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念霜思（上）

　　墨小桃百无聊赖的用一根手指点着小酒杯在桌子上转来转去，杯中的酒已经喝完了，而她却只是微微醉了一些，并没有尽兴，正在她考虑要不要再开一坛时，这片小天地的门户闪烁了两下光芒，告诉她这片小天地有人来了。
　　“小桃你四师兄呢，怎么没见他？”月见神君看着孤身一人的墨小桃，牵起她的手。渡去一股柔和的灵力，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索性只是有些醉了。
　　“月见师姐，师尊，四师兄笑起来的样子好温暖啊，还有他一身红衣的样子好帅啊！”带着星星眼的赞叹和惊喜。
　　二人面面相觑。
　　“你喝醉啦？你这说的是四师兄嘛？”月见神君满头雾水。
　　笑颜如画，红衣似火这么想也和冷若冰霜，白衣傲雪的洛冰竹无关吧。
　　“我们回家再说说小四的事情吧。”仙剑天师尊宠溺的摸摸了墨小桃有些凌乱的头发。拂袖将石桌上散落的酒具和东倒西歪的酒坛收起，塞进墨小桃手腕上带着的小镯子。
　　“好。”墨小桃傻乎乎的对着二人一笑，迷迷糊糊的枕着袖子，伏在石桌上，呼吸渐缓，只是小半刻钟便呼呼睡去。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
　　仙剑天师尊与月见神君，自墨小桃的小天地中飞出，前者伸手一指将这片小天地缩小，他的动静很轻，显然是怕吵到在里面小憩的墨小桃。
　　一蓝一白两道剑光，飞出夜玄天宫，最终飞离了夜玄星海，离开了夜玄天。
　　墨小桃在小天地中毫无防备的睡着，没心没肺的流着口水，在她身后是一株参天的桃树此时正直花季，一阵暖风吹过，桃花片片散落，犹如花雨，有的掉落在石桌上有的落在她的身上，遥遥望去，一人一桌一树，落英缤纷，绝美如画。
　　她很累，所以才会喝了几杯就醉的想睡觉。虽然跑出来没几天，甚至和以前溜出来玩时的距离相比也不够远，但是她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消化一下这几天的信息。
　　最初从仙剑天跑出来时，师尊是点过头的，知道她生性玩闹，不喜仙界枯燥的修行，这一点她和师傅差不多，师傅也常常会来打趣她。所以，尽管这次出去没有告诉几位师姐师兄，但是她知道师傅等她玩够了会叫人带她回去的，说不定还可能是师尊亲自来接她。
　　原本是想在临近仙剑天的凡间找几处热闹的地方，好好的玩上一玩，凡间的吃喝玩乐比仙界丰富很多，凡间的生灵也不像天庭的神仙们那么死板无聊。在凡间没有谁会因为她是仙剑天的弟子而奉承她，恭维她。也没有人会因为她一个半仙境界的小仙而在背后指指点点，很放松。离开仙剑天的路上，前半程还是很正常，和往常一样，只是在后半程她遇见了一个人，那人她倒是也认识，是一只金光闪闪的金乌，臭屁的很，还喜欢和月见师姐拌嘴，偏偏师姐还奈何不得他，好像是叫什么曦日仙君的，地位好像还不低。
　　那个家伙神秘兮兮的问她有没有兴趣喝一种天庭中没有的酒，或者有没有兴趣给她的师尊带一些回去。
　　起初她很疑惑什么酒是天庭也没有的，起码天庭里有名有姓的仙酿窖藏，只要是师尊有的，她都喝过，她和师尊一样不喜世俗名利，却贪一口那杯中之物。结局就是她一下被勾起了兴趣。
　　金乌对她说这就不在凡间和天庭，而在离这很远的古老星空，她这小仙要去可能几年都到不了，他现在要去不如结伴而行。一来二去的，她就迷迷糊糊的被骗到了夜玄天。
　　仙剑天师尊也只是感应到一道金光在仙剑天外划过天际，却不知在金乌的浩瀚法力下，她的小徒弟被带去了夜玄天，在显现出本体的金乌几丈大小的羽毛保护下，墨小桃体会着什么叫做风驰电掣，追星逐月的速度。那个家伙还臭屁的说到这还不是他的极限速度，即便在古老星空的寒冷下，曦日仙君就像一轮大日划过星空，原本足以焚烧万物的太阳之火在他的操纵下却是暖洋洋的保护着墨小桃，格挡着星空里的元磁和风暴。在这近乎天庭第一档的飞遁速度下，夜玄星海的轮廓渐渐清晰，深蓝的星空给她带来不小的震撼。曦日仙君抖了抖翅膀化作人形，抖去星尘，理了理几根头发，简单对她交代了一番，如何找酒云云，将她拎到了夜玄城，告诉她只要感应到那冥冥之中的指引前进就好。最终曦日仙君与她约定了归去的时间，还说要她在这好好玩几天，体会一下与天庭和凡间不同的气息。然后化作麻雀大小的金毛小鸟飞走了。
　　墨小桃好奇的打量着这座繁荣的神城，这座城里不像天庭只有神与仙的居所，这里的市集上有不少小仙官和小妖怪，他们与人族修士和平相处，进行着和睦的交易，她也能感受到城中没有什么实力强大的气息锁定监视这这里，一切都是自发的，凭这一点，她就对这座神城有了不少的好感。
　　至于曦日仙君所说的感应她倒是没有察觉到，墨小桃走走停停不知不觉来到了这座神城的中心，这里有不少人正看着中央一柄石剑，剑身便有十几米宽，向上望去剑柄已经通向了云里，不见其踪影，剑尖正对着其下一池清澈的湖水，几里方圆大小。一道石桥贯穿湖水，联通两岸这座神城中纵横的水源便是这里，石剑上长满着一片片碧绿的青苔，没有剑气和锋芒，若用师傅的话，这是一柄死去的剑。
　　“师傅是你回来了吗，你终于回来了吗？”墨小桃忽然听到一声怯生生的呼唤，她转头却发现身边的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墨小桃，心头一震莫非这就是曦日仙君所说的召唤？可是她口中的师傅是谁？直觉告诉她，那个声音呼唤的绝不是自己的师傅，那会是谁呢。
　　她抬头看向那满是青苔的巨大石剑，声音的源头似乎是那里。
　　“是你在说话吗，你是这石剑的剑灵？你在等谁？”墨小桃沿着石桥走向巨剑，来到跟前，轻轻将手放了上去，恍惚间她看到了，那是身着红衣的女子，年岁不大看上去与她相仿，双层宽袖锦衣，金丝勾勒的云纹，流苏的红纱裙。一瞬间她想到了一个词凤冠霞帔，那分明是女子出嫁时的衣妆，只是为何此处会只有她一个人，她在等谁？
　　她脸上流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后只是摇摇头。
　　她忘记了。
　　下一刻，墨小桃的身影忽然消失，石剑周围的人却没有在意，只当是有什么急事。
　　传送的失重感的消失，墨小桃张开眼时，面前正是那怯生生的女子，守在她身边。
　　墨小桃环顾四周除了脚下的这片空间外，各处的摆设却像一处女子的闺房，无论是精雕细刻的檀木家具还是犹可鉴人的铜镜还是书桌上的笔墨纸砚，都透露出房间的主人是一个心思细腻温婉的女子。只是这房间里既像是久未进人，但不见任何灰尘，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我叫墨小桃。你还能记起自己是什么名字吗？”墨小桃问道。
　　“我只记得师傅，曾叫我萱儿。至于姓氏我忘记了。”女子脸上浮现出几分内疚，似乎她对于自己不记得名字这件事也很无奈。也对于自己无法回答墨小桃的问题感到内疚。
　　“你为什么会给我传音？”墨小桃没有忘记她方才收到的，萱儿的那句话。
　　“我在你的身上感觉到了，师傅的气息，我沉睡了太久，也太久没有感应到师傅的气息了，所以不确定，才会醒过来。”她回答道，话语间满是对师傅的思念。
　　“我的身上有你师傅的气息？你的师傅叫什么名字？或许是我见过的人呢。”墨小桃仔细的在脑海里回想起可能会和这石剑有关的人，却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邪君，封尘。这是他们给师傅起的封号，他没向我提起过他的名字。”墨小桃明显感觉到当她说出封尘二字时的柔情和怀念，或许她这一身红衣便是为那个封尘而穿的吧。
　　“你进来时，师傅的气息忽然强了几分，也许是你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穿过封印时被激起了灵力。”萱儿指着她胸前闪闪发光的师尊送她的洞天法宝，她感受到了那吊坠蕴含的空间与天地的气息，意有所指。
　　“这是我师尊送我用来存酒的芳菲天玄镜的钥匙，你要进去看看么？”墨小桃晃了晃胸前的小吊坠解释道。
　　这小吊坠只是仙剑天师尊，炼化的一方小天地的门户钥匙，作用只是沟通芳菲天玄镜，进出小天地罢了。但芳菲天玄镜可不一般，里面有着仙剑天师尊无数的仙酿窖藏，还有墨小桃去凡间搜刮的酒，这芳菲天玄镜是她问师尊要了好久才答应炼制的的洞天仙境，她还偷偷搬了师尊酒库里不少的东西，师尊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偶尔还会来她这里要几杯酒喝。
　　“或许是我平日里搜刮的东西里有什么东西与你师傅有关呢？”墨小桃牵起萱儿有些冰凉的小手，一步踏出这柄石剑，恍然见到久违的阳光萱儿情不自禁的用手遮挡了一下眼睛，煞是可爱。下一刻，二人消失在半空，只留下几道空间传送的气息。但她们没有注意到神城空间深处的夜玄天宫里，一道古老的气息投射过来的窥探的神识。
　　“有人动了绝情天剑。”那人正是夜玄帝姬，夜玄天最古老的存在。夜玄帝姬一步迈出自天宫来到了绝情天剑前，她察觉到了，里面的东西消失了。素手一抓，却是将即将消散的空间的气息握在手中，仙君灵力便锁定了芳菲天玄镜。
　　这是萱儿在今天看见的第二个地方，入眼是一颗参天的桃树，天空中还飘飘洒洒着细雨，涤尽空气中的微尘，充沛的灵力洋溢在这片洞天里，温度正好，不冷不热，微风徐徐。长长的石子小路两旁是四时错季的桃树，有的含苞待放，有的才出新芽，有的红艳欲滴，再往里走是已经成熟的桃子，诱人的狠。墨小桃牵着她的手走向小路尽头最大的桃树下，熟练的拿出两只小酒杯一人一个，又晃了晃手腕，桌子上瞬间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酒坛和酒壶，甚至还有不少漂浮在空中汇成一团，并无器具盛放只有一团仙君灵力包裹着。
　　“我们先喝点吧，说不定你会想起什么呢。”墨小桃正准备给她倒酒，却看见她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桃树。
　　“小桃，这棵树下埋着什么东西嘛？”萱儿突然开口问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墨小桃看着若有所思的萱儿，思考一番过后“我记得师傅说过，他曾经在树下埋过几坛酒，不过我倒是没去挖过。”说完将神识探到了手腕的储物小镯子里一通翻找，终于是找到了一柄小锄头，正是她师尊用来埋酒用的小锄头，以前一直丢在角落里，她也没在意，原来是用来做这事的。
　　二人在萱儿迷迷糊糊的感应下在树下几步一停，终于萱儿笃定的站在了一处空地前。用素手指着说，“就是这里了，这地下一定埋着与我师傅有关的东西。”
　　墨小桃也是二话不说的开挖，终于在二尺多深的地方触到坚硬的东西，圆圆的像是酒坛，又是费力将它挖出，墨小桃抱着酒坛来到石桌前，打量着酒坛。
　　青花瓷的酒坛上还沾着不少泥土，只有薄薄的一层仙君灵力包裹着，不过墨小桃发现这灵力的气息并不是她师傅的，但这股气息她也熟悉的很。这股冰凉的灵力，倒好像是她的四师兄，洛冰竹的封印。酒坛的塞子上还挂着一扇灵签，上面写着“念霜思”三个字。看来这就是这酒的名字了。
　　二人正要开封，远处的小天地门户却传来阵阵波动，是有人来了。透过结界看去是一个一身玄色的女子，不怒自威，久居上位培养出的气势虽然强势，却不含恶意，所以墨小桃尽管诧异，却还是打开了门。
　　浩瀚的仙君灵力远远的出现时便让她感到呼吸困难，下一刻那女仙君来到二人面前。她的目光先是在萱儿身上停留片刻，接着便看向了墨小桃。
　　“这洞天甚是不凡，不知你是哪家的小仙，是何姓名，又师承何处，为何要擅闯我夜玄天？”女仙君收敛了澎湃的仙君灵力，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口吻问墨小桃。
　　墨小桃虽然虽师尊见过不少仙君，如此面对一位仙君的质问却是第一次，不知不觉冷汗湿了后背。她的手紧张的转着衣角，考虑着要不要自报家门时。一道凌厉锋锐的剑光，自她胸前的小吊坠中飞出。引的她一声惊呼，以为这剑气要杀向女仙君时，却发现它只是飞向了自己腰间佩戴的传音灵符。
　　“夜玄天的道友，还望手下留情。”灵符飞出，里面传出的声音正是墨小桃的师尊的。显然这是他留下的后手，而这从未告诉过墨小桃，莫名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意，这灵符也挡在她面前将夜玄帝姬的灵力格挡去。让她送了一口气。
　　夜玄帝姬瞳孔微缩，显然她也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这人的徒弟，她动不得。但她只是平淡的应了一声，毕竟二人不过都是仙君境界，虽然她自知不敌，但还不至于让她轻易低头就是了。
　　“原来是仙剑天的高徒，这小丫头闯入了我夜玄天的禁地，你待如何？”这位夜玄帝姬言语间已然不悦。
　　“仙君莫要生气，我已派人去叶玄天接小桃回来，在此期间还望仙君不要伤害她，如若不然。呵呵。”仙剑天师尊的口气已经隐隐带上了几分威胁。尽管他知道，墨小桃有错在先，擅闯禁地。但那又如何？有他在谁也别想动墨小桃半根头发。古老星空的先天仙君都是桀骜不驯的好战分子，若在言语上弱了半分，便在交锋中失了先机，处处落入下风，那还谈什么保护自己的徒弟。
　　“呵呵，道友好胆色，是在威胁我么？”夜玄帝姬冷笑一声。“仙剑天的师尊素来强势护短我早有所知，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只是你这手伸的太长了吧，在我夜玄天也敢造次不怕我杀了你这小徒弟？”说完神色冰冷的看了墨小桃一眼，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意和先天仙君的气势锁定了她。
　　“呵，道友若真敢动手，我保证你夜玄天上下三日之内不在有任何活口，我要你夜玄天众生陪葬！我会亲自去往六道轮回引渡小桃，逆转时空，将她带回，而你，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仙剑天师尊语气之间，杀意十足的警告令夜玄帝姬丝毫不敢轻视。至少在目前看来，这位杀神从未食言过，不管是先天帝子还是古老仙君，只要敢惹他的至少都受过他一剑，下场么，不死也要脱层皮。她可以无视别人的警告，唯独这位，绝对是她不能惹的几人之一。
　　“仙君倒是言重了，那我便在夜玄宫静候光临了。”夜玄帝姬冷哼一声，看了墨小桃与萱儿一眼。随后身形消散，离开了芳菲天玄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