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李鲤第一次知道一颗心能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情绪。
　　以至于根本就不敢躺下，连夜牵了匹马往东安镇行去。
　　初夏的月色很好，田边的虫鸟声此起彼伏。李鲤想原来她也可以不惧怕黑暗，因为心底的凉意比黑夜更可怕。
　　“叩！叩……”
　　“谁呀？”
　　是张伯来开的门，见到一身露气的李鲤很是吃惊：“娘子？”
　　李鲤冲他点头将马绳递过去！
　　张伯一脸莫名的接过，看着人快步进了正屋。
　　屋里没有点灯，明亮的月色在窗柩上撒下一片朦胧，浓浓的药味中似乎还参杂着血腥味。
　　迈向内室的脚若有所觉的转向了桌案处，上面摆着封信，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和离书！
　　彻骨的凉意从心底漫起，李鲤捏住那封信向内室走去。
　　夜很静！
　　只偶尔听到街道上打更的声音！
　　李鲤静静凝视他，规规矩矩的睡相很好。呼吸很轻，轻得，若有似无。
　　她呆呆的看着他，身子不自觉颤抖起来！
　　良久，她又默默摇头，他的生命这么苦，怎么能还没开始就结束呢！
　　…………………
　　………
　　晨曦的光透进房里，沉睡中的人轻轻睁开双眼，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李鲤。
　　好像不明白怎么睁开眼就看到了纤细的身影。
　　“醒啦！”李鲤掩饰掉情绪笑着和他打招呼。
　　“阿鲤？”
　　他嗓音沙哑紧滞，又问：
　　“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夜来的啊！”她努力让两人的氛围轻松熟捻，仿佛从不曾有隔阂。
　　庄砚僵硬的望着她。
　　直到这一刻，他都不能相信她回来了，就在这里。
　　几个月真的太久太久了。
　　久到像再也不会见面，久到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心痛和苦涩。
　　“我要起来了！”他没有问她这么做的缘由，掀被准备起身。
　　刚刚起床的庄砚有些晕晃了一下，一双纤纤素手及时扶住了他的手臂。
　　庄砚一僵，沙哑道：“谢谢！”他抽出自己的手准备向内室走去。
　　两人之间除了最开始，哪里会为这么点小事说谢谢。
　　女人似乎被他的举动彻底打破了眼底的平静。
　　调整呼吸后，平静问道：“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庄砚下意识摇头，想了想道：“我要去郡城念书了，你………日后照顾好自己………”
　　李鲤凝视他的背影，又问道：“我看了桌案上的信，你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男人的背影单薄笔直，他闭紧眼睛，哑声道：“没有了！”
　　他要说的都在信里。
　　然而身体竟被人从后面紧紧的拥住！
　　紧紧的！
　　有一些颤抖！
　　“你要让我嫁给别人吗？”
　　孱弱的身子明显的一僵，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但是李鲤感受到了。
　　“既然不想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她有些哽咽：“这次不告而别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李鲤的脸上难得有了少女的局促，柔声说：“你可以和我发脾气，但是写和离书我也会难过的……”
　　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庄砚因为她一句难过方寸大乱，转过身沙哑道：“我已经不生气了！”
　　他从来都不舍得生她的气。
　　“那你把和离书收回去好吗？”她握紧他的手臂，好像那样怕他就此离去。
　　庄砚看着她紧张的神色，能看出来她是真的舍不得。
　　已经足够。
　　不论什么原因………
　　已经足够。
　　视线落回那封和离书上，“对不起，阿鲤……”
　　他声音艰涩：“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对的，我甚至没给过你一个成亲的仪式………离开我…你才能自由，一些女子没有的你都可以得到………”
　　“可是，我也亏欠你许多，那个仪式是你给我的，同样也应该是我给你的。”
　　“我也应该问你，你会遗憾吗？”李鲤凝视他，声音混合了感动变得温暖：“在你这里我已经足够自由……”
　　“我不需要更好的人，因为我已经遇到了最好的！”
　　他用理智克制住奔涌的情绪，“你不用勉强自己！”
　　“我不勉强……”一贯疏离淡然的她有了些小女人的羞涩。
　　庄砚的心像被劈成了两半，极致的撕扯着，理智战胜了内心的渴望！
　　艰涩的说道：“可你并不爱我……”
　　他难堪的瞥过脸，“当然这是你的权利！”
　　他不能决定她爱谁，但是他可以决定自己在爱人面前体面的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