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我们靠飞的

　　八月三十之前，我没有再去过武林盟，即便期间，小李来找过我几次，说是文长老通知我去议事，我也没有出发，这大概是文双徐喜闻乐见的，所以在没有我到场的前提下，文双徐把整个少年英雄大会的会务工作都安排了下去。
　　只是在评委名单上，我使了使力气，把我的名字加进了评委名单。在关键的环节，我们这些当师长的，是不能缺位的。
　　当然，小李也告诉了我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文双徐这几天并未有过一刻停歇，他先是跑了玄天宗，和南华掌门商量了一大堆会务细节，接着又去七大宗门跑了个遍，说是确定评委名单，其实在七大宗门面前都露了个脸，最后据说，他还在私下里向不下十个人承诺过进前五的保证。
　　我听得摇头不止，突然就对这场少年英雄大会没有了多少兴趣。
　　小李还说，听文双徐透露过两句，最近几天，七侠镇附近出现了不少身份不明的人，文双徐的意思是，他们大概是魔宗派来捣乱的，要严加封堵，打算给在七侠镇的七大宗门弟子分发路引，后续没有路引的，一路不让入城。
　　我问如果人家是得到消息，来参加这个劳什子少年英雄大会的呢？
　　小李摇摇头说不知道，大概也是不让进的吧。
　　八月三十，天朗气清，我陪三个孩子吃早饭，就连送饭上来的陆沉和陈小淇也紧张得握住孩子们的手，说好好发挥，不要紧张。吃完饭出门，阿青也没有出门送一送，说是受不了这种画面，说感觉自己压力比孩子们还大，她甚至问我，有没有可能，她替孩子们去参加这次比赛。
　　出山门时，姬蜕和花火迎上来，说路线已经打探好了，进七侠镇的主路交通已经拥堵了，需要绕道南门进出，另外还要记得带上路条和路引，否则组委会可能不会让进。
　　我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了，干脆拽起三个孩子，一口气飞到了百器行会的会场。
　　会场周围，早已是人山人海红旗招展爆竹齐鸣锣鼓喧天。
　　负责维持秩序的正是文双徐，他看见我带着三个孩子从天而降，立刻凑了上来，气呼呼地说：“姬长老，你怎么能这样莽撞，显得就你会飞是吗？在座的七大宗长老们哪个不会，为什么就你要搞特殊化？你还是武林盟的工作人员，你这样显得我们武林盟知法犯法，搞特权化，甚至有人还会怀疑你是不是已经左右了最终成绩！你这样让我们的公信力一败涂地！这样吧，你们今年别参赛了，明年再参加。”
　　我看向天元子：“喂，天元兄，这是你的意思吗？”
　　天元子正在人群中找从天而降的我，这时气冲冲走过来，一把推开文双徐说：“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你不是会飞吗？快点快点，初赛都快开始了！这是你们轩辕门的弟子吧，快入列，马上开始了！”
　　我惊道：“辰时就开始？”
　　天元子瞪了一眼文双徐说：“还不是你们武林盟安排的，其实卯时就开始了，你那个上司一个人讲了一个时辰的话，要不是众目睽睽，又有玄天宗的人在，我就把他拖出去打一顿了！”
　　我笑笑，向三个孩子简单交代了一些，飞身登上了评委席。
　　大会一共十名评委，除了我之外，七大宗的掌门各领一席，文双徐的师父梅芥曹一席，陶白义一席。
　　上午的内容十分之无聊，居然是体能测试，举石锁、长跑、短跑和跳远四项，要至少两项拿到良才能晋级入下一个环节。我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考核存在的必要，但想必花火肯定会兴奋非凡，拍着桌子大喊“看到吧！看到吧！我就说了！”
　　参会的少年有二百多名，除了七大宗的孩子们之外，其他的参会者都是附近小门小户的新人，估计平时也没有多少油水，比起七大宗，那些孩子们几乎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甚至还出现了一个隔壁县“扁担帮”的女弟子，举石锁的时候石锁没起来，而自己先晕过去的事情，两个百花谷的小姑娘有条不紊地凑上去，三两下就给救醒了过来，抬去一旁休息了。
　　三个孩子面对这项体能测试，显然也是始料未及，无法后来告诉我，他们还以为这是考前的热身准备工作，结果身体还没活动开，副考官就通知他们离场，让他们还以为自己上来就被淘汰了。
　　最后有一百多个孩子通过了体能测试，其中四项全优的孩子有三十多个，无法他们三个就是其中之三。
　　下午的环节，就是这一百多个孩子一对一抽签捉对比拼，而其中体能四项全优的孩子直接轮空，进入下一轮待考。我意外地看见吕燕在拿到扶持资金之后扩招的两个小丫头，把她们对面的两个壮实的肉礅踢飞下擂台，不由得对这个吕氏拳门有些刮目相看。
　　但其他的比斗就没什么精彩的画面了，大概是孩子们都聪明，懂得藏拙，不像我当年，学会了个什么招就想着立马找机会用出来。我打了个哈欠，看见其他的九名评委都打起了盹。
　　到下午结束，连同本轮轮空的孩子在内，一共决出六十四名少年进入明天的比赛，其中除了吕氏拳门的两个小丫头、我轩辕门的三个孩子之外，还有清河郡的二流大派清河剑宗关门弟子王君剑、隔壁县野鸡寺的一个叫本无的小和尚，剩下的名单完全被七大宗瓜分了。
　　下一轮比赛定在三天之后。我领着孩子们回山，陆沉已经做好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甚至还特地加了好几个鸡腿。山上所有人异常的整齐，甚至连住回了后山就几乎从此看不见人的我师父姬汤，也破天荒地衣冠楚楚地出现在饭堂，大家用饱满的热情和期盼的眼神投向我和三个孩子，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都在等待其他人说话。
　　我说别憋着了，今天只是初选，三天后才是复试。
　　我师父“哦”了一声，端起饭碗夹了个就从窗口飞走了。
　　然后是姬蜕和姬丁，一人扒拉两口饭，就叽叽喳喳端着碗出门聊天去了。
　　只有阿青和花火还是满脸期待地看着孩子们，等着他们讲述今天的细节。
　　无天抢先开了口：“师姑，你不知道，今天我对上的是一个剑客，他看上去得有三十多岁了吧，胡子都快比头发长了，是一把一人多高的重剑，威风的不得了，他站上台的时候我都以为我死定了，可谁知道……”
　　我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谁知道你是轮空晋级的！信口开河，待会儿吃完饭，师父就来考考你的不动明王剑，今天上不去第四层，老子撅了你的剑！”
　　无天吐了吐舌头，伸手去拿鸡腿。却不想阿青和花火听说今天三个孩子轮空晋级，便也夹走了剩下的鸡腿，说说笑笑端着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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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时间，我又给三个孩子巩固了一番基础，倒不是说他们的基础不行，而是他们跳级太厉害，三个加起来年纪还不如文双徐的孩子，一个个底牌都是杀人技。尤其是我女儿无心，第二论复试又是抓阄对战，要是无心上来就是一轮诛仙剑阵，恐怕七大宗都要被灭掉一半。
　　更不用说诛仙剑阵的前期准备工作堪称繁琐，准备不充分就是个笑话，准备充分了，恐怕虚神月都能杀给你看。
　　我又挑了一套拳法，一套剑法，一门粗浅的御剑诀传给三个孩子，这三天闭门修炼，到复试当天早上，三个孩子差不多都学会了。
　　复试还是辰时开始，我们飞到会场时，孩子们正抓阄决定对手。天元子问我需不需要给我这三个孩子开个绿灯，让他们直接轮空进入下一轮，我说不用了，我也想看看他们能把对手打成什么样。
　　天元掏了掏耳朵：“你说啥，我没听清。”
　　我笑了笑。
　　抓阄结束，一共三十二场擂台。百器行会被开辟出的校场上架设了四座擂台，可以同时容纳四场战斗。无法的对手是一名少林寺的小和尚，两个人年纪相仿，气质也差不多，都是一根实心烧火棍。两个孩子在擂台上光互相鞠躬就用了半盏茶的时间，最后我和少林寺的本能方丈都受不了了，扯着嗓子喊他们开打。
　　然后两个孩子又谦让了半盏茶。
　　最后无法脸皮略薄一些，小心翼翼对小和尚说：“那么小师傅，我先动手了？”
　　小和尚自信满满道：“小施主您请……”
　　然后他就飞出擂台，撞穿一面隔绝各个擂台的木板墙，重重砸倒了一名场边裁判。
　　我捂住脸，不太敢看本能方丈瞬间变绿的脸。
　　无法这孩子就是憨货，不仅憨，还对自己极度没有自信，或许是上次被百器行会的那些人打破鼻子留下的心理阴影吧，所以即便我这三天又传授了他一门上品拳法，他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使用他师娘的一瞬千杀开局。
　　要不是这实心憨货根骨奇佳但悟性不行，导致内力不足，这一拳大概能把小和尚打碎吧。
　　边裁跌跌撞撞爬起来，迷茫地看着眼前那座突然间就只剩下一个人的擂台，又看了看我们十个主裁判，一脸困惑。
　　无天的对手，是一名玄天宗剑士，或许是他那天信口开河的嘴巴真的开过光，这名剑士怎么看也不像是少年，满脸横肉，一道刀疤横过脸颊，胡茬丛生，看上去比我还苍老一些。拄着一柄钝头重剑，满脸玩味地看着身形瘦小的无天。
　　我们对外的口径是，轩辕门注重自身素质的修炼和提升，对于兵器宝甲之类的外物并不在意，因此弟子们都是赤手空拳。但实际上是因为囊中羞涩，买不起什么神兵利器，即便无天现在主修剑法，他的佩剑也还是临上场之前问百器行会的人借的，一柄四尺长的双手剑。
　　无天显然用不惯，但也没办法，瘦弱的小身子一只手握着双手剑，颇有些勉力。玄天宗剑士哈哈一笑，说：“来，我让你先砍三剑！”
　　无天紧张得浑身都有些颤抖，他说：“真的？”
　　玄天宗剑士拍拍胸脯：“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玄天宗曹德海还能骗你不成！”
　　无天小碎步上前，躬身拔剑，只是一瞬，便拔剑三次。
　　天元子死死握住了自己的那柄白玉折扇：“东瀛柳生新阴流的心念一闪剑！”
　　我随口说：“这孩子内功底子不行，火候差多了。”
　　天元子转头看我：“这孩子内功底子要再行一些，你是打算让他大开杀戒么？”
　　我呵呵笑了笑。
　　这时候那名玄天宗剑士才晃晃悠悠倒下，他还死死攥着自己的那柄重剑，只是剑身已经被斩断成四截。
　　边裁也是一名玄天宗的资深弟子，他紧张至极，飞身跃上擂台，想也不想就对无天斩出一记虹光斩。
　　刀光如虹，将无天笼罩其中，凌然的杀意直接将他和无天之间的木制擂台绞杀成丝丝木屑。
　　天元惊道：“不可以，住手！”
　　而远处玄天宗的南华掌门和梅芥曹却闭上了双眼，一副老神在在的入定表情。
　　我叹息一声。
　　刀光即将及身。无天已回剑入鞘，闭上了双眼。
　　下一刻，场上金色光芒一闪，边裁惨叫一声，向后倒飞出去，在他胸口，已经迸现出十几道血箭。
　　南华掌门和梅芥曹同时怒吼出声：“住手！小小年纪，下手如此狠毒，这是谁家的孩子！”
　　天元坐了下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没看清？”
　　我说我也没看清，我就看见一个边裁突然跳进去对这孩子动刀子，然后可能是自己良心发现，主动收功，然后被自己功力反噬。唉，这是个好人啊，明知道会受伤，还是愿意为自己的冲动买单，这是哪一派的高足？
　　南华掌门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坐了下去。
　　天元子小声说：“这是幽冥山庄的闭眼禅？你让这小子注意点，过几天决赛，那时候幽冥山庄也会有人来观摩，万一认出来了闹起来不好。”
　　我揉了揉下巴，说：“没事，他们没人打得过我。”
　　说话间，无心也上场了，好巧不巧，她的对手是吕氏拳门的一个小姑娘，前几天她们就有过照面，很是投契。三个孩子中我最担心她，谁能想到呢，看上去最文文弱弱的她，却是下手最凶残的那个。
　　我捏了把汗。但无心走上去时，两个小姑娘先是相对行了个礼，接着便聊了起来，越聊越开心，最后干脆坐了下来笑成一团。边裁等到不耐烦了，在擂台旁敲打了两下，两个小姑娘看了他一眼，手拉手走下擂台，宣布不比了。
　　文双徐回头问我们十个裁判，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判。他语气阴柔，说一般擂台碰到这种情况，都是按照双方弃权处理的。南华掌门和梅芥曹对此表示支持，百花谷的韩靖歌则坚决表示应该算同时晋级，还说这场少年英雄大会又不是要决生死，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和谐才是第一位的，这两个小姑娘代表了武道的最高境界，就是止戈。
　　老实说我本来打算主张两个都晋级的，但韩靖歌的话讲得太大了，我都不好意思顺着他讲了，只能表示还是按照惯例，算两个人都弃权好了，只是孩子们的热情不好打击，如果能有一些精神鼓励那是最佳的。
　　韩靖歌立马表示没问题，他现在就让门人去准备礼物，还提出要增设一个最佳友谊奖颁给两个孩子。
　　到黄昏时分，三十二场擂台才勉强打完，除了无心和吕氏拳门的小姑娘齐齐弃权之外，还有三场战斗太过惨烈，双方几乎打成了两败俱伤的生死局，到最后决出了二十八人，进入了下一轮。
　　下一轮是混战赛，击倒数量前八名的将进入半决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