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艄公

　　……
　　“滴！”
　　路边宽宽的，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甚至有时候要十来分钟才能看到一两个人走过，走着的人也是急匆匆的。
　　拉上车门，陆宇坐在位置上端着一盒猪脚饭，吃得很香。
　　片刻后，车窗降下，白色的饭盒在空中飞出了270°的弧线稳稳投进垃圾桶内。
　　身后一双手臂忽然靠在他椅子上，唐易悄无声息的冒出头：
　　“老陆啊，你这日子可以啊，还有闲情吃猪脚饭！”
　　“隔！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亏待谁也不能亏待自己啊。”
　　陆宇打了个饱嗝，又随手摸出身上的一些物件检查起来，两根还没有拆封的针头，用了半瓶的降解基因试剂，T字扣锁凹槽内的试剂还没有发生变化……
　　“你刚去哪儿了？我本来准备给你带个饭的，但考虑到你减肥就没带。”
　　“我谢谢你！”
　　唐易呵了一声，转身从后座拿出几样物品：宣传单，号召手册，告月牙岛民众通知书，鼍神教信徒手册，月牙岛出行手册，月牙岛暂行管理办法条例，鼍神记事……
　　唐易说道：“有点意思啊，我跑了附近上千米，找到的这些东西基本和李元说得吻合。”
　　“那意思是你信他了？”
　　陆宇扫了一眼，从唐易手里那一堆废品中手中抽出一张纸，在大腿上铺平捋顺，按照记忆里面的方法折叠纸飞机。
　　片刻后纸飞机折叠好，陆宇哈了一口气后，放飞向唐易。
　　唐易逮住纸飞机，皱眉道：
　　“我信不信不重要，要看你信不信！毕竟，可没人知道我来月牙岛了。”
　　“那你信么？”陆宇依旧问道。
　　“……不信！”
　　“我也不信！”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信一个骗子说的话呢？！”
　　“你觉得他是骗子？”唐易眉头皱起。
　　“你这眼力不行啊！”
　　陆宇看着他笑道，又伸手从唐易那一堆废品里抽出两张纸，‘撕拉’一声两张纸都被撕烂成为不规则的两半，然后当着唐易的面，交错对叠，
　　“两件事，真的是真的，假的是假的，即使放在一起也是对不上号的！他们的裂缝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总有人觉得，真的惨一点假的，就能让所有事情变得真的了，更何况真的消息，是如此的劲爆呢！鼍神化龙飞升，这消息谁听到不会心绪大乱呢？”
　　“原来……”唐易表情变得奇怪，复杂夹杂着无语，轻轻叹了一口气，“搞了半天，原来你说的是李南！”
　　“不然呢？我来月牙岛一是信守承诺带你上禁山，二是顺道来见见以前的朋友，叙叙旧。”陆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以为我要在这里做镇压叛逆宗教的帝国英雄吧？”
　　“起初……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嗬！”
　　一团明黄色的火焰把纸飞机烧成黑灰，飘出窗外。
　　陆宇坐在车内，看着空无一人的音像店发呆。
　　唐易下车后走到前面，敲了敲玻璃，“说说计划。”
　　“你伤好了？”陆宇看着已经跟正常人无益的唐易，疑惑的问道。
　　“没有，但也差不多了，我觉得这地方我没有来错，越是靠近，我的体内就越是活跃，状态也异常的好。”唐易目光露出坚定，说道：“所以，禁山，我一定要上！”
　　陆宇看了看音响店，又眺望远处的禁山，没有思考太久，一把拉过唐易，
　　“我有一计！”
　　“什么计？”
　　“李代桃僵！”
　　……
　　……
　　皎洁的月光下，海面波光粼粼。
　　除开这些月色，就是无处不在的海腥味和黑不见底的海水，朝着远处看去，漆黑的海岸线，好像一只巨大怪兽的血盆大嘴。
　　“啪！”
　　一粒石子打入水中。
　　陆宇伸手没入水中，然后猛地抽了回来，倒吸一口冷气，
　　“撕！怎么这么冷？！”
　　“海水能不冷嘛？”李元说道，“你要过去另外半边月牙岛，还想不惊动鼍神教，开车肯定是行不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这里游过去了！”
　　“李元啊，你跟我说，月牙岛的居民，现在大部分都在对岸，准备着鼍神教祭祀仪式。”
　　陆宇搓着冰凉的手，问道：“那为什么你没有过去呢，你不也是鼍神教的信徒嘛？”
　　“我能跟他们比嘛，我先是管理局的人，为了保命暂时加入他们而已，这个身份特殊，过去也不自在，搞不好还要受监视，何苦呢。”李元冷笑了一声。
　　“这样啊……”
　　陆宇叹了一口气，再次尝试触摸海水，然后嗖的一下像是触电了般抽回自己的手，蹲在地上，把手放在小腹位置暖和。
　　“你他妈到底走不走？”李元见陆宇这个样子，有些不快道，“一点点海水就把你吓住了？你不是进化者嘛，这还能把你冷死不成。”
　　“确实冻不死，但我怕嘛！主城区的水也没有这么冰啊！”
　　“水你也怕？那你平时还怎么抓进化者的？”李元皱着眉，有些见不得陆宇这番娇生惯养的样子。
　　陆宇坐在地上，叹着气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好半天才说道：“这样吧，你走前面，我走后面跟着你，毕竟海上我没有多少经验，跟在你后面游方便一些。”
　　“墨迹了半天，原来是你不信任我！”李元眉头一跳，有些反应了过来，冷哼了一声，说道：“那我就走前面，你跟后面，把心踏踏实实的放在肚子里！”
　　他冷言咬着话说，然后扑通一声跳入冰冷的水里，潜行十几米后，露出水面，看着陆宇。
　　陆宇这才站起来，在原地扭了扭身子，摸了摸后腰的两柄T字扣锁，缠在腰上的锁链，以及兜里的手枪。
　　用自己才能听声心声默念道。
　　‘其实我是怕你的血溅到我身上了啊~’
　　他没有鲁莽的跳下水，而是缓缓走了下去，用手拨弄冰凉的海水，一个小小的不可见的漩涡逐渐在周身成型，
　　本来因为漩涡形成而不断发出震动波感的海水，在一双好似鱼鳍的手波动下，削弱到消失不见。
　　李元见陆宇一边磨磨唧唧的走在海水里面，冷笑了一声，转身扑进水里游动，大声说道：
　　“你快点！别墨迹！”
　　陆宇伸手握住一个小型漩涡，暗暗思考，
　　‘鱼类技—覆水。’
　　‘在这么大的海洋环境下，能不能一招把对方秒杀了。’
　　‘对方是乌龟类进化者，本身防御力出色，而且同样类水，应该秒杀不了，看来需要补刀了。’
　　‘也不对，他是刚刚觉醒天赋的E级进化者，而且还是很虚弱的那一种，我越级使用的是C级技能，差距这么大，肯定能一招秒杀才对。’
　　‘那也不太对，李南的事情，我虽然肯定他对我说谎了，但万一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呢？鼍神教方面……’
　　‘真的是纠结啊’
　　‘算了，不管如何，主动权还是要拿在我自己的手里再说。’
　　想通了之后，陆宇眉头舒展，双手握着几个小漩涡，正要轻轻向前推去时，远处的海平面传来微弱的昏黄亮光。
　　前方十米位置左右的李元浮起身子，停在哪里，陆宇也不犹豫直接潜了过去，到了他旁边，再次远眺了一下那个微微晃动的光亮位置。
　　陆宇皱眉问道：“船？是鼍神教的？！”
　　李元眉头比陆宇皱得还要深，说道：“不是！鼍神教的船没有这么小的，就算是巡海也是隔着老远就能看到警示灯。”
　　“啧！”
　　陆宇啧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挥手把环绕周身的几个小漩涡散去。
　　李元同他一起盯着不断缩短距离的灯光，忽然感受到水里的波动，脸色微变，冷声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李南还有鼍神教，你觉得呢？”
　　陆宇戏谑的看着他，在水下的手从裤兜里摸出几张纸。
　　水面上忽然飘起几张证件纸，李元谨慎的拿起，眼角瞥到是李南两个字，脸色变得阴沉，二话不说，扑通一声沉入水里。
　　陆宇没有动，浑身冷冷的飘在水面上，注视着已经逐渐能看清整体的船只，那是一艘长大约6米左右的船，船头坐着一白发老翁。
　　船舱的口子上角，挂着一个流璃灯，刚才远远看着朦胧的灯光就是它散发出来的。
　　‘有坐在船头撑船的人吗？大晚上的一盏灯都没有。’
　　“闹鬼了？！大海上遇到艄公，这是什么故事开头？”
　　“老爸小时候没讲过这个故事啊！”
　　心头有些凉凉的，但陆宇还是没有动，因为刚才动了的李元现在还没有一点的声响传来，在海水里面，二三百米范围都是自己的感应范围。
　　而李元只是沉入水这么一下下，就没有声音了，其结果有些不言而喻。
　　所以，陆宇选择什么都不做，老老实实的漂浮在原位置，像是一个信号桩般等着老翁的船靠近。
　　不一会儿，那船只就近到陆宇几米处，这下看得更清晰了，老翁白发如雪，但发丝根部位置却有着丝丝黑色，似有雨后春笋之感传来。
　　老翁坐着的船头，还有一个桌案摆在那里，上面放着一盘看不清菜品的菜，和一壶酒，两个杯子，两双筷子。
　　像是早早的准备着，在等人上船一般。
　　“小鲤鱼，可是要去对岸的鼍神教？”老者精神矍铄，圆而亮的眼睛微微打量了一下陆宇，很快脸上就露出笑意，声音温和的问道。
　　“是的。”
　　陆宇举目四处看了看，全是一片黑暗，回头对着老翁干笑；“大爷，您看方便载我一乘不？”
　　出门在外，既没有领导大人撑腰，又没有唐易号导弹威胁敌人，陆宇觉得还是要识时务为俊杰的好！
　　主动请求上船，总比被人掐着脖子上船好看些。
　　“我很乐意！”
　　老翁微笑。
　　陆宇松了口气，连忙扒住船身，一手握住老翁伸过来的温热有力的大手，拉着那只手好像山石一般坚硬有力，他不敢再试探，顺势滚上了船。
　　是的，是滚上了船。
　　试探毕竟是不礼貌的，陆宇非常懂得尊敬老人。
　　一阵冷风袭来，陆宇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额头有些发烫。
　　没想到，这水上面居然比水下面还要冷。
　　老翁盯着陆宇又仔细看了看，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伸手拍了拍案桌，道：“身子冷，就喝口酒吧。”
　　那声音温暖平和，让陆宇有一种面临家里长辈的感觉，他知道这肯定是错觉，老陆家可没有靠海生活的亲戚。
　　“谢了，大爷！”
　　陆宇挤了挤袖子的水，闻言笑着回道。
　　径直走到老翁的案桌旁边，端起一个杯子，看也不看就仰头灌下，酒水入口辛辣有劲，是好酒无疑。
　　“光喝酒对身体不好，再吃口菜吧。”老翁继续说道。
　　“好……”
　　陆宇闻言拿起筷子，正要夹菜，动作微微一滞，面前的菜盘子里面，是一些黑不溜秋的染着鲜血的块体，那些块状物并不难辨认。
　　是一种很补人的食品。
　　乌龟！
　　不过这里的乌龟似乎有些不同，巴掌大的东西在陆宇眼里看着却很小，染着血被不规则扯断的四支上似乎还有些许布条痕迹。
　　陆宇脑海闪过李元的脸，嘴唇有些发干，干笑道：
　　“大爷，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这人习惯空腹喝酒。”
　　“你难道不是最喜欢尊老爱幼的嘛？”
　　老翁呵呵一笑，橘黄色瞳孔的杏仁里闪动着一缕缕红色光芒与陆宇对视。
　　……
　　……
　　月亮隐入乌云之内。
　　上方的桥上，一辆越野车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行驶着，
　　唐易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两本青绿皮的证件在腿上敲击着，耸拉着眼皮看着路的前方，神情有些享受。
　　空气中漂浮的一些不可见的物质，每时每刻都在触碰他的身体，越是靠近桥的那一边，这种被人轻柔的触碰抚摸的感觉就越浓郁。
　　“不知道上面究竟有什么，竟然对我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唐易想着，忽然感受到了什么，神情一动，
　　踩下刹车，车窗降下，他侧过脑袋，目光投向下方一望无际的黑线，有些惊疑不定，
　　“陆宇……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