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夏虫不可语冰

　　为了看到林菲菲打开后备箱时的那一刻，我提早下楼，一边靠抽烟打发时间，一边左顾右盼，等着林菲菲出现。当我抽完第二支烟，一条苗条的身影，风姿绰约地从昏暗的大门款款走了进来。她走路如风摆荷叶，像模特走t台似的，还拖着一个小皮箱，不是林菲菲还是谁？我赶紧掐掉了手中的烟蒂，不疾不徐迈步迎了过去。“老婆大人回来了，今天辛苦了。”我嬉皮笑脸地把她手里的行李箱接了过去。林菲菲琼鼻微微皱起，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说不舒服嘛？怎么还下来了？”“再难受，也不能让老婆自己扛着行李箱上楼啊！”林菲菲白了我一眼：“别瞎说，谁是你老婆？”说罢，她直接扔下我气呼呼地往前走。我扯着脖子在后面喊道：“哎……你帮我拿下后备箱里的东西。”“你不是已经下来了吗？自己没长手吗？”“我这不是扛着你行李箱呢嘛！你帮我拿一下。”“……”林菲菲架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出于无奈，她还是乖乖按我说的去做了，当她朝汽车后备箱走过去的时候，我顿时忍不住期待起来。林菲菲漫不经心地打开后备箱，当后备箱里那些写着ILoVEYoU的气氛灯，好像星星似的，突然亮了起来。“啊啊啊啊！”果然，和我期待中的一样，林菲菲眉眼间透着难以形容的喜悦，眼睛里全是兴奋的光芒。我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嘴角忍不住扯出一个笑容，笑眯眯地从后面搂住她：“现在不生我气了吧？”林菲菲想瞪眼，可杏眼一睁，满眼都是难以掩饰的欢喜。她这次没有拒绝我的怀抱，唇角一勾，笑嘻嘻地问道：“原来你有心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呢？”我哑然一笑，如果不是周疏桐送助攻，我也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可我又不能告诉她是周疏桐把她出卖了，要不然又是一场战役。我避重就轻地说道：“所以……现在不生我的气了吧？”林菲菲嘟了嘟红润的小嘴，“气还是要生的，我第一次给你做饭，你就给倒垃圾桶了，太打击人了。”“这不都翻篇了嘛！而且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晚上我一定在床上好好反省反省。”我把头搭在她的脖子上，闻着她身上那股淡雅的香气，感觉快醉了。林菲菲气得在我腰间掐了一把，笑骂道：“你滚！你跪在榴莲上反省吧！快松开，别耽误我拍照！”说罢，她挣脱开我的胳膊，拿出手机，对着后备箱布置的浪漫，一顿狂拍。看着林菲菲满脸开心，我不禁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和林菲菲现在工作都很忙，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可我俩却处出了异地恋的感觉，她每天凌晨三四点钟就要起床上班，而这个时候我睡得正香，等我做完直播回家，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这时她已经睡了，所以时不时制造一些像一百天纪念日这样的小惊喜，就像往单调的日子里，撒了一把糖。日子像流水般波澜不惊地向前流淌着，张茵和他那些老同学带货的事已经谈好了，第一天带的货，是一家饼干公司的产品。这家公司算是大品牌了，公司老板名叫郭景龙，和张茵在商学院同一个班，张茵很重视，谈具体合作那天，特意带着我和白咏琪去参加应酬。酒桌上谈生意已经成了一种习俗，没办法，喝酒吃饭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方法，几杯酒下肚，合作就谈得差不多了，像张茵和郭景龙这样的老板，大致上达成合作，至于具体细节的拉扯，就交给下面去谈了，具体也就是我和白咏琪，与郭景龙的那边谈。和我们对接的负责人名叫杜子琳，模样清秀，但我对她没什么好感，酒桌上她就流露出一种优越感很强的感觉。果然，酒局一结束，两位老板去喝茶了，而我们三个直奔公司会议室谈具体细节。我们刚落座，杜子琳慵懒地翘起二郎腿，嘴角职业性地微微上扬，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说道：“返点刚才两位老板都谈好了，咱们就不说了，但接下来几点，我想特意强调一下……”杜子琳一口气提了好几个要求，有种店大欺客的感觉，但这些问题张茵提前都嘱咐过我们，都一一答应了，但当她说到最后一个要求的时候，我顿时听不下去了。“我们现在手里有一批过期的饼干，我想让你们帮我们处理了，我们可以把饼干拆成散包装，因为散包装没有保质期，然后当成赠品，和快递一起给顾客寄过去，也算是帮我们消耗一下库存。”我和白咏琪互相看了一眼，她冲我点点头，觉得无所谓，但我的眉头却皱到了一起。杜子琳从我的表情上，已经看出了我的想法，瞬间把脸沉了下去，强势地说道：“不同意？你们可想清楚，这次合作，是你们张总求着我们郭总好不好？我们这么大品牌，还需要你们这个小公司帮忙带货吗？希望你们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定位。”她强势的态度让我心里更不爽了，刚要开口，一只凝脂般的玉手，忽然从桌子下面按住了我。我转过头看了一眼白咏琪，她目不斜视地看着杜子琳，笑嘻嘻地说道：“张总和郭总是朋友，我们当然一定得替郭总分忧了。”杜子琳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不禁挑了起来，仿佛早就猜到了会是这种结果。我的心慢慢沉淀下去，用这种方式清理过期产品，我不能接受自己昧着良心赚钱。杜子琳瞥了我一眼，见我一脸不乐意，眼神中闪过一抹讥讽，笑眯眯地盯着我问道：“你有什么意见吗？”我面无表情地摇头道：“我没有意见，只不过就不同意。”杜子琳脸色一沉，眸子里泛着刀刃般的冷光，不悦地说道：“你如果不同意这一点，咱们就没法合作了，到时候你可能没法和张总交代。”白咏琪悄悄拉了我一下，不停冲我使眼色，我就当没看见一样，盯着杜子琳的眼睛，“之前的条款都能答应你，但就这一条不行！饼干过期了，吃出问题算谁的？很多家长都是给小朋友买饼干，万一小朋友吃坏了肚子怎么办？”杜子琳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没事，之前我们就这么干过，饼干过期三个月了，一点事也没有，打开之后和在保质期之内一模一样。”“那得添加了多少防腐剂啊！我说不行就不行！”我直接摆出了底线，有些钱我可以赚，但昧着良心的钱，不能赚。“你！”杜子琳深吸了一口气，小脸绷得很紧，冷笑了几声：“你以为你是谁？你能替张茵做主吗？只要你愿意承担谈崩了的代价……”我打断了她的话，“你最好是好好和我说话，之前那几个条件我们都答应了，最后这个什么也不行。”“……”正僵持不下，这时候两位老板有说有笑地回来了，他们都是人精，刚走进来就感觉到气氛的凝重。郭景龙笑呵呵地看着我们，“怎么了？谈得不顺利吗？”杜子琳站起来指着我，恶人先告状：“郭总，余经理不是很配合，我建议换个人和咱们沟通。”张茵笑容一僵，冲我眨了眨水汪汪的杏眼，似乎在用眼神问我在搞什么。我轻掀了一下眼皮，冷漠地瞥了眼杜子琳，平静地说道：“是这样，杜经理刚才提了几点要求，我都同意了，但有一项我真不能同意，她竟然想把过期的饼干拆成散装的，当赠品一起发出去，这也太丧尽天良了，完全背驰了郭总健康，安全的理念，我相信这么丧尽天良的条件，一定不是郭总提出来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两家公司的口碑着想。”“……”杜子琳脸刷一下涨得通红，牙齿轻轻咬住嘴唇，皱着眉说道：“你别含血喷人。”我一脸委屈地拿起刚才她撰写的合同，递到他们面前，“你自己看看，这是不是你写的字？”她张大了嘴巴，顿时无言以对。郭景龙依然那副笑呵呵的样子，他没有责怪我和杜子琳其中任何一个人，转过头看着张茵，眼角弯成了月牙：“老同学，这件事你看着办吧！我们先回去了啊！等你信儿。”张茵神色一滞，很快又恢复笑容，把他送出了门。偌大的办公室里，顿时只剩下我和白咏琪两个人，她看了我一眼，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微笑，“我真不理解你，又不是你家孩子吃，管这么多干嘛？现在好了，你等着张总来亲自说服你吧！”我没搭理她，夏虫不可语冰，和认知不同的人争论，除了自寻烦恼，别无效果。我心里其实有点没底，郭景龙刚才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万一张茵也妥协了，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