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纠缠不清

　　昨天晚上，林昊走后，夏殊彻夜未眠。脑中全是胆战心惊的后怕——为什么在林昊开门的那刻，自己竟然有不顾一切上前将他留下的冲动！
　　夏殊，你真的疯了吗！
　　这种时候，一旦行差踏错，就可能掀起轩然大波，那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绝不可以抱有一丝幻想！
　　必须将所有可能都毁灭！
　　不给自己留一点希望！
　　第二天，夏殊顶着两只被浓妆遮盖住的熊猫眼来到公司，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敲响了总经理李胜办公室的门，将自己和林昊的关系公之于众，并且以个人原因不适合再继续对接林氏药业，要求李胜将项目转交给别的同事。
　　李胜乍一听，夏殊竟然和林氏集团有这么深的渊源，震惊之余，喜得恨不得将夏殊当场供起来。至于夏殊提出的要求，更是一口答应下来。
　　毕竟，只要夏殊人在，林氏药业这块大肥肉肯定跑不了。所以，谁对接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这样，因为夏殊本身有意散布消息，这消息便如借着东风一般，但凡有点关系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此一来，当初的诸多“故事”，比如林昊送夏殊项链、私下里接送夏殊上下班等暧昧剧情也被顺理成章的拨乱反正，成了让人感动涕零的姐弟情深。只是周围几个职位和夏殊差不多的，背后里少不得拈酸吃醋，说什么夏殊是纸糊的老虎，绣花枕头，好看不中用，否则怎么现在才说；还有的说什么夏殊心机太深，能在旭安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这次肯公布出来，怕是有更大的野心……好在，他们都不敢当面说三道四。毕竟夏殊的这层关系，相当于给旭安和林氏药业的合作加了层保险，还是不可能失败的那种。
　　别人眼中，夏殊有了林氏集团做靠山，那真是一时无两风光无限，惹人艳羡。背地里，夏殊却真真体会到了打落牙和血吞是什么滋味，白天在公司带着光鲜的面具，回到了家，心情低落，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
　　好在朱绮的婚期定了。除了工作上的事儿，夏殊便整日忙着帮朱绮筹备婚礼，吸引了夏殊很大部分的注意力……所以外人倒看不出什么，只有夏殊知道，自己不过是把情绪都埋在心里，看似无限可期的日子，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撑多久。
　　至于林昊，夏殊依旧躲瘟疫似的躲着。即便是朱绮的婚礼上，两个人虽然一个是伴郎，一个是伴娘，但全程目光对视的次数，少得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朱绮婚礼过后，和路南一起出国度蜜月。没了朱绮，夏殊突然发现自己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便只好越发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工作中。一次饭后闲聊，林氏案子的同事半是调侃半是玩笑地抱怨，为什么夏殊离开后，林昊也辞去了品牌部的职务，弄得大家想见林大公子一面都难了……
　　夏殊笑笑解释道，林昊在国外攻读的医学博士，现在把工作重心放在研发上再正常不过。说完就找借口逃离了现场。回到办公室的夏殊依旧心绪难平，他们定然不知道，自己和林昊的关系早已分崩离析，自己通过他们才偶尔知道林昊的一丁半点消息。
　　除了在朱绮婚礼上的短暂见面，平日里两人再无交集。在日复一日的自我麻痹中，夏殊逐渐认命，想来林昊也应该慢慢接受这个现实了。想到往后两个人的生活应该不会有太多交集，夏殊摸索着手上早被摘下来的婚戒，想着离不离婚的，现在实在无力筹谋，只能等等再说了。
　　很快，朱绮和路南度完蜜月回来，给夏殊带了一大堆的礼物。这天，新婚燕尔的朱绮特意打电话找夏殊聊天，聊来聊去，聊到最后，才说道，“今天是林昊生日~”
　　“恩~”夏殊自然记得。
　　“路南想替他庆祝一下——”朱绮意有所指地说道。
　　“我今天要加班！”没等朱绮说完，夏殊先申明自己无法到场。
　　“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他没同意。”
　　“……”
　　“你们俩也不能老躲着对方呀。”
　　“……”
　　不躲着对方，夏殊实在想不出，两个人应该如何相安无事的相处。
　　林氏药业研发部位于另一栋大楼里，由于科研人员居多，在里面穿行的员工大都衣着款式简单，不像行政楼那般光鲜亮丽百花争艳。林昊很少待在自己的私人办公室，而是和其他科研同事耗在实验室里。
　　对大部分员工来说，刚成为研发部少帅的林昊，虽然平时碰到的机会很少，但工作中接触时，当然谈不上平易近人，但也算谦和有礼。只是最近，研发部的人都知道，林总火气很大。至于原因吗，不少人揣度可能是集团近几年投入重金的研发项目到关键节点的时候，却功亏一篑。
　　鉴于每次林昊出现时，气压总是低的吓人。近来大家有事都避三分，无事儿的自然更是敬而远之。所以，每次杨凯过来找林昊，实验室里总是清闲的门可罗雀。
　　此刻，空荡荡的实验室里，林昊做好调试后，从实验室出来，来到另一张办公桌前坐下，开始埋头整理实验数据。
　　方才一直等在外面的杨凯见状，上前说道，“上次业务部让研发部帮忙检测的那个仿制的中成药，法务部已经开始启动司法程序了。哎，你说他怎么就仿的那么像，和咱们的是一模一样，难不成咱们内部被渗透了，方子被人家给抄了……”
　　林昊手下的笔依旧飞快地划动，似乎根本没听杨凯在说什么，但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微蹙的眉头又让人觉得杨凯方才的话他一字不漏地听见去了。
　　“这事儿恐怕不怎么好弄……”杨凯也不管林昊听没听见去，自说自话了一会儿后，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一刻了，从下班过来等到现在，眼看林昊还没有停下工作的意向，杨凯终于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什么工作非得马上完成不行，今天你生日，一起出去喝一杯！”
　　“没空！”这回某人终于有了回应。
　　“哎……你！我明白了，嫌我烦是不是！”杨凯愤愤不平地抱怨道，“好，我走行不行。我就知道今晚想见的人肯定不是我……”杨凯悻悻地丢下一句话离去。
　　直到杨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林昊坐在办公桌前的身影依旧纹丝不动。
　　就这样，一直到晚上8点，林昊待在诺大的实验室里，一直到手头的实验数据终于整理好，才抬起身。周围静悄悄的，这会儿怕是整个楼层都空无一人吧，林昊揉了揉早已僵硬的脖颈，心情却比办公室还要空荡冷清。
　　杨凯说的没错，今晚他最想见的人不是他。林昊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拽在手心里摩挲了一阵儿却又揣进了兜里，回身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便转身朝外走去。
　　林昊的车子从林氏集团驶出，很快便稳稳地停在了夏殊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下面。
　　虽然已经晚上八点多，但三十几层的写字楼里过半的窗口仍灯光闪烁。这个点儿，不知道夏殊有没有提前下班。
　　实在无处可去，他不过是来碰碰运气。
　　时间滴答滴答，一秒又一秒的流逝，失望一点点爬上林昊的脸上。因为想着某人，脑海中就全是两人的过往。感情这种东西，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林昊刚从兜里拿出烟，就见夏殊从写字楼里走了出来，急忙又将刚点上的烟掐灭。
　　那边，夏殊刚出写字楼一眼就看到了林昊停在路边的车，本想装作视而不见，可想到今天毕竟是林昊生日，终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我还没吃饭。”夏殊刚走进，林昊就语气不善地说道。毕竟这样的日子，自己最在意的那个人对自己不闻不问，连个短信都没有，换谁心情都好不起来。
　　夏殊愣了愣，一时有点失神。
　　“上车！”见夏殊只站在那里，林昊虽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驾驶位上，却忍不住催促起来，见夏殊还是楞在原地，林昊终究沉不住气，打开驾驶室的门，上前拽住夏殊的手，将她塞到了副驾驶位上。
　　重新回到车上的林昊依旧冷着脸，只是嘴角没出息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就这样，夏殊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稀里糊涂陪着林昊到附近的商场吃了晚饭。吃完饭后，林昊意犹未尽地提出去看场电影。
　　“林昊，你到底想怎么样？”夏殊自然不同意，可林昊提前藏了她的手机做要挟。
　　“今天我生日。”
　　“我已经陪你吃完饭了~”
　　“陪我看电影~”林昊悠闲地说道。
　　此刻，夏殊和林昊在大街上已经对峙整整三分钟了，美女帅哥站在一起总会引起人们的无限遐想，周围路过的年轻人纷纷侧目观望。
　　难不成他不知道之前关于两人的风言风语，眼下避嫌都来不及，他却堂而皇之地要一起看电影，万一被人撞见，这不是主动给那些爱嚼舌头的人提供素材吗？夏殊压抑住竭斯底里的气愤，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去！”
　　“一个人看无聊，你必须去。”林昊无赖地眼神对上夏殊，“你不是堂姐吗？不应该关心一下我这个堂弟吗？”
　　“你——”面对林昊的无赖，夏殊的火气还未来得及发作，林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林昊瞟了一眼来电的人，接通，淡淡道，“谢谢……我吃了……我已经约好人了。”
　　不用问，夏殊也知道，是周小泉。
　　想起之前的种种，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自己和林昊的关系，如果知道怕是要笑出猪叫声，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什么心理，夏殊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要看让周小泉陪你看……她对你念念不忘，这会儿怕是早准备好了，就等你一句话了。”
　　只是话出口，夏殊才懊恼地发现自己的语气竟然酸得能倒牙。
　　果然，林昊满意地微微一笑，淡若清风地说道，“我只想和你一起看！”
　　明知道自己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为了林昊，她情愿不曾和林氏集团搭上任何关系，甚至私下里想，如果林胜天从未找过舒幼兰该有多好。可是，一切都是徒劳无用的可是，像笑话一样惹人冒火。明知道不该怨林昊，可无处排解的压抑烦躁，让夏殊像个刺猬一样，支棱起尖利的刺。
　　“你疯不要拉着我一起！周小泉不行，还有姚诗婷呀，再不行王诗婷、李诗婷，你可以选择的女生多了去了……为什么非要缠着我！”夏殊一时地口不择言。
　　林昊的目光随着夏殊的话语慢慢失去了温度，“你一定要说这些吗？”
　　“……”自知刚才的话委实过分了点的夏殊下意识地闭嘴哑火，扭头看向别处，不再言语。
　　过了半响，林昊终是叹了口气，上前抓住夏殊的手，温声说道，“我已经看好了场次，再不走就错过了~”
　　被夏殊如此抱怨，林昊仍能忍住火气，夏殊一时不忍，任由林昊抓着自己的手，脚却纹丝不动。
　　林昊拽不动，索性扭头凑到夏殊跟前，戏谑地耳语道，“还是你嫌电影院人多，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
　　明知道林昊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夏殊怒目斜颦着林昊，“再胡搅蛮缠，我又要翻脸了！”只是这次的语气却没了刚才的冤忿，明显柔和许多。
　　林昊满不在乎地说道，“如果那样你会好过点，那就发火好了。~”说着目光笃定地看着夏殊，将夏殊拿捏的死死的。
　　“我——”夏殊心里一时五味陈杂。
　　现在的一切和五年前一样，又好像不一样了。五年前，所有的情绪都要她自己扛，五年后，她可以朝他宣泄自己的情绪，他却不会生气。
　　旁边早有人用暧昧不明的眼神打量两人。男人好帅呀，那个女的虽然一身职业装，但生气皱眉的样子好美，连闹个小别扭都这么养眼，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好有情调呀。
　　周围肆无忌惮地眼神将夏殊打击的斗志全无，看着被林昊牢牢抓住的手腕，心里哀叹他们真的看不出来自己是被胁迫的吗，打又打不过，说也不是对手，只剩下任人拿捏了……
　　“你赢了~”夏殊妥协地看了眼四周，恳求林昊松手。林昊的眼神却纠缠不清，心有不甘地松手前，说道‘你其实也想我牵你的手吧~’
　　“才没有！”嘴上言之凿凿，夏殊的脸上方才稍稍退去的红晕，却立刻又卷土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