　　唤醒这些人类的灵魂，小花便会自取灭亡。
　　随着六个人类灵魂逐渐被唤醒，小花感受到了大限将至的恐惧。
　　他一遍遍的试图秒杀玩家，摧毁玩家的存档，但一切都已然无法挽救自己的死亡。
　　六个人类灵魂全部被唤醒，他们将小花团团围住，发动了最终的攻击。
　　“不！”
　　“你们不能那么做！！”
　　“你们应该服从我！！！”
　　“不！！！！！！！！！！！！”
　　小花怒吼！
　　小花哀嚎！
　　最后摆在范仁面前的依然有两个选项：
　　【战斗】还是【仁慈】
　　这次，他没有选择【仁慈】。
　　最后一刀斩下。
　　小花短暂的清醒过来：
　　“我就知道你做得到！”
　　小花狂笑着走向死亡。
　　最终化为一棵普通的小花。
　　结束了。
　　范仁走出地底世界的大门，操纵着那个意外坠落怪物世界的孩子，回到了人类世界。
　　一段时间之后，他接到了衫斯的电话。
　　他说了怪物世界的近况。
　　有些朋友消失了。
　　怪物们失去了领导者。
　　结束了吗？
　　不。
　　还没有。
　　范仁再次打开游戏，寻找那个他心目中的完美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