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小男孩们

　　这个小男孩在水面上转了好几圈，就是没下来，这个细节立刻被敏锐的我观察到了。一般这种情况，肯定是因为这个怪物怕水！
　　之前在浴池里，他的动作与其像是无差别攻击，不如说是掸开身周的水渍。
　　那么，虽然湖里也不是我的主场，但他怕水这件事，这的确已经是我战胜他唯一的机会了。
　　我深吸一口气，向上伸出手，玄凤真气化作一只鹰爪，趁其不备，抓住他的腿就往湖里拖。
　　一般，能够在湖面上自由行走的，多少也是虚神境以上，因为需要时时刻刻保持脚底下真气的密度和强度，才能够在落脚的瞬间把水固定在脚底，这就叫如履平地。但这并不是说就可以一直行走，因为每一步踏出都要消耗一部分真气，真气耗尽，或者分心走神，就会掉进水里。
　　此外，还有比较粗暴的方法，就是直接撕开对方脚下束缚水面的真气。
　　我就是这么干的，结果感觉一爪子挠在铁板上了。
　　小男孩显然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跳了起来，然后狠狠地在水面上往下跺脚。
　　水下的我顿时大吃苦头。一个基本的物理常识，冲击波在水里传播的威力远比在空气中大。
　　我眼前一连串发黑，仿佛十几二十个雷公正在我前胸后背擂我，我喷出一口气泡，其中已经掺满了血水。
　　如果再不改变战术，我可能会是第一个被人按在水里踹死的天道境吧。
　　我勉力保持心态的镇定，缓缓下沉入水。
　　此时的我，脑子里在回想昨天秦撼山的那三拳。
　　说起来，我们轩辕门虽然不说人才济济，但也还是有花火这种武道天才的，以至于在虚神境之前的阶段里，我一直被这个小师妹狠狠压制，让师父一度打算放弃我，转而教我母猪的养殖技术，好让自己以后有个谋生的手艺。
　　但转机就出现在某一天，姬蜕和我追逐打闹时伸腿绊了我一脚。我径直从山门口的山梁上飞了下去，像极了一只渴望自由的鸟，一头撞在下面的树上，脑袋破了好大一个口子。
　　说也奇怪，伤愈之后，我忽然就多了一种神奇的天赋，别人的武学，只要在我面前施展开来，我很快就能看出这招是怎么用出来的，发力的原理是什么，有哪些改进的空间。师父说，我这个就叫踩了狗屎运，莫名其妙开了窍。
　　在那之后，我又被阿青万里追杀，逃命的过程中把她的武功学了个八九不离十，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生死之间临阵突破神通境，翻身农奴把歌唱，让她领教到了我的厉害。
　　当然，我这个天赋并不是百分之百立竿见影的，一般复刻的效果只有八成。
　　但如果不是演示，而是挨打的话，这个成功率基本上就是一学一个准。
　　我已经踩在洞庭湖底的淤泥里了，小男孩的跺脚传导到这里，威力已经大打折扣，但依旧震得整个湖底淤泥乱晃，水体浑浊不堪。
　　我闭目沉思片刻，缓缓拉开了拳架，试探性地向上打出了一拳。
　　“开天！”
　　小男孩正在往下跺脚，他脚下的水面却在此时分开，露出一个深邃的漩涡。
　　小男孩没有什么心理准备，扑通一声掉进了漩涡里。
　　紧跟着，这道漩涡向上直冲而去，化作一道自下而上的水龙卷。
　　而不仅仅是水龙卷，在水中掺入了我的玄凤真气之后，水温已经迅速攀升，当裹挟着小男孩冲出水面三丈时，水已经开了，灼热的蒸汽向四周喷涌而出，却又无法冲出我真气的束缚范围，被局限在一个极小的空间里，反复蒸腾。
　　挥出这一拳的我不由咋舌，居然打出了一道蒸立方。
　　然后我便踏着水柱直冲上空中，很块来到了与小男孩平行的空中。
　　小男孩在滚烫的开水柱中痛苦嘶吼，他的皮都烫红了。
　　我继续向上，来到了这股水柱的顶端，当小男孩被开水冲到最上一层时，我深吸一口气，从高空一个肘击，重重地砸在他瘦弱到仿佛吹口气就会折断的胸口。
　　打石头是什么感觉，列位看官有兴趣可以尝试一下。
　　半边酸麻之中，天上的水被我拽了下来，汇成一股巨大的龙卷，而龙卷的尖端，只是枪尖般的一点。
　　将小男孩冲上半空的沸水龙卷整个炸开，而一股被赤红火光所映亮的龙卷势如破竹，砰砰砰将小男海撞入了洞庭湖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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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张张展开鹰隼送来的信，这回是一人一张。屁股底下的少年还挣扎了一下，被我摁着他的头喝了会儿湖水就老实了。
　　我先展平的是无天的信。
　　他在信里说，他恢复之后就和无法无心他们分道扬镳，自己一人一剑去另一个方向闯荡了。他向着猎场的中心走了两天，结果什么土匪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在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迷路了，走出了围猎区时，他遇到了一个叫本无的小和尚。
　　这个小和尚他之前见过，在先前的擂台赛上，小和尚就在隔壁擂台。他身后背着一柄雪花镔铁戒刀，口宣佛号向无天问路。
　　无天虽然嘴里很嚣张，这个小和尚还是葆有基本的警惕的，能和他一起进二十八强的都不是什么吃素的角色，但无天自己又是一个好强的性格，于是他们两个客套了一番之后，当下决定结伴同行。
　　终于，他们遇到了土匪。
　　只是奇怪的是，这些土匪看见他们的第一时间，就丢下武器跪地投降，泣涕横流地恳求两位少年英雄把他们俘虏走。
　　小和尚本无本来已经扬起了戒刀，想了想后问无天怎么处理。
　　无天说你给个意见。
　　小和尚就操刀砍下了十颗脑袋。鲜血喷出来的瞬间，吓了无天一大跳。
　　无天不是没见过血，他练得本来就是动不动把人砍成两半的剑法，进入猎场之后也一口气砍了几十个人，可他完全没想到，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和尚能二话不说，一刀斩落十颗头颅。
　　甚至在被血溅了一脸之后，连抹都不抹，而是开心地笑了起来。
　　小和尚说，这里一共二十个人，我先处理完我的十个，你的十个你看着办。
　　无天走过去扬起剑，想了想又放下，过一会儿又扬起剑。他每次扬起剑就会昏倒几个，到最后就剩下一个心智坚定的中年土匪瑟瑟发抖。
　　无天终于问，为什么你们都不抵抗一下的？
　　土匪说他们只是逃难的农民，老家发了大水，颗粒无收，但税吏还在不断催税，他们没办法，才在里正的带领下揭竿而起，本身没有什么诉求，就是想逃荒，假装自己是义军可以吓唬住别的土匪，仅此而已。
　　土匪说，他们根本不会什么拳脚功夫，面对这几天进入猎场的少侠们，他们越是还手越是被打得惨，所以他们才商量好了，如果被发现，就干脆投降。
　　可谁知道，投降会死得更惨。
　　无天看向本无，说那你为什么不问分说要杀他们？规则里说了，俘虏十个。而且你已经进了半决赛，不必这样。
　　本无小和尚舔了舔嘴角的血滴，说：“小僧修的是杀生禅，杀生越多，禅道越高，越能体悟佛心。这太平盛世又没有机会杀生，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剿匪的机会，当然能杀几个就杀几个。更何况，小僧的目标是那匪首向青云，带着俘虏不好行动。”
　　无天重重啐了一口，说：“你太变态了，我这个变态都觉得你变态！我们割席绝交分道扬镳吧！”
　　本无小和尚一听，眼里冒出了兴奋的光：“当真？”
　　无天本能后退，握剑，成不动明王剑势。
　　但本无小和尚却拔刀出鞘，一闪之下，砍落了另外十颗人头，笑嘻嘻说：“既然绝交了，这些人头就不是小僧给施主的赠礼了，人头是小僧先看见的，这就拿走了。施主好自为之，下次见面，说不定小僧就要取施主的人头啦！”
　　说完，本无小和尚一挥袍袖，就如同一朵灰云飘向了远处。
　　无天在信里问我：“师父，为什么江湖上会有这么变态的人？究竟是我们轩辕门在山上太幼稚了，还是江湖太凶险？师父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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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着打开了无法和无心的信。
　　无心第一句就是“师兄病了”。
　　我吓了一跳，倒不是担心无法的身体，而是担心无心，如果无法的状态受损，无天这个熊孩子又跑路了，那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无心将陷入危险的境地。
　　无心接着说，前几天，无法遭遇了两名玄天宗弟子，在他的感知中，那两名弟子的境界很不一样，至少比无法高出了一个层级，无法本来打算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可是那两名玄天宗弟子率先向无法出手。
　　无法拼死抵抗，但以一敌二，明显落在下风，危急关头，有一对好心路过的峨眉派剑客拔刀相助，他们一个人手持紫色剑束，另一个人挥舞青色剑光，逼退了玄天宗的人。
　　峨眉派的这两名剑客告诉无心，这座猎场有古怪，他们昨天驾驭峨眉镇山之宝紫青双剑，飞去猎场中央侦查了一番，看见群山峻岭间的确有一座山寨，只是明显呈废弃状，里头狼烟袅袅，尸横遍野，已经看不到一个活人了。
　　但是这片猎场那么大，他们有飞剑可以驾驭，应该是第一批抵达的人。这说明在此之前，土匪已经遭遇了灭顶之灾。
　　峨眉派剑客好心叮嘱了两句，就飞走了。无心向无法提出，想要就此转头回去，反正无法已经满足晋级条件了。然而无法表示，还是想去里面看看。
　　无心说，师兄这应该是考虑到她还没有战绩，想要为她抓几个。
　　他们于是沿着峨眉派剑客去的方向继续向前挺进。到黄昏时分，无法突然发起烧来，眼袋黝黑，脸庞通红，到了晚上，已经满嘴说胡话，睁不开眼来了。
　　看到这里，我紧张得攥紧了信。
　　这是受了内伤之下，又急火攻心，引发热毒，在加上这时候，无法应该是恰好到了突破的关键时刻，本身便内息紊乱，多重因素交织下，就陷入了现在的状态。
　　他要是能挺过去，功力上一个台阶不说，还能因祸得福，在罡气境便获得符合自己道心的内力属性。他要是挺不过去，那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我收起信，忧心忡忡地看向猎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