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绿水

　　连雀看司空耀已然怒火中烧，可她一时间不知还能对司空耀说些什么。安慰吗？显得多余。说一些没头没脑的猜测吗？更多余。她也搞不清楚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
　　难道大哥没拿到解药吗？……不对，就算没有解药，枯心棘的毒也不该如此快速加剧，况且还有爷爷在……云瑶公主不可能死的……
　　这时，司空耀一掌把白玉石桌拍得粉碎，起身便走。
　　连雀怕他大闹下去，忙使了幻术控制住了司空耀，吼道：“司空耀你理智点行吗？归根结底是折夜楼对云瑶公主下手的，你去找大哥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苏羽能拿到解药吗？”司空耀语气十分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大哥他有实力，他一定能拿到解药。”云瑶想了想，道：“算算时间，足够大哥拿回解药前往长汀谷的，许是解药出了问题……”
　　“解药……”是啊，折夜楼会乖乖给解药吗？即便是给了，又会是真的解药吗？想的真是太简单了……
　　无边的懊悔和痛楚涌上心口，司空耀一瞬似被抽空灵魂，眼神涣散，宛若被猎人捕杀而死的小兽。“云瑶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一切都该怪我没有保护好云瑶，让折夜楼有了可乘之机。我早该去向皇上谢罪！恳请皇上允许我出兵，在我死前踏平折夜楼！我早该这么做！”
　　司空耀怒吼一声，他迅速调动周身内力，强行破开了连雀的控制幻术。这是连雀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没有修术的人要破除幻术，仅用内力是需要耗费寿命的！
　　司空耀猛地口吐鲜血，他捂着胸口，一步一步朝外走去。如此决绝。
　　连雀跑过去，喊着：“司空耀！你疯了不成！”
　　司空耀不顾连雀，继续向前走。
　　连雀拦在司空耀面前，急出了眼泪，道：“司空耀，你知不知道刚才一瞬间你就失去了十年的寿命啊！”语罢，连雀也吐了一口血，旋即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倒在司空耀面前。
　　司空耀怔在原地，还是伸手接住了栽倒在他怀里的连雀。
　　绯梦跑了过来，忙喂了连雀一颗紫色药丸。她愠道：“幻宗大人遭了反噬。”
　　司空耀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他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司空耀打横抱起连雀，将连雀送进了屋子。他又欠连雀一次道歉。
　　司空耀坐在一旁，看着绯梦照顾着连雀。
　　许久，寝殿外几声诡异鸟鸣打破了平静，绯梦警觉地跑到殿外，看着几片羽毛缓缓从空中飘落下来，绯梦接住手掌般大小的羽毛忙跑回殿内，对连雀激动道：“幻宗大人，这是冰宗大人的羽信。”
　　连雀撑着坐起身，让绯梦端了盆水来，连雀将羽毛扔在水里，略施修术，几片羽毛缓慢地变成了几片薄冰片，随后又融合在了一起，一些透着莹莹蓝光的文字从冰片上浮现出来。
　　得知了事情的经过，殿内的三人一时间皆沉默不语……
　　苏羽将在七日后亲自到皇宫向皇上谢罪。
　　人人都有错，或者人人都没错……
　　连雀乱了心神。大哥来谢罪，皇家如何能绕过他。好像这枉然的一切都是推迟了一个早该来的结果。
　　苏羽让司空耀在这七天内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连雀。
　　司空耀默了许久，而后开口道：“连雀，你和绯梦不能继续呆在宫中了，我会在宫外为你们安排暂时的住处，派人暗中保护你们的安全。”
　　连雀缓缓开口道：“司空耀，对不起……”
　　司空耀打断了她：“够了，不是你的错，不必道歉。”
　　“那你千万别再做傻事，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连雀叮嘱道。
　　司空耀安慰道：“知道了，我又不是笨瓜。”
　　连雀低头轻轻笑了笑，没再作声。
　　连雀不能幻成云瑶了，再在宫中难免会被人发现。于是夜里连雀和绯梦悄悄出了宫。为了不连累司空耀，连雀临摹云瑶的字迹写了封信留在了殿里。内容无非是在国都呆腻了想去江南游玩一阵的说辞。
　　自从云瑶非要死要活嫁给苏羽之后，皇上就怒同云瑶断了父女之情。回宫之后皇上也是从未来看过云瑶一眼，用南泉瓷的话讲，皇上还在气头上。
　　如此想来，就算出走一些时日也不会如何的。
　　眼下，只等苏羽来汇合。
　　连雀趴在桌子上发呆，她对司空耀说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这是云瑶特地嘱咐连雀对司空耀说的话，也是连雀那日想对司空耀说的话。
　　连雀又突然想起这里是西郊附近，她记得安怀让要在西郊羡月园约见惠亲王。
　　人发呆的时候总会想起一些有的没的，反正无事可做，不妨到时去看看。
　　西郊羡月园
　　到了安怀让约见惠亲王的日子，连雀和绯梦隐蔽躲在了附近的树上，看惠亲王会如何收拾安怀让。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皇上竟然在场。
　　惠亲王提前邀了皇上来羡月园赏景，此月恰逢红叶如火，近日劳神国事而疏于休息的皇上经他一提自是乐意前往。
　　“呈皓，这些红叶似乎比当年的颜色更浓厚了。”皇上用一种似乎是怀念的语气悠悠开口道。
　　石桌上的绿玉石茶壶里冒出滚滚白气，惠亲王扣上盖子，拿起茶壶往皇上面前的茶杯中慢慢倒上茶。
　　“是国都百姓对它们的喜爱愈深。”惠亲王面带微笑回道。
　　听到惠亲王如此疏离的回答，早已习惯的皇上却还是不免有一瞬的失落。他早就明白，在他坐上龙椅的那刻，有些东西已经注定不能再拥有。可笑的是，世人认为他拥有一切。
　　于是，皇上自顾自地说道：“寡人记得，儿时，母后常带着咱们兄弟几人来此玩耍，比谁扔树枝扔的远，寡人总是输。后来寡人干脆不来，不同你们比试…”
　　“皇兄，你再不喝，这茶可就要凉了。”说罢，惠亲王眼神移向了皇上面前的茶杯。
　　被惠亲王打断了思绪，皇上倒是没有生气，毕竟这次来赏景是次，饮茶才是首要。惠亲王前日来找他，道新得一妙茶，为东翎制茶大师阮奉捷所制，名为“绿水”，可宁心静气，解忧安神。
　　茶水浅绿晶莹，飘出阵阵淡雅茶香，皇上端起茶杯，随即呷了一口茶，入口微甘，清新怡人。在这漫天红叶景色之中，这一抹浅绿尤为奇特却并不突兀。闭上眼体会，“好似山间溪水涓涓流过，红叶飘落在溪水之上，是自然融合后的美轮美奂，果真令人回味无穷，不愧取名为绿水。”
　　惠亲王正要开口，只听得不远处有一狂妄声音传来：“好！惠亲王真是好雅兴，祸到临头还不忘请人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