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小人物的悲哀（一）

　　李紫玉走出县衙，急匆匆的向永福堂走去。可是，刚走了不远，就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自己。
　　她闪身在一个胡同拐角，等后面的人跟上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张翠花。
　　只见她一瘸一拐的踉跄着跟的挺吃力的，可能自己忽然不见了她有些慌张，正四下张望着找寻自己。
　　李紫玉从胡同里走出来，冷冷地看着张翠花，说：“为什么跟着我？”
　　张翠花被突然出现的李紫玉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李紫玉时，却松了一口气。
　　听见李紫玉问，她满脸羞愧的低下了头。半天才哑着嗓子说：“我知道我的所为让人看不起，可是，如果事情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说完，见李紫玉并没有不耐烦，接着又说了下去。
　　“我家里有两个孩子，算上婆婆全家五口人，可是，家里就有一亩地。每年打下的粮食，全家省着吃也只够吃半年的。
　　多亏孩子他爹常年出外打零工，才勉强能不被饿死。可是，前几天孩子他爹做工时摔断了腿，家里仅有的几百钱都买了药还不够，还欠了村里人一两多银子。
　　今天家里实在没吃的了，婆婆就进镇想把祖传的一个铜镯子给卖了，再买些高粱面回去。可是，过了晌午婆婆也没回去。看着两个孩子饿的肚子响，却懂事得一声不吭。我只好去镇里寻找婆婆，看看怎么还不回来。
　　没想到刚出村就碰上了李二狗，他许诺如果照他说的办，就给我十两银子。十两啊！我当时都没考虑就答应了他。
　　我当时甚至还想着，婆婆如果真死了能讹你一笔钱，也算是死得有价值。呵呵......李姑娘是不是觉得我心狠？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们这些小百姓的苦楚？若不是两个孩子年纪小需要我这个娘亲，今天死的一定是我。我觉得很值啊，一条命换来我两个孩子和孩子他爹的命，咋算都是划算的事情。
　　李紫玉，我这么说不是让你同情我。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不是心狠的王八蛋！我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
　　我今天主要是给你下跪的，谢谢你不记仇还救了我婆婆的命。请你原谅我，还要舔着脸来求你。不要把这件事情给孩他爹知道。”
　　张翠花说着，真就歪歪斜斜的勉强着跪下了，身上被打了二十大板，能坚持到现在还真是有毅力。
　　李紫玉在张翠花要磕头时，阻止了她。并把她搀了起来。
　　她有些无力的想，她能说什么？责备她吗？气恨她吗？家里的两个孩子和丈夫还饿着肚子呢。
　　可是，她的做法李紫玉又不敢苟同。
　　李紫玉叹了口气，说：“你就为了十两银子舍出婆婆的命吗？那好歹也是条人命啊！”
　　“人命？呵呵......”张翠花凄然的笑了笑，“饿死不也是一条人命吗？怎么死也是死啊！何况一条命能救四条命呐，不划算吗？若是谁给我二十两银子，让我的两个孩子能够活下去，我会毫不犹豫的舍去我这条命！这有何难？”
　　“你们就没想过改变一下现状吗？”李紫玉心内凄凉，却有些不认同的问。
　　“怎么改变？我也曾想去大户人家找份工，可是没有知底的人介绍。中间费我都付不起。孩子爹做工每天都吃不饱，把在雇主家的吃食省下来，带回家给孩子吃......好啦，李小姐，我的事情说不完的。我只是想去看看我婆婆怎么样了，把药费给人家。我这十两银子县太爷可能可怜我，没要回去。正好回去买些高粱面，家里的两个孩子还等着吃饭呢。”
　　说着，就急匆匆的向前走了，虽然脚步还有些不稳。但这个女人身上竟好似突然充满了力量一般，走的是那样坚定。
　　张翠花好像忘了李紫玉和她是同路，踉踉跄跄的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永福堂。
　　当然。李紫玉是故意走在她后面的，看看她是否真的来看她婆婆。
　　张翠花和李紫玉一前一后的进了永福堂，当永福堂里的学徒钱兴、钱禾跟李紫玉打招呼时，张翠花才看见了李紫玉。
　　“李姑娘！”
　　“李姑娘！”
　　钱兴、钱禾他俩这么一打招呼，小山他们也发现了李紫玉，呼叫着就跑了上来。
　　“姐！你回来啦？”
　　“姐！没事吧？”
　　“姐！事儿解决了？怎么说的？”
　　......
　　李紫玉把扑到她怀里的两个小的搂到了怀里亲了亲。才对着小山、小和小武说：“没事了，放心！”
　　李紫玉这么一说，本来提着心的小山他们就松了一口气。
　　李紫玉安抚了弟妹们，对坐在一边的钱开承问：“钱伯伯，怎么样啦？”
　　钱开承看着完好无缺回来的李紫玉，放心的点点头：“没事了，已经苏醒过来了。不过，喝过药以后又睡着了。只是她家的人也不见来，怎么回去呀？也不知是哪个村的，唉，真是犯愁。”
　　从进了医馆就缩在一边的张翠花，见她们说完了话，就凑了过来。
　　“大夫，我......我就是家属，那啥，多少药钱呐？”张翠花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哆哆嗦嗦的拿出里面的银角子，看着钱开承问。
　　李紫玉看着张翠花肉疼的样子，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做为最底层的农民，在这个没有什么人身保证的古代，他们的命运无疑是悲哀的。
　　别说读书识字，就是能够吃饱饭也是他们毕生的追求。为了让子女活下去，他们甚至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的性命。
　　他们不是不知生命的可贵，也不是不知善恶。只是，在她们认知里，子女的性命高于一切。
　　恐怕也不止这个时代，无论哪个时代，在母亲的心目中，子女都是不可触碰的存在。
　　所以，张翠花才会在十两银子和作恶事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作恶事。
　　钱开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后经过，对张翠花他做不到好言相待。见她掏钱抠抠搜搜得劲儿，本不想要钱的他不禁气往上冲，说：“一副药二十，你就交二百吧，先吃十副看看！”
　　“哎哎！给您钱！谢谢您啊，照顾我婆婆。谢谢大夫了！”张翠花把钱给了钱元，又感激涕零的连连感谢着钱开承。
　　“哼！谢我干什么？只要回去孝顺你婆婆就行了！这人命可就一条，可经不住马车故意撞！”
　　钱开承想到李紫玉遇到的无妄之灾，心里就有气，忍不住刺了张翠花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