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小说:骑马与砍杀之一笑风云路  作者:诺德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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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提脱儿接到斥候的回报,心里犹豫不决。野鹿沟方向没有任何敌人的踪迹。难道自己判断错了,卡拉德军向榉山方向去了?不可能,从榉山走,不但要走回头路,而且一路上都是山路,速度更慢。
  “再探,向恒岭方向继续探查,扩大范围。”
  中午,部队到了野鹿沟。野鹿沟安安静静,没有人烟。
  然颓驱马走到提提脱儿身边,轻声说道:“斥候已经向前十几公里,依旧没有看见敌人。敌人会不会没有从这个方向走?如果他们从这里走,我们的斥候早就应该发现了。”
  “大人,九铃儿的部队会不会还在恒岭?”千夫长邪祝说道,“那个野人神出鬼没,诡计多端,枞首在汗国境内都被他杀了个落花流水。我看我们还是直接杀向恒岭吧。”
  提提脱儿心里明白情况有些不对劲,但他还是对自己的实力充满相信。他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道:“命令部队速度快一点,我们去恒岭。”
  下午,他们接到了参矜的消息,部队正在攻打恒岭。
  “参矜危险了,他们遇见的肯定是卡拉德军主力。”提提脱儿惊呼起来。
  提提脱儿后悔莫及。自己一着急,分兵堵截,没想到上了九铃儿的当。敌人就是要他们分兵,然后利用自己的优势兵力逐个击破。
  “急速,急速杀向恒岭。”提提脱儿脸色大变,声音都有点嘶哑了。如果参矜的部队在恒岭被打了一个伏击或者被两倍于他的兵力围攻,都有可能被歼灭。卡拉德军在恒岭上突袭一次,伏击一次,就把自己的四千人马吞噬了,这个九铃儿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如今,即使自己的部队就算杀败了九铃儿,夺回了财物,但自己一万多人马出来,只剩下两三千人回去,根本就是大难临头的处境。没有实力,再怎么富有也是他人的口中之食。
  提提脱儿一时间心急如焚,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到恒岭。他不停地催促着,额头上冷汗冒个不停,浑身上下不知不觉让汗水都浸透了。
  “大人,你不要着急,事情也许没有你想像得那么严重。赤欧仇乞的部队厉害吧?训练了许多年。我们还不是很轻松的就把他们消灭了。卡拉德人的军队太脓包,没有多少战斗力。即使有什么事,相信参矜也能顶得住。只要我们赶到恒岭,卡拉德人就休想活命。”
  千夫长键乘的安慰非但没有减轻提提脱儿的忧虑,反而让他更加绝望了。卡拉德人的军队里有白鹭部落的纳察罕人,有库吉特部的库赛特人,没有战斗力?怎么可能。
  接着,他们碰上了参矜的传令兵。卡拉德军的主力果然全部在恒岭。
  然颓,邪祝,键乘三人欢呼起来,神情大为兴奋。提提脱儿的心却沉了下去,面无表情。他现在非常后悔,后悔没有听遄结的劝说,后悔没有在情况最好的时候,大摇大摆的凯旋而归。现在,自己陷入了绝境里。
  提提脱儿的大军一路不停,中间就在野鹿沟稍稍歇息了一下。士兵们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天,一个个体力不支,疲惫不堪。
  就在他们距离恒岭四五公里的地方,他们抓住了一个卡拉德军的斥候,而且还是一个纳察罕人。在他们威逼利诱之下,那人终于开了口。
  遄结被俘,参矜已经投降,九铃儿的八千大军就在恒岭上埋伏着,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他们。
  八千人?提提脱儿和他的手下们面如土色,呆若木鸡。
  “你敢骗我们……”键乘指着俘虏,愤怒地喊道。
  “没有,的确没有。库吉特部有两千人,白鹭部落有一千人。九铃儿在城和色布刺的部队在宝驹城一战都没有打过,他把突袭我们的马贼俘虏全部招进了部队,加上库赛特巴鲁台部的俘虏,他的部队已经扩充到五千人。千真万确,你们赶快逃吧,否则……”他看到提提脱儿杀气腾腾的脸,恶狠狠的眼睛,吓得根本就不敢说下去。
  看着部下惊骇的眼神,提提脱儿感到一股寒气从背心直冲到脑后,他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大人,士兵们急行了一整天,个个都很疲惫,而卡拉德军以逸待劳,体力充沛,两军相遇,我们……”
  提提脱儿摆摆手,示意然颓不要再说下去。情况很明显,若战,覆灭之局。卡拉德军不仅仅是八千人的问题,他还有英勇善战的库吉特人和纳察罕人,即使参矜的部队还在坚持,也不可能打败卡拉德军队,更不要说抢回东西了。他突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赤欧仇乞,都是因为自己想杀了赤欧仇乞,才招致今日之祸。如果没有白树谷之战,大部队就会和遄结会合同时到达恒岭,今天就已过境了。九铃儿就是想堵截偷袭自己,也是有心无力。他后悔啊。一招错,满盘皆输。为了杀一个仇人,竟然把自己的一切都输掉了。
  “大人,如果决定不战,我们可以直接从这里去榉山,由榉山过境。您看呢?”邪祝小声问道。
  提提脱儿沮丧地点点头。回去?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如今自己实力俱损,只能任由宰割了。他难过的差一点要哭出来。就因为临走时打了一战,所有已经拿到手上的权势和财富就赔了个尽光,如今看上去还要赔上自己的部落和自己的性命。天理何在?
  提提脱儿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撤。”
  他痛苦,他后悔,他要疯了。
  太阳西斜,黄昏将临。法提斯听到报警的牛角号声急促而猛烈地响了起来。他大吃一惊,丢掉手上吃了一半的干饼,放声大吼:“准备作战,准备作战……”
  在同一个地方袭击同一个对手,对方不可能没有警觉。九铃儿为了防止提提脱儿的军队突围而逃,特意安排法提斯的部队守在去榉山的路上,乌尔罩的军队守在返回柏岭的路上。只要发现提提脱儿的部队往恒岭,他们两支部队就尾随在后,早早卡住敌人的退路。然而,提提脱儿却选择了逃跑,立即逃跑。这一点,九铃儿和他的部下们都忽略了。这个可能性太小,偏偏这个最小的可能性变成了现实。卡拉德军仓促应战。
  法提斯率领的八百人排成密集整形,守在山凹里。他们刚刚列队完毕,纳察罕人就杀了过来。
  “弧行结阵,挡住敌人。”法提斯看着蜂拥扑来的敌人,十分惊恐!
  “上箭……”
  “放……”
  法提斯大吼一声,长箭呼啸而出。
  “放……”同一时间,键乘高举战刀,放声狂吼。
  双方密集的长箭在空中凄厉地啸叫着,互相交错而过。
  “唰……”几乎是一个声音,长箭砸向双方密集的人群。
  卡拉德军高举盾牌,迎向空中。纳察罕人为了加速,完全放弃了防守,他们高呼着,悍勇无比地冲击,射击。
  “噼噼啪啪……”长箭凌空射下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砸在密密麻麻的盾牌上,狂暴而粗野。许多士兵给这一阵密集的攻击撞的手臂酸痛,盾牌几乎都要用双手去顶。许多长箭穿透盾牌面射伤了执盾的士兵。有不慎中箭者惨嚎着坠落马下,有中箭的战马在阵中痛嘶蹦跳。敌人接二连三的中箭,纷纷栽倒马下,更多的长箭随着他们的叫喊射向空中。
  盾牌突然撤下,卡拉德军的长箭随之呼啸而去。
  双方很快接触。
  “杀……”法提斯长枪一摆,率先刺向一柄飞跃而来的战刀。激战开始。
  纳察罕人的冲击力甚是可怕,仅仅第一轮的冲击,卡拉德军的弧行阵列就被他们狠狠地削去了一层。卡拉德军后排的士兵对着敌人任意射击,闭着眼睛都能射中密密麻麻扑上来的敌人。前排的士兵被战友的鲜血刺激地疯狂了,他们只知道杀死对方,报仇,再杀死一个,浑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生命。
  纳察罕人要生存,冲出去才有活下来的机会。他们舍生忘死地冲上来,前赴后继,决不退缩。自己死了,也要给后面的士兵争取一条活路。
  双方很快杀疯了。战友和敌人的尸体就在脚下践踏,断肢残臂就在自己的眼前飞舞,鲜血就在空中溅洒,吼叫声就在耳畔回荡,杀……,没有退路。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就是砍死对方,再迎上一个。战刀同时捅入对方的胸膛,那激烈的吼叫既是痛苦的,也是快乐的。同归于尽未尝不是精疲力竭之后最好的结局。
  铁锤的砍刀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和肉屑,他浑身浴血,已经看不出相貌。战马早就倒下,他抡着砍刀坚守在最前面,周围的战友不停地倒下,后面的士兵不停地补上缺口。不需要呐喊,也不需要鼓励,杀,杀到最后一个人也要杀。
  键乘看着卡拉德军中那个山一样的壮汉十分愤怒,不把这个庞然大物清除掉,键乘感觉自己就是把再多的士兵填进去,都难以迈进一步。
  键乘立马指挥一个百人队杀上去。一个百夫长临死之前终于一刀砍在了铁锤的大腿上。战刀深入骨肉之间,竟然就那么颤抖着横在了腿上。
  铁锤狂吼一声,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再也坚持不住,身形摇了两下,单腿跪了下来。
  键乘打马飞来,顺势一刀劈下。铁锤再吼一声,突然站起,侧身让过战马的撞击,奋力一刀剁在了战马的颈子上。键乘的战刀划过铁锤的胸膛,鲜血四射。战马惨嘶,马血喷射,庞大身躯打横飞起,撞飞了几对正在搏斗的士兵,倒在了地上。键乘被甩了出去。还没有等他站起来,几把战刀不分先后几乎同时劈了过来。键乘哼都没有哼一声,命丧当场。跟在键乘后面的纳察罕士兵围住铁锤,刀枪齐下。铁锤的胸膛被破开,鲜血和内脏都在往外喷射。他怒睁双目,吼声连连,战刀依旧飞劈而出。敌人的长枪刺进他的身体,战刀剁在他的肩上,长矛穿透他的腰肋,他的战刀却砍飞了最后一个扑向自己的敌人。
  铁锤轰然倒下。几个敌兵心有余悸地望着,好像惧怕他再会跳起来一样,一脸的恐惧。铁锤的部下惨烈地叫喊起来,个个红着双眼杀了上去,几个敌人立刻就被剁成了肉泥。
  弧行阵列稳丝不动,虽然它变薄了,但它顽强地坚持着,任敌人的重锤连续砸下。
  提提脱儿望着死死堵在出口的卡拉德军,面如死灰,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身上的冷汗随即冒了出来。
  “再组织一次冲击,以锥形阵列冲杀它的正中。把弧顶破开,这个阵势就守不住了。”提提脱儿转首望着邪祝,指着激烈厮杀的战场说道。
  邪祝立即打马离去,组织突击部队的人马。
  法提斯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对着号角兵狂吼道:“吹号,吹号,求援。乌尔罩,乌尔罩在哪?”
  他现在盼望着乌尔罩的部队赶快出现。他们两地相距两公里左右,乌尔罩的部队应该赶到了。如果再没有支援,他的部队就彻底守不住了。
  战鼓声突然在远处山林中冲天而起,好像是呼应急促的牛角号声
  乌尔罩,乌尔罩来了。他是一个标准的卡拉德军人,他不喜欢那些骑马部落的牛角号。虽然不敢公开反对九铃儿的这项改革,但他可以阴奉阳违。他的部队一直带着战鼓,只要有机会,他都用战鼓指挥一切。
  亲切的战鼓。法提斯大笑起来。卡拉德军士兵精神大振,牛角号声同时响起,激昂,嘹亮的号角声响彻了战场。
  乌尔罩一马当先,出现在敌人右侧的一片山林里。他为了赶时间,带领部队抄近路扑了过来。
  “好,小法的部队还守在路口。”他高兴地大叫起来。
  旭牟刃尔手执大斧,出现在山林的另外一侧。
  “兄弟们,杀,杀下去……”旭牟刃尔高举大斧,纵声狂呼。
  “杀……”乌尔罩挥动长戟,纵马冲出。
  “杀……”八百名士兵齐声高吼,声震云霄。战马纷纷冲出山林,一个个像下山猛虎一般,狂野凶悍地杀向纳察罕人。
  守在路口的卡拉德士兵顿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涨。
  “兄弟们,杀,把敌人杀出去……”法提斯手举长枪,纵声狂呼。士兵们齐声呼应,杀声四起。提提脱儿的大军就像被人拦腰一棍击中,身体立时弯了下去。
  提提脱儿大声叫起来:“避开来援敌人的冲锋,让他们进来。”
  “然颓,你组织后军,从敌人的左翼展开攻击。我组织人手对他们的右翼展开攻击。我方人多,占据绝对优势,吃掉他们,以最短的时间吃掉他们。”
  然颓望着面色苍白的提提脱儿,小声提醒道:“我们应该以突围为主,和这群敌人纠缠,不但损兵折将,也会耽误突围的时间。”
  提提脱儿的眼睛内闪出一丝无奈,他苦笑一下缓缓说道:“敌人卡在路口,部队难以展开,只能一点一点地消耗他们,直到他们死光了,路也就出来了。如果让这两支卡拉德军会合,我们就再也冲不出去,只能死在这里了。”
  “恒岭的卡拉德军主力很快就会赶到,争取时间吧。”
  乌尔罩八百人的卡拉德骑兵队伍就像平地上刮起的一股飓风,呼啸着摧枯拉朽一般杀向了敌人。
  纳察罕人的骑兵在牛角号声的指挥下,纷纷向两边作鸟兽散,气势汹汹扑上来的卡拉德军竟然没有碰上一个接战的。
  乌尔罩非常清楚自己的任务:堵住敌人,等待主力赶来围歼。所以他立即看出敌人的意图,对方似乎想把自己的部队围在敌阵中间,不让自己和法提斯的部队会合。
  “右转……右转……”乌尔罩高声吼叫起来。旭牟刃尔听到号角声,一拨马头,率先转向杀向敌军。卡拉德军的骑兵随即转了个圆弧,斜斜地杀向敌人的主力中军。
  提提脱儿心里暗暗地赞赏了一声。这个领军的头脑清醒,不错。
  “迎上去,堵住他们,堵住……”提提脱儿大叫一声,率先杀了过去。
  旭牟刃尔的大斧呼啸着抡下,将一名敌骑连人带马一起劈倒。纳察罕人在生死关头,毫不畏惧,他们利用人数的优势,开始奋力杀进卡拉德军阵内,试图展开分割,包围,围歼的战术。但是卡拉德八百人巨大的一团,在很短时间内吃掉这股敌人。这就好像啃一块骨头,任你的嘴再大,想吃点肉是非常困难的。
  旭牟刃尔的杀伤力太大,周边的敌人很难近身。只要被他的大斧扫到,立即毙命。卡拉德军士兵尾随在旭牟刃尔身后,两侧长矛掩护,外侧战刀清敌,后面长箭遥击,大家配合默契,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提提脱儿看到了这个箭头的威力,立即吩咐一个百人队队长,不惜一切代价,杀掉那个执斧冲击的大汉。
  旭牟刃尔突然之间就像撞到了一堵墙上,任他如何飞斧劈砍,竟然不能再进一步。
  “杀,杀……”旭牟刃尔他狂躁地喊着,斧子抡得更快了。敌人的尸体转眼之间在他的马前趴下了一大片。
  旭牟刃尔感觉自己太累了,手都杀酸了。他稍稍喘了几口气,手上的大斧慢了下来。几个纳察罕人趁机连续和他对砍了几刀。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三个纳察罕人突然跳下战马,冲进了旭牟刃尔的战马附近。旭牟刃尔蓦然觉得不对,他手上用力,狂吼一声,大斧回撞,斧柄尖尖的尾部竟将一个纳察罕士兵活活挑杀,另外一个敌兵随即被跟在旭牟刃尔后面的弓箭手射杀,只有一个冲到了他的战马旁边。战刀抡起,鲜血四射,一只马腿竟然被活活斩下。剧烈的疼痛刺激的战马仰首痛嘶,一跃而起,随即撞在对面扑上来的两名敌骑身上,轰然倒地。斩去马腿的士兵跟着就被冲上来的卡拉德军骑兵一矛挑杀。被撞到的敌骑人死马折,接着就被冲上来的战马肆意践踏的血肉模糊。
  旭牟刃尔猝不及防,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完全找不到南北,但他死死抱住自己的大斧,躺在地上奋力劈扫,准备在士兵们的掩护下站起来。
  纳察罕人全然不顾生死,一窝蜂地冲了上去,个个挥动战刀朝地上的旭牟刃尔砍去,誓死要杀了他。
  卡拉德士兵更加疯狂,大家狂吼着,打马直撞上去,以自己的身躯去抵挡敌人砍向旭牟刃尔的武器。一时间,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内,血肉横飞,各式武器尽展夺命之术,双方士兵你撕我咬,马上马下纠缠一起,拥挤得密不透风。
  远处的提提脱儿嘴角掀起一死冷笑。
  “射,密集齐射……”他指着那个死亡的空间,大声吼道。
  纳察罕士兵毫不犹豫,即使里面有一半是自己人,但为了杀死敌人,没有一个人犹豫,随着提提脱儿大手挥下,长箭像下雨一般近距离地射向了那片狭小区域。
  正奋力杀过来救援的乌尔罩怒睁双目,几乎是歇斯底里地狂吼起来:“旭牟刃尔……,旭牟刃尔……”
  没有人幸免。长箭密密麻麻的,把所有能够接触到的物体都钉满了,就像一个巨大的刺猬卧倒在战场上。
  突然,在刺猬的身上,一个结实的大汉站了起来。旭牟刃尔身中十几箭,浑身血迹。他拄斧而立,在战场上显得威风凛凛。
  提提脱儿气得怒骂一声,高声大叫:“射……,射死他……”
  无数的长箭呼啸而起,像一片巨大的黑云砸向了旭牟刃尔。旭牟刃尔高举右臂,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声狂吼:“杀……”
  长箭临体。数不清的长箭穿透了旭牟刃尔,将他和那只刺猬紧紧地钉在了一起,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杀……”乌尔罩睚眦欲裂,举起长戟,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猛虎,带着士兵们疯狂地杀向敌人。
  然颓带着后军的士兵跟在卡拉德军后面,凶猛地扑杀。他们人多,卡拉德军人少,卡拉德军士兵不断的有人栽倒马下。
  然颓看到旭牟刃尔死去,高兴地大叫起来:“敌首已死,敌首已死,大家杀啊……”
  不远处一名卡拉德人的百人队队长曾经是旭牟刃尔手下的一名马贼。他看到旭牟刃尔壮烈死去,心里正悲伤着,听到然颓这么一叫,回头一看是一个纳察罕人的首领,不由的怒气上撞,大声叫道:“兄弟们,杀死他,杀死他……”
  周围的士兵回头看到然颓,就像老虎看到猎物一样,一个个眼睛发光,咬牙切齿,立即随着鲁垦脱离大队,杀了过去。“为大哥报仇啊……”
  “杀……”士兵们高呼着,像疯子一般冲向然颓。
  然颓大吃一惊,本能的欲向后退。后面的纳察罕士兵正在前冲,挟带着然颓越来越接近卡拉德军士兵。
  那个原马帮兄弟连杀两个敌兵,已经和然颓非常近了。他突然丢掉手上战刀,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扑向了挥刀刺向自己的然颓。然颓的战刀戳进了鲁垦的胸膛,穿透而过。鲁垦却一把抱住了然颓,将他从马上硬生生地撞了下来。士兵们吼叫着,迎着敌骑一拥而上。双方士兵各举武器,你来我往,纷纷坠落马下。
  然颓一把推开鲁垦的尸体,刚想站起来,却被一匹战马践踏而过。他惨叫一声,重又栽倒地上。他的侍卫们纷纷围了过来。一个坠落马下的卡拉德士兵突然手执长矛,鱼跃而起,手中长矛顺势插进了然颓的咽喉,接着他被敌骑撞得腾空而起,鲜血在空中飞舞。
  邪祝的突击骑兵再次发起了对法提斯部队的攻击。弧行阻击阵地的士兵已经越来越少,大家在法提斯的指挥下,逐渐后退,缩小阵势。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乌尔罩的援军迅速杀出敌人的包围,赶到这个路口,加入防守队列。否则,随着士兵们不断倒下的躯体,这个阵势随时都有可能瓦解。
  乌尔罩的部队陷在纳察罕人的包围中,死伤惨重,但他们紧紧地抱成一团,坚决地杀了过来,离法提斯的部队越来越近。法提斯和士兵们竭尽全力在死守。没有人了,就直接驱赶战马去撞击。倒下了,只有还能动,就坚决挥刀砍向敌人的马腿。长箭没有了,就杀进敌阵在敌人身上拔。阵势的任何一个地方被敌人突破了,法提斯就带着最能打的战士补上去,即使拼光了,也要把敌人赶出阵势。法提斯身中数刀,双腿都已受伤。他浑身浴血,有气无力地趴在马背上。前面战友们在吼叫,战刀在飞舞,敌人在连续不断地倒下。
  对面乌尔罩的部队正在奋勇杀来,厮杀声清晰可闻。他慢慢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摔落马下。随即他看见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把自己抬起来,听到士兵们在叫喊自己。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不听使唤,他极力想让士兵们放下自己到前面去杀敌,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字来。渐渐的,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伤痛也不再疼痛,肌肉也不再酸涨,接着他就发现自己好像一片羽毛似的,飞了起来。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残阳如血。大家把他放在一块平坦的草地上。一个军官模样的仔细看了一下伤口,失望地摇摇头,对站在一个军官模样的小声说道:“要害处被砍了两刀,失血又多,估计支撑不了多久。”
  两个士兵突然单腿跪下,大声叫道:“大队长保重,我们走了。”
  他们身后十来个人齐齐跪下行了个礼,然后返身上马,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杀声震天的战场。
  法提斯模糊看着战友们在鏖战,在厮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刻,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他奋力喊了起来:“妈妈!”
  乌尔罩挥动长戟,连刺带挑,勇往直前。士兵们状若疯狂,紧随其后,竭力杀敌跟进。
  邪祝无力地回头看了一眼杀到自己后面的卡拉德援军,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这个时候了,还让敌人的援兵杀过来,是不是大家都想死在这里。他的突击士兵们立即腹背受敌,陷入混战。没有了后面弓箭的掩护,突击士兵的肉搏立即演变成以命换命的死战,不死不休。双方士兵纷纷栽倒马下,死伤惨重。弧形防守阵势立告瓦解。这个时候,如果没有卡拉德军堵在中间,纳察罕人在突击部队的前导下,可以迅速破开阵势,冲出堵截。他们努力了这么久,最后却功亏一篑。
  乌尔罩奋力高吼:“兄弟们,我们杀到了,杀到了,杀……”
  跟在他后面的士兵立时神情亢奋,浑身再度爆发了无穷的力气。杀,杀过去。
  邪祝仰天长嚎,自感无力回天,几乎要一刀杀尽眼前所有的人。战刀左右劈杀,连斩两名卡拉德军士兵。
  乌尔罩快马杀到,长戟横空而至。邪祝奋力挡开,虎口巨震。乌尔罩长戟顺势斜拉,再削其臂。卡拉德军士兵趁隙一拥而上,将邪祝周围的士兵砍了个一干而净。
  乌尔罩和邪祝在狭小的空间内刀戟连续猛撞,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邪祝想逃,却被乌尔罩的长戟死死地缠住了。
  “杀……杀死他……”乌尔罩再攻一戟,纵声狂吼。跟在他后面的士兵一时插不上手,也挤不进两人的战圈,只能干瞪眼。
  一个士兵情急之下突然脱手掷出手中长刀。战刀呼啸着,冲向了邪祝。邪祝慌乱之间未免有点手忙脚乱,又要防止乌尔罩的长戟,又要架开敌人掷来的战刀,速度立即慢了下来。一直在附近张弓以待的几个士兵几乎不分先后,同时射出了手中长箭。邪祝大吼一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中数箭,翻身坠落马下。
  提提脱儿望着自己的突击部队被卡拉德军包围,连连摇头。都说卡拉德人的骑兵怎么差劲,今天碰上的却是一支不要命的卡拉德军。他们一路横冲直撞,以几百人的生命作代价,硬是撕开了纳察罕人的围截,杀到了路口会合。自己一两千人都没能挡住他七八百人想想都生气。他抬头望望天。夕阳已经西沉,暮色降临,黄昏将过了。
  提提脱儿默默地望着来路,一脸的紧张和无奈。他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
  乌尔罩的援军来了,敌人的疯狂进攻被击退了。两百多名血迹斑斑的士兵散落在各处,一个个神情兴奋,欢呼不停。地面上密密麻麻都是尸体,狭窄的空间内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乌尔罩带着两百多名战士驱马驰进路口。两支部队的士兵汇聚到一起,激动得大吼大叫。
  乌尔罩没有看到法提斯,也没有看到铁锤,他大声叫起来:“小法,小法……”
  “大人阵亡了……”一个百夫长从人群中走出来,低声说道。
  “铁锤呢?”
  “阵亡了。”乌尔罩心里一痛,胜利会合后的喜悦顿时不翼而飞。提提脱儿望着尸横遍野的战场,突然叹了一口气。
  “大人……”提提脱儿身后的侍卫看到他意志消沉,小心地喊了一声。提提脱儿转首望去。
  “大人,天快黑了,卡拉德人的主力马上就要到了,我们……”
  提提脱儿点点头,表示他明白。“命令部队,以两百人为一队,组成五队,轮番突围。”
  牛角号声划破越来越暗的暮色,再度回荡在山林之间。进攻开始。
  乌尔罩从法提斯的遗体旁边站起来,心如止水,他大声吼道:“擂鼓迎敌……”
  九铃儿带着亲卫队飞奔在最前面。额速尔和纳延泰的库吉特骑兵紧随其后。他心急如焚。法提斯和乌尔罩的人马加在一起也只有一千六百人,对付几乎已经疯狂的三千纳察罕人,凶多吉少。
  部队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但九铃儿还是嫌慢,不停地催促手下,快点,再快点。
  提提脱儿指挥部队轮番攻击,一方面保证了冲击力,一方面也保证了体力。
  卡拉德军精疲力竭,疲于应付,死伤惨重。乌尔罩的长戟已经折断,改用战刀,和士兵们顽强地搏杀在第一线。
  九铃儿隐隐约约听到了从战场上传来的牛角号声,双方士兵的喊杀声。
  九铃儿高兴地狂吼起来:“他们还活着。好样的。”
  “吹号,吹号。亲卫队随我冲锋。额速尔从敌军的左翼包抄,纳延泰从右翼包抄。务必全歼敌军,击杀提提脱儿。”
  提提脱儿的心脏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抬头向后方望去,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和悲哀。卡拉德军主力部队驰援的牛角号声和战马奔腾的轰鸣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猛烈。
  纳察罕人恐惧了,慌乱了,进攻的更加疯狂。不要提提脱儿发出号令,所有的士兵,大约一千多名士兵全部自觉地投入了战场。只有杀死挡道的卡拉德人,才有活命的机会,才可以逃出天生。杀,杀出去。
  突然之间,坚守路口的卡拉德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击。纳察罕人完全放弃了对自身的防护,他们疯狂的挥舞着武器,毫无章法的一路杀进。挤不上前的士兵对准卡拉德军阵地,肆意发射长箭。
  乌尔罩声嘶力竭,大声指挥着士兵们阻击,反冲锋,再阻击。大家用刀砍,用枪刺,用箭射,用战马组成一道又一道的障碍,迟滞敌人的攻击速度。弧形防守阵势完全崩溃。大家尚在拼死搏斗。
  一阵密集的长箭射来,无论敌我双方,统统都被射死在阵前。纳察罕人疯了,连拦路的战马被这群如狼似虎的疯子一阵猛砍,全部倒在了血泊里。
  九铃儿带着亲卫队士兵出现在战场上。
  “杀……”九铃儿高举长枪,纵声狂呼。
  “杀……”食指,古尔丁,乞儿察带着士兵们吼声如雷,像狂暴的飓风一般,冲进了敌人的阵中。额速尔,纳延泰各带部队,沿着战场的边缘,风驰电掣一般冲向路口。堵住敌人就是胜利。
  提提脱儿在一班侍卫的护卫下,跟在突击的士兵后面,等待着冲破阻击,冲出包围。后面的喊杀声惊天动地。提提脱儿就像没有听到一样,静静地坐在战马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天的时间,战局就来了一个大逆转,他觉得不可思议,他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卡拉德军为什么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突然战胜了自己?提提脱儿想到自己的悲惨命运,霎时间心如死灰,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兴趣。
  乌尔罩死了。他在敌人的围攻下,和十几个士兵一起,被数倍于己的敌人乱刀砍死了。任他武功再高,面对蜂拥而来的敌人,凶悍的几乎疯狂的敌人,他也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纳察罕人再次被密密麻麻的战马排成的路障挡住了逃跑的路。九铃儿的亲卫队士兵们勇不可挡,他们像一把犀利无比的战刀,横扫千军,一路毫无阻碍的杀到了卡拉德军的阻击阵地附近。
  九铃儿手上的长枪左右飞舞,食指的战刀在咆哮,古尔丁的狼牙棒在怒吼,乞儿察的长矛在呼啸,紧随其后的巴鲁台亲卫发挥了他们的群攻优势,三五成群,各成阵势,搏杀残命,无所不用其极。
  额速尔和纳延泰几乎在相同的时间赶到了路口,库吉特人爆发了。面对肝胆俱裂,精疲力竭的纳察罕人,他们强悍的战斗力被彻底完全地激发出来,他们开始了对纳察罕人疯狂的屠杀。
  提提脱儿没有跑,他挥动战刀随便抵挡两下之后,便任由凶神恶煞的库吉特战士举起血淋淋的战刀,把自己剁于马下。
  九铃儿看到了乌尔罩,看到了法提斯,看到了铁锤,更看到了全身插满长箭,挺身而立的旭牟刃尔。
  他愤怒了,他抱着法提斯的尸体仰天狂嚎歇斯底里。
  “杀……杀……一个不留。”
  九铃儿被悲痛蒙蔽了心智,被仇恨蒙住了双眼,他疯狂的咆哮着,杀进了敌群。长枪插进敌人的胸口拔不出来,他就丢掉长枪,用战刀砍杀,战刀剁在骨头上拔不出来他捡起地上的长矛再杀。
  卡拉德军肆意杀戮,不留俘虏,同样也激起了纳察罕人的凶性。反正都是死,不如拼个你死我活。杀。
  九铃儿的血腥和凶残让纳察罕人更加暴虐。一班纳察罕士兵迎着九铃儿冲了上来。九铃儿随即被团团围住。食指,古尔丁,乞儿察大惊失色,带着亲卫队拼命地杀上去。九铃儿的长矛挑飞敌人,随即再一矛将敌人连人带马穿了个透心凉,然后他抢过敌人的战刀,连续斩杀三名大汉。更多的武器扑向他。九铃儿连声怒吼,大发神威,再杀三人。终于他被一支长箭射中,接着被一刀剁在背上,随即被一柄狼牙棒扫中,身体飞离战马,在空中旋转着,重重地摔在地上,人事不知。待黑暗将最后一丝光亮吞噬之后,黑夜终于来临。
  战事结束,这个没有地名的小地方在吞噬了四千多条人命之后,重归宁静。法提斯和乌尔罩所率队伍,只剩七人,其余全部阵亡。
  九铃儿躺在山坡上,缓缓睁开双眼,他看到了索拉信,看到了提扎,看到了羽誓,阿兰,看到了自己所有的部下,除了失去的。他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悔恨像毒蛇一样钻蚀着他的心,让他无法原谅自己,只有无尽的哀嚎!
  法提斯死了,这个像兄弟一样的朋死了。旭牟刃尔,铁锤死了,他从厄佩提斯山带回来的几个马帮大哥只剩下红胡子阿兰了。他们在最危险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帮助自己救下冰露,这份情义他还没有报答,他们就死了。乌尔罩死了,才失去扎闻,乌尔罩又死了。他们忠心耿耿的跟着自己四下征战,什么都没有得到,都离自己而去。
  “萌货……”提扎伸手拍拍他,想安慰两句,终于忍不住,老泪如注。
  羽誓和索拉信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站起来对大家招招手,意思是既然九铃儿醒了,没什么事了,大家各忙各的去吧。
  看到九铃儿痛苦不堪的样子,大家心里也不好受。各人眼圈红红的,各自散了。
  只有提扎独自一人坐在九铃儿旁边,陪着他。九铃儿哭了一阵,心情平静了许多。一下子失去四个熟悉战友,四个朋友,这是九铃儿战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战争的残酷,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认识,但一次战斗就失去四个好朋友,却是他第一次遇上。尤其是法提斯的死,对九铃儿的打击还是相当大的。两人的友情开始于科瑞尼亚的草原上,是生死之交。九铃儿对自己认识的第一个卡拉德人,有着太深的记忆和感情。
  九铃儿伤得很重。刀伤还好一些,但那拦腰一棒伤得他不轻,他根本就不能站立,只能躺着。
  九铃儿想起来他和法提斯的约定,慢慢地对提扎说道:“老伯,我和小法说好的,谁先死,另外一个就把他埋在科瑞尼亚山上。我现在不能起来,你能帮我做这件事吗?”
  提扎苦笑一下,道:“此去科瑞尼亚,路途遥远。天气越来越热,遗体保存不了那么久。还是先埋在这里,等以后有了空闲,再来把小法的坟迁过去吧。”
  九铃儿伤重,部队的大小事情就全权委托羽誓处理。现在,熟悉军政要务的,也就羽誓一个人了。其他的部下不是过去身份太低就是马帮马贼黑帮出身,都是门外汉。羽誓顿时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第三天,部队回到厄毗诺萨城外驻扎。九铃儿的部队只剩下三千多一点人马。库吉特部落和白鹭部落的士兵折损较少,加在一起伤亡三百多人而已。马凯布纳察罕人的三千四百多名俘虏被关押在大营内,等待处理。
  第四天,羽誓带上一部分缴获的战利品,去亲拜见督军赤欧仇乞。赤欧仇乞伤得很重,正准备回老家养伤。他愁眉不展,非常沮丧。他在自己的辖区被色布刺打的狼狈不堪,连连丢城。最后自己培养多年的精锐骑兵部队在白树谷还被全歼。以他的家族势力,这点倒不至于被砍头什么,但这个督军是做不下去了,还得花大量钱财去打通各方关系。就在他心事重重的时候,羽誓来了。
  听到羽誓的详细禀报,赤欧仇乞立即忧愁尽去,兴奋地连声叫好。羽誓讲的话让他高兴得恨不能从病床上跳起来以示祝贺。
  羽誓说仗是打胜了,但都是在督军大人的统一指挥下获胜的。尤其是督军大人亲自率部在白树谷诱敌,差一点命丧白树谷,督军大人居功至伟。正因为督军大人在白树谷拖住了提提脱儿的主力,九铃儿部才得以趁机夜袭恒岭,堵住了提提脱儿的归路。然后在督军大人的指挥下,我卡拉德大军在恒岭全歼提提脱儿八千大军,斩杀提提脱儿及其部下多人。督军大人战功卓着。说完立即拿出早已写好的报捷文书呈送给赤欧仇乞过目。
  赤欧仇乞心花怒放,身上的伤痛都忘了。他没有想到这个野人九铃儿竟然这么乖巧伶俐,在自己的辖区内,他举手之间就把这么大的战功让给了自己,还给自己送来了大量的战利品。一个年轻军官能够做到这个样子,前途无量。
  赤欧仇乞高兴之后默默地想道,他这么不遗余力,慷慨大方的帮助自己,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九铃儿已经是科瑞尼亚要塞的首席联队指挥官了,再往上升职仅靠军功是不行的,他是不是希望自己在这个事情上帮帮忙呢?随即他想到了安普雷拉地区的防务问题。自己的主力骑兵已经全军覆没,剩下的三千步兵是当初各城镇拉来支援的护城兵,他们马上要返回各自的驻地。自己伤重马上要回安普雷拉疗养,边境现在一没有主将二没有军队,边境几个小镇的防务形同虚设,要想重新把边境几小镇恢复到过去的样子,必须要有重兵坐镇。
  现在九铃儿受伤不能领军,部队刚刚经历大战,也必须休整,不如让他们暂时驻扎下来,由九铃儿暂时代理督军的职权,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羽誓,希望他能代表九铃儿答应下来。至于卢泽斯市政管那边,他自会派人去说明原委。
  羽誓立即答应下来。赤欧仇乞这个主意也没有什么私心,纯粹是出于现实考虑。边境的小镇居民都逃离了家园,如果没有重兵驻防,谁敢回来?大家都不回来,边境几个小镇怎么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
  羽誓接着提到纳察罕俘虏的处理问题。
  赤欧仇乞笑着说道:“我走之后,督军府的大小事情都有小萌货处理。这个俘虏的事不必问我,一并由他处理。另外,回去告诉九铃儿,他的心意我领了,日后我自有酬谢,替我谢谢他了。”
  赤欧仇乞大悲大喜,心情极度愉快。第三天,他带着大量的财物以及三千步兵回安普雷拉交接一番,就回老家养伤去了。
  到了老家,赤欧仇乞向各方报捷,还亲自写了一份文书命令快骑送到京都。席隆尼亚和俄尼拉督察府接到赤欧仇乞的文书之后,纷纷上书报喜。
  帝都接到边境报捷,东土战事已经彻底平定的消息之后,很是高兴了一番。宫廷各方势力在这件事情的态度上倒是异乎寻常的统一,认为应该重重嘉奖。关于库赛特汗国穆勒剋和卡拉德官员互相勾结一事虽然在帝都盛传了一阵子,但因为库赛特大军已经战败撤回草原,尼尔育和廖福斯安又分别辞官,这个传言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随即烟消云散。
  新任俄尼拉督察人选和安普雷拉督察人选大家争执一番以后,各有定夺。
  帝国议会上,慢慢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帝国大元帅彭同提议,升科瑞尼亚要塞边军首席联队指挥官九铃儿为安普雷拉地区督军,以监护安普雷拉骑马部落。
  赤欧仇乞是帝国大元帅彭同一系的人,他在给彭同的书信中着重提到了九铃儿,认为此子虽然出身低贱,但武功高强,谋略出众,可堪大用。虽然因军功在一年左右的时间内已经迁升到首席联队指挥官一职,但在剿灭纳察罕叛乱之战中,再立大功,论功行赏,完全迁其为督军。
  彭同想拉拢九铃儿,而且一个边境地区的督军在他的眼里,还不如自己府上的一个事务官,做做顺水人情也未尝不可。
  议员们一听立即反对,大家吵成一团,无非就是出身低贱,不是贵族子弟,兴许是哪个偷牛贼的儿子等等,全然忘记了人家的战功。
  议员们激烈反对群情激奋,话说道后面越来越难听!这时站在女皇身边的宦官乍然慕斯就不高兴了。出身低贱,我不也是出身低贱。你们这些人到底是骂我,还是骂那个从库赛特族逃回来的奴隶?他就在女皇耳边嘀咕。
  议会之上有的皇室宗亲,和尼尔育,廖福斯安交情不错,也知道上次两人曾联名举荐过,于是趁此机会站出来,详述尼尔育,廖福斯安的举荐和九铃儿的战功。
  女皇奇怪了,我怎么没有听说?我卡拉德帝国还有这等英雄?
  彭同见有人支持,适时添油加醋一番。反对的议员生气了,抬出帝国律法,祖宗规矩理由一大推。举荐的宗亲也不示弱,列举先朝旧例,前朝英雄说的有板有眼。大家吵得不亦乐乎。
  九铃儿此时已经和黑羽王派来的代表在商谈赎买俘虏的事了。科雷尼亚市政管卢泽斯知道九铃儿又打了胜战,很高兴,派人送来了一点食物,美其名曰犒劳将士。至于九铃儿的部队什么时候回科瑞尼亚要塞,卢泽斯让他听督军赤欧仇乞的命令。只要安普雷拉地区的边境安全了,随时可以回到科瑞尼亚要塞。
  安普雷拉地区的督察还没有上任,暂时行使职权的是事务主管德欧弘斯,他再一次派人前来道贺,这次干脆什么都没有,一张嘴说了几句就走了。
  席隆尼亚督察府的兵事事务官希奥逸夫代表席隆尼亚前来祝贺,也是两手空空。
  九铃儿勉强可以站立行走,听说希奥逸夫来了,一定要出大营辕门迎接。古尔丁拗不过他,只好背着他走出大营。
  希奥逸夫远远看见,非常感动,赶忙下马急步走来。
  “逸夫兄……“九铃儿大声叫道。
  “萌货……”希奥逸夫抓住九铃儿的手,有些激动地说道:“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你还好吧?”
  “好,快好了。”九铃儿笑着说道。
  “这是乞儿察,这是古尔丁,都是库赛特族的勇士,是我们亲卫队的队长。”
  九铃儿指着他们给希奥逸夫介绍道。两人赶忙给希奥逸夫见礼。
  “这就是希奥逸夫,我的好朋友。”
  两人寒暄两句之后,随即准备进大营。
  希奥逸夫看到乞儿察准备背九铃儿走路,赶忙拦住他,笑着对九铃儿说道:“我背你吧。”
  古尔丁和乞儿察惊讶地望着希奥逸夫。
  九铃儿笑笑,趴到希奥逸夫的背上,由希奥逸夫背着慢慢向大营内走去。
  “两位督察大人辞官而走,丢下一个烂摊子,把德欧弘斯大人忙坏了。德欧弘斯大人前两天派人来对我说,你缴获了提提脱儿的战利品,为什么不如数上交?没法子,只好给他拿走了上百车。”
  希奥逸夫笑起来:“我来,也是问你这个富有的指挥官要钱要物的。现席隆尼亚督察府不仅仅是匮乏,而是一无所有。战后,需要开支的地方太多了,你必须要上交战利品。”
  “我知道。色布刺……”九铃儿压低嗓门刚想说那笔巨额交易,希奥逸夫立即打断了他。
  “督察大人病重,已经回老家去了。穆勒剋恶意传出的消息,因为督察大人的离去已经失去了作用。这件事仅仅是传闻而已。督察大人希望你能组建一支无敌于天下的骑兵,镇守在边关,保卫我卡拉德国土从此不受侵扰。”
  九铃儿叹了一口气,“督察大人好大的气魄。”他突然想起法提斯曾经对他说的话,他真的不明白,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尼尔育呢?
  “组建骑兵的办法我倒是有,但没有建制。督察府必须给我建制才行。”
  “给你建制就要给你军饷,军备,现在哪里有这笔开支?”
  “你给我建制,其他的事我自己处理。不论回科瑞尼亚要塞也好,还是留在安普雷拉,我只要有建制就行。但是,我只负责把它们组建起来,至于将来这支骑兵何去何从,督察府必须给个说法。如果它一直存在下去,开销可是非常惊人的。”
  “将来再说吧。现在必须要有这样一支强悍的军队威慑草原骑马部落,争取时间恢复东土的元气。如果库赛特每年都这样没完没了的寇抄边境,东土的百姓还活不活了?增加建制的事我去和德欧弘斯大人和赤欧仇乞督军谈谈。如果不行,就等新上任的督察大人来了再说吧。”
  “不过。”希奥逸夫继续笑着说道:“东土边境地区条件得天独厚,有草场可以喂马,放牧,唯独装备和军饷开支很难节省。你可以模仿库赛特人的办法尽量节省一点,比如轻骑兵可以不穿甲胄,更不要奢侈到用铠甲了。部队多装备长矛,长戟主要是木质的武器,少用长刀长剑等钢铁武器,这也是节省的办法嘛。”
  九铃儿在他背上叫起来:“这么省下去,改步兵算了。”
  希奥逸夫大笑起来:“好吧,好吧,随你随你。你先把部队组建起来,驻扎边境,让境外骑马蛮族不敢稍动。先把今年的收割季节度过去,让百姓能够吃饱肚子。还有,你现在名气大,战功卓着,有些事可不能私做主张,给人抓住把柄。”
  九铃儿哈哈一笑,没有放在心上。
  提扎和阿特佐听说希奥逸夫来了,赶忙跑到大帐。几个人曾经一起参加千鸟牧场的夜袭,战友情深,一起聚聚,叙叙往事,非常热闹。
  提提脱儿的全军覆没,让勒安勒欧心神不安。虽然提提脱儿的势力基本上铲除了。九铃儿的厉害却令他寝食不安,他不知道遄结被九铃儿拿住之后,可否透漏了他们之间的秘密。一旦他们之间的协定泄露了,对他来说,是件非常尴尬的事。假若九铃儿就像赤欧仇乞一样贪婪,或者像伽逊札德一样残暴,他和他的部落就麻烦了。
  九铃儿一直没有主动联系勒安勒欧。白鹭部落的鹭腾飞倒是派人跑了两趟,言语之间隐约有责怪黑羽王欺骗他的意思。勒安勒欧假做不知,指望九铃儿过一段时间率部返回科瑞尼亚要塞,他就可以和赤欧仇乞商谈赎回俘虏的事了。
  结果勒安勒欧又失算了。督军赤欧仇乞的部队在白树谷打光了,边境战事稍歇又不稳定,他正好又负了重伤,于是找个借口回老家养伤,把督军府的事情都丢给了九铃儿。勒安勒欧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派人到厄毗诺萨拜会九铃儿。
  九铃儿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坏,也绝口不提当初联手对付提提脱儿的事。他只是给了个建议,让勒安勒欧考虑好之后再答复他。勒安勒欧听完手下的转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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