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然只冥顽

　　几个兵丁跪趴在蒋正秀的大帐内，将头埋得极低，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喘。
　　在他们身前来回踱步的，则是一脸气急败坏的蒋正秀，约莫是走了三四个来回，其人终于按耐不住，骂出声道：“你说你们几个，要死是不是？嫌活不够是不是？在我的军营里说点不要命的话就算了，现在这是御营！都活腻了是不是？”
　　兵丁们不吭声，蒋正秀就点了名：“老张！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老张就抬起了头，嘟囔似得往外吐着字：“总爷，您最近不是和小人说，要打大仗了吗？小人嘴没顾严实，就传了出去。”
　　蒋正秀将五官扭在一起，老张连忙一指身边跪着的其他人：“都他们在闹腾说着疯话，和小人没关系啊！”
　　被指到的众人，脸埋得更低了。
　　蒋正秀又是一阵踱步，指着跪着的众人:“你们啊你们！等下你们看看怎么办好了！现在好了，就连我也收不了场了！”
　　老张闻言，自然也赶紧把头缩回去，然后就听得耳边脚步匆匆还有大帐被掀开的声音，感情蒋正秀已经夺帐而出了。
　　一时间埋着头的众人都保持着跪姿，把头抬起来，贼眉鼠眼打量着营帐内似乎没多余人了。
　　几个兵丁先是朝着老张这个‘叛徒’比划出各种手势，然后那个瘦长脸又抱怨起来：“蒋总爷哪来那么大的脾气啊，多大点事，不就说点闲话吗？”
　　说出来没两个呼吸的时间，蒋正秀又一把掀起营帐：“都给我跪好了！你们今天是死是活，全看天意了！”
　　众人自然立刻被吓得把头埋到地上，过了小一会时间，确定蒋正秀走远了，几人才继续小声说着话。
　　还是瘦长脸挑头说着：“啷个嘞，就就说点闲话，还要定死定活啊？”
　　瘦长脸又露出搞怪的表情，似乎逗笑自己这群同袍，老张直接把头埋低，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
　　身侧有一个兵丁担忧说道：“难不成得罪了御营的老爷？”
　　瘦长脸宛若说不尽话的唠子：“别胡说八道！御营那些老爷，除了那两个云南人，有哪个会往我们这边闯？”
　　也有人就被煽动松了懈：“是嘞，就是御营的提督老爷，老子也就年前剿匪的时候，才见过一次嘞。”
　　瘦长脸又把头摇了起来：“便是他来了，我也不觑他，无非就是挨几十军棍的事情！怕他就不是我们贵州的好汉！”
　　“说得好！若是真要打你，弟兄们一起请愿，帮你分担了就是。”
　　一时间众兵丁就聒噪了起来，又说着‘分明是江南这伙人自己不是，到处排挤人，凭啥要找咱们来出气啊。’等等话语。
　　最后还是老张低声嘶吼了一句：“不要吵了！人来了！”
　　一时间众兵丁把头又再次埋低。
　　一行人摆着好大的排场，匆匆进了门，众人虽然把头埋低，但是眼看着蒋正秀的靴子居然就立侍在自己这群人边上，也是心惊。
　　再听着正座上的人吩咐把头抬起，众人只看得马相爷立侍在右边，还有那个远远看过一面的年轻御营提督站在左边。
　　中间那人，倒是长得相当清贵，不过脸上好像表情看起来没有那么严肃较真的样子。
　　还在众人思量着举动的时候，瘦长脸的兵丁直接磕头起来：“皇上，小人冤枉啊！”
　　虽然犯浑是天性，但是不代表人是真傻啊。马相爷还有那个年轻的御营提督都立侍在一旁，那坐在当中的自然是皇上了，不然还是哪个要饭的或者是疯癫和尚不成？
　　朱松不由笑了起来，指着这个瘦长脸对马士英说道：“做人做得如此滑头，倒是难得一见啊。”
　　众兵丁慌忙跟上磕起了头。
　　朱松摆手，蒋正秀连忙用脚把几个不停磕头的兵丁踢翻，一时间几人跪着
　　朱松说道：“刚刚喊饶命那个，叫什么名字？”
　　瘦长脸道：“小人叫蒋存忠。”
　　朱松又怀着笑意继续问：“那朕且问你，你如实答来。”
　　蒋存忠连忙磕头：“小人怎敢欺瞒皇上！”
　　朱松敲了敲手指：“你的戎武生涯，我细细看过了，崇祯十五年至今，剿革左，剿献贼，剿水匪，都有功，对吧？”
　　蒋存忠又是磕头不迭，众人看去，都露出羡慕的眼神，这大马猴子，要转运了啊这是！
　　朱松又点了头：“既然有功，那朕是不是应该赏你？”
　　蒋存忠赶紧磕头：“小人谢万岁爷天恩！”
　　朱松状似满意，扭头看了下马士英和朱成功，又把头扭了回来：“那朕便赏了你，朕的镇抚司衙门草创，自明日起，你就到镇抚司里讨一份锦衣卫百户的差事吧！”
　　蒋存忠继续磕头不断，蒋正秀目瞪口呆，众人的眼神中都透露着难以言说的心绪。
　　等到蒋存忠磕完了九个响头，热眼巴巴直接爬起身站了起来，朱松才缓缓说道：“既然赏完了，那朕就有话要说了，每次吃亏的事，都得轮着咱们。好不容易进到御营了，难道现在还要咱们去送死吗？这些话，都是你说的吧？”
　　蒋存忠惊慌失措，又吓得跪到了地上。
　　朱松站起来，既是给兵丁听的，又是说给马士英他们听的：“有的事情你们知道，你们或许也不知道。”
　　“我大明以文制武，而现在国家多难，有赖武官，文武不合已经是明面上的事情了。”
　　朱松顿了一下，看着蒋正秀这群人：“而朝廷里面的文官老爷们又各自不和，朕本来想，要真要能依仗，就得是你们这些御营里面的人了。”
　　“结果这倒好，御营才刚组建半年多，就分成了几大派，管打仗叫送死，还在背后使劲编排着话。“
　　朱松从座上起来，缓缓往众兵丁侧走过来“朕知道，你们觉得无非就是发发牢骚，过过嘴瘾，也觉得这不算闯了啥祸，可是万一要是真打起仗来了，真有几个在战场上就想清算同袍的，那怎么办是好？“
　　一时间全都噤若寒蝉，马士英虽然觉得不至于如此，但是到底也没开口。
　　朱松走到蒋存忠身前：“蒋存忠，朕问你话呢，这该如何是好？”
　　蒋存忠都快把头磕破了：“回万岁爷的话，全怪小人一时吃屎迷了眼，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
　　朱松就驻足说着：“你也算做了事情，嘴皮子也利索，脑子还算机灵。可是有这些许多能耐，怎么就想着抱怨推诿呢？”
　　“虽说大敌当前，斩将不利，可是朕觉乎着你似乎也不算什么将...”
　　扑通一下，前面还得以立侍的蒋正秀也跪了下去：“千错万错，全是臣御下不严，请皇上责罚。”
　　朱松不由笑了起来：“你看，朕若说斩了你，怕是连你这位主将都看不下去。万一再激起什么变故，搞个淮西军变出来，朕不是自己砸自己的脚么？”
　　朱松转回到座上，一时间除了风声，只有几颗心脏在歇斯底里地发出扑通的跳跃声了。
　　心脏疯狂地跳动，在证明着想要活下去的心意。
　　朱松说道：“蒋正秀！你杀贼有功，但驭下无方。功过相抵，着任你为镇抚司锦衣卫千户，带着你这几个兵，明日就去镇抚司衙门报道吧。”
　　蒋正秀俯身谢恩的时候，朱松不忘交代：“你所部人马，均交割给朱成功统率。”
　　又指了一下蒋存忠：“你的头，就暂且寄存在你那。带着你的同袍们，去收拾行李吧。”
　　劫后余生，一时间众人情绪不一。
　　等到众人散去后，朱松才对朱成功说道：“全交给成功了”
　　朱成功才向前一步进言：“臣调度无方，让皇上费心了。”
　　朱松也叹气：“朕也实在是不知道你有这许多麻烦。不过还有一桩，你也得选出几十个伶俐角色，好好去辅佐他们重组下镇抚司。无论是去年的戏班子朝会，还是眼下的各营不和，朕都不想再见到了。”
　　抬开帐来，帐外春意浓浓，只是崇祯皇帝的丧期将至，而且眼下的局势，到底还有多少时间，朱松是真的一点底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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