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射虎

　　晨曦微露，像往常打猎一样，陈盛整装出发。
　　这次他准备得更加齐全，他带足了水和干饼，以及过夜的厚衣。
　　山林广阔，能不能遇见大虎都是两说，持久战是预料之内的事。
　　还有一些打猎不常用的铲子、锄头、斧头等工具，用来布置陷阱所用。
　　按照他的计划，最好能先让大虎落入陷阱，那么成功的概率就可以达到九成八。
　　离家之前，他托付江苞好好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江苞也很仗义，一口答应。
　　出门之后他神色如常，与相遇的乡里人谈笑风生。
　　顺着乡道来到野猪林附近，随后轻车熟路般钻进密林。
　　往林子里钻了很久后，“就是这了。”
　　这里就是他第一次打猎来的草地，地上铺着鲜嫩的青草，冒出点点红色的浆果，草叶浆果上趴着蠕动的昆虫，不一会就被从天而降的鸟儿吃掉。
　　这里是野猪们最爱的后花园，也是陈盛给大虎挑的坟地。
　　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挖陷阱，正是出于陈盛前几次打猎的经验，这里时常出没野猪，而那大虎也更爱捕杀肥硕的野猪，且不远处有处隆起的高坡，适合埋伏。
　　猎场如战场，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这叫尽人事。
　　随后他拿出锄头在空地中心开始挖坑，先用锄头刨挖出土壤，再用铲子铲土。
　　刚开始地面还很松软，挖到小腿深了便开始费力。
　　双臂机械般的挥动锄头，锄头的铁片镶进土壤，发出“啧啧啧啧”的声音，声音不大颇有节奏，枝头上的鸟儿驻足，歪着头好像很好奇。
　　“呼呼......”
　　陈盛直起腰来歇了一会，虽然阳光叫大树挡住，也不妨碍他大汗淋漓。
　　闷头苦挖了三个时辰，一个不规则圆坑显露雏形，方圆一丈多，深有三尺。
　　但这深度很明显还不足以容纳大虎的身高。
　　于是陈盛再接再厉，直到日落西山，深坑里传来刺鼻的土腥味，一个深七尺的大坑终于挖好了，他又将坑边的土壤用大筐运走，藏在茂密的树丛里。
　　忙完这些已经到了后半夜，林间静悄悄的，只有草丛里的昆虫吱吱作响。
　　陈盛来到高坡喝水吃粮，打算将就着休息半夜。
　　一夜浅睡，次日又迎来了第二份工作，砍伐树干。
　　将胳膊粗的树干削成尖头，然后插在深坑里，直到深坑里插满树尖。
　　而后将较粗较长的树枝横在坑面，铺设上土壤青草，将挖坑搬土的痕迹尽量消除干净，做成无人来过的现场。
　　大虎机敏，警惕性强，且久在深山生存，太明显的陷阱恐怕会被发现。
　　相比于枯燥乏味的挖坑，处理现场更加需要细致耐心。
　　经过两天两夜的时间，陈盛终于将陷阱做好，他趴在高坡处休息，放眼往去，那片草地就像他第一次见到时的那样，看不出有陷阱的痕迹。
　　陷阱已经准备就绪，接下就该想办法引诱大虎上钩，陈盛打了一只野猪，将野猪开膛破肚，让它的血香味慢慢散出去。
　　那大虎毕竟只是野兽，天性使然，必定会被血腥味吸引。
　　而接下来陈盛要做的就是凝聚精神，补充体力，耐心等待。
　　时间已过正午，陈盛趴在高坡的石崖上，用青草汁液涂满全身，再摸上腥土消除体味。
　　万事俱备，唯有等待。
　　“费尽心思地布置陷阱，但大虎就是不来怎么办？”
　　布置陷阱前陈盛思考过，但此时已然心无外物，只想着等下该射大虎的哪个部位。
　　面对强敌绝不可分心。
　　阳光穿过树缝从陈盛肩膀上渐渐移动到腰间，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呼吸依旧沉稳。
　　隔着半山腰都能闻到野猪的血腥味，没理由大虎不会来。
　　等待！
　　树端的鸟叫声很没有节奏，一会远一会近，树底下有昆虫翻开树叶的发出轻微的响声，连林间不常见的风声，也好像从耳边拂过。
　　等待！
　　吱吱嘎嘎的声音传来，陈盛刹那间绷紧全身，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来了！
　　只见庞然大物从林中而来，玄黄色的虎皮比头顶林外的阳光还要鲜艳，它低着头耸着肩，踏步走向那边草地。
　　若是眼神好便可看见它鼻头上的胡须轻轻抖动，两个圆滚滚的眼珠子像是雷达一样扫视周围，警惕性十足。
　　陈盛微不可查地将头探出石崖，即使已经照面过几次，也依然会被大虎的体型所震撼，腰身跟老树桩一样粗，四肢堪比他的两条大胳膊腿。
　　只见它来到陷阱面前，看着被四分五裂的野猪尸体，眼神充满凶狠和贪婪。
　　它缓缓走了过去，石崖上的陈盛握紧弓身，双腿灌满力量，只待它落入陷阱，而后便弹射而起，将一旁二十根箭狠狠地发射出去。
　　野猪尸体在陷阱的正中心，只要大虎走过去，半个身子都会掉进陷阱。
　　走！继续往前走！陈盛心中默念，右手已经摸了一只箭在手心。
　　大虎抬着左前肢踩在陷阱上，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陈盛事先测试过陷阱覆盖面的受重力，否则野猪早就先掉下去了。
　　然而这大虎的重量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当大虎抬起右前肢，半个身子的体重全都压在左前肢上，五尺高的身躯轰然向前倾斜栽进深坑。
　　“嗷呜——”
　　愤怒的虎啸从深坑里传出，带着阵阵回音响彻山林，仿佛地震山摇，脚下颤动不已。
　　“这特么是血脉压制！”
　　陈盛爆了句粗口，果断抽出匕首将刀刃紧握在手心，疼痛之下方才定住心神。
　　尽管已经下定决心，可面对这犹如血脉压制的虎啸，身体难免不听使唤。
　　好在他迅速让自己见血，人也是野兽，见血也会疯狂，剩下的一丝丝压迫感已经荡然无存，陈盛张弓搭箭，右臂拉满，带着血迹的利箭窜的一声飞出！
　　此弓“射虎”！
　　还露在坑外的半截大虎屁股立刻镶了一箭进去。
　　“嗷呜——”
　　大虎左前肢不算坚硬的虎掌瞬间被树尖贯穿，右前肢接着落下再次洞穿。
　　陈盛设置的树尖不算密集，但绝无让大虎有落脚之地。
　　此时屁股上又来一箭，顿时暴躁如雷，呼啸声连绵而起。
　　迎着漫天虎啸，陈盛巍然不动，他飞速地拾箭再射，弓身嗡嗡作响，又连续射出两箭。
　　不料！出现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大虎前肢带着树尖连根拔起，竟然从七尺深的深坑飞跃而出！
　　大虎的前肢还有大半个身体都倒栽在深坑里，单单靠坑沿边的两只后腿就能拔地而起？
　　“这特么不科学！”陈盛再次爆粗口。
　　也只能继续抽箭在手，再度发威，这次一箭直接命中大虎的腿咯吱窝。
　　那大虎作势要跑，然而前肢洞窜着两根大树尖，后腿到处镶嵌着的利箭，箭箭深入皮肉，每动一下便是钻心的疼。
　　于是乎虎啸连连震天响地，凶狠暴戾之中带着令人颤心的凄惨。
　　大虎的凄惨与陈盛无关，他无情地一箭接着一箭，右手指已经被弓弦摸出了血迹。
　　腰身的箭袋里只剩下一支箭，陈盛有点射不动了。
　　只见大虎身中数箭犹如刺猬，暗红色的血液侵染了鲜艳的虎皮，方才那一跳似乎用尽了它全身的力气，没跑两步便伏倒在地，粗壮的喉咙一张一弛，似已吸不上气。
　　“嗷呜——”
　　悲怆凄厉的声音，像是宣告壮阔生命的结束，一代山中霸王此时早已疲惫不堪，温顺地像只小狗，舔舐着身上的伤口。
　　原来英雄临死之前并没有和常人有什么两样，一样的弱小和无助。
　　咻——
　　利箭钻进大虎的喉咙，洞射而过！大虎脑袋一歪，噗通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
　　陈盛已经走到它的面前，这一箭离得近射得狠！
　　“呼！”呼出一口长气，陈盛感到身体终于不再紧绷，这三天三夜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他抽出长剑配合着匕首，将大虎的鲜艳虎皮剥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