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都是这个

　　许多天后再往回看，女兵们就会发现，这一夜，改变了很多人。
　　当起床号再度吹响的那一刻，训练，正式成为女兵们的噩梦。
　　“雪鸮”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这一点，在早操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充分的体现。
　　往日只能算热身的时间，依旧负责体能训练的“水牛”失去了往日的笑模样。从前俯卧撑深蹲这些都是两三组就行，如今赫然变成每个动作五组。
　　一组一百个，五组，足以让还没有从拂晓时分的十公里中缓过来的女兵们叫苦不迭。
　　然而，这也仅仅是开胃菜罢了。
　　训练量翻倍的同时，各种在男特种兵集训选拔时才会出现的科目，通通成了她们训练的常规内容。
　　每天翻来覆去的体能强化训练，让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女兵感受到了绝望。
　　当第一个主动要求退出的女兵出现后，集训队如同山崩一般，短短一个星期时间，就有四十多份申请书摆在了“雪鸮”案头。
　　对于这些申请，“雪鸮”一律签了“同意”。
　　没有谈话，没有劝说，一切都很简单，也很随性。
　　没有人知道“雪鸮”在想什么，就连跟他一起的教官们也不理解。
　　“队长，这么下去，到第一阶段考核的时候，恐怕剩不下几个人了。”
　　隔着窗看着在泥潭里摸爬滚打的女兵们，“水牛”不无忧虑地说道。
　　自从卸下一号宿舍主管教官的职责后，他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了辅助“雪鸮”进行日常管理上。训练计划的制订，考核成绩的总结，以及每个人女兵身心状态的研判，全都要从他这里过一遍。
　　情况了解得越详细，对于后续工作的忧虑就越深切。
　　按照当前这种退出的速度，“水牛”担心到时候留存率太低，引起上级首长的高度重视。
　　然而，他的好心却并没有被“雪鸮”领受。
　　依旧喝着浓茶提神的总教官，闻言后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雪鸮”说话也多了几分随意。
　　知道“水牛”肯定不理解，又喝了一口浓茶后，他才慢悠悠地说道：
　　“以前，我们选拔的时候总是把集训队员的思想品性放在最后考虑。但自从那两个女兵闹事以后，我忽然觉得，咱们还是有些教条了。”
　　“艰苦的训练磨砺意志，但艰苦的环境也会暴露品性。男兵那边之所以最后才考虑这个，是因为我们很难为男兵创造这么艰苦的环境。但女兵不一样，将训练的强度提高到超出她们承受能力的时候，她们自然会暴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这时候，意志力薄弱的会率先退出。在此基础上再添几把火，咱们期望看到的情况，就自然而然出现了。”
　　道理，“水牛”明白。
　　他唯独担心女兵们无法承受，而上级首长不能理解。
　　但对于他的这些忧虑，“雪鸮”却并没有给他更清晰的答案。
　　训练依旧继续，慢慢地退出的人变得少了。
　　当终于有一天，没有任何人选择退出的时候，繁重的训练，终于戛然而止。
　　没有集合哨，没有起床号，当雷荔习惯性睁开迷蒙的眼睛时，明媚的阳光透过窗，让偌大的宿舍变得亮堂堂的。
　　这肯定不是六点钟的太阳。
　　让雷荔奇怪的是，“毒箭”为什么也不催她们起床。
　　就算“毒箭”疏忽了，以“雪鸮”的手段，最不济也会扔一颗烟雾弹进来。更有甚者，催泪弹，震爆弹，但凡能让她们牢记教训的手段，这些总教官总是毫不吝啬。
　　所以，今天真的出奇地反常。
　　没有叫醒宿舍的其他人，雷荔穿好衣服蹑手蹑脚走出了宿舍。
　　让她错愕的是，宿舍外同样空无一人。
　　不信邪的雷荔匆匆跑向训练场，可无论体能训练场，还是战术训练场，但凡是设置在基地内的训练场地，都找不到一个人影。
　　虽然不太相信，但雷荔却有强烈的预感，这次，她们可能真的放假了。
　　一想到是这个原因，哪怕将训练当成家常便饭的雷荔，也不由得热泪盈眶。
　　十二个浑浑噩噩的昼夜，她连吃饭都来不及咂摸饭菜的滋味，这种日子，简直不像是正常人该过的。
　　好在，终于有了休息日。
　　雷荔相信，有了这么充足的睡眠，接下来就算这样的训练再重复一遍，她应该能够撑得下来。
　　不过，高兴之前，她得先找到教官们，把自己的猜测印证一遍。
　　站在办公室门口，雷荔喊了一声报告，却并没有得到回应。凑到窗前往里看了看，发现“毒箭”正靠着椅背呼呼大睡，明确房间里有人的雷荔抬高嗓门，再次喊了一声报告。
　　而后，她便听到“毒箭”骂骂咧咧的声音。
　　“叫什么叫，放了假不好好休息，在这里鬼叫什么。里面没人，赶紧滚蛋。”
　　骂声虽然是这样，但“毒箭”依旧打开了门。
　　仓皇间整理的军容明显有些凌乱，甚至惺忪的睡眼都还没完全醒过来。当“毒箭”发现门口站着的是雷荔时，脑袋往外探了探，绷起来的脸忽然松弛下来，而后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我说是谁呢，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看到“毒箭”这副前后不一的模样，雷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随手指了指天上的大太阳，随即说道：
　　“这还早啊？话说今天放假怎么都不通知一声？而且你看你现在这样子，要是纠察看到了，怕不是要拉你去门口展览。”
　　刚才“毒箭”往外探脑袋，就是在观察有没有纠察在附近。
　　明明怕得要死，此时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怕什么，纠察也是人，就基地里那几号人，这些天跟着我们熬着，这会儿要是能起来，我请雪鸮特招他们来我们突击队。”
　　不屑的表情和探头探脑的模样，看得雷荔忍俊不禁。
　　而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的“毒箭”，则继续为雷荔答疑解惑。
　　“至于为什么不通知？干嘛要通知啊，就睡着呗。反正又不吹哨又不广播，你们肯定睡得跟死猪一样。”
　　见一个形容词惹得雷荔表情不善，这才仓促改口道：“嗯，就睡得死叫不醒。”
　　说罢，却又换上一副慨叹的表情。
　　“说真的，我挺佩服你们的。男兵集训的时候，体能强化训练，一般只搞七天。他们都习惯性地称之为魔鬼地狱周。你们倒好，足足撑了十二天。不得不说，能撑到现在的，都是这个。”
　　此时的“毒箭”，忽然一本正经地朝雷荔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