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惊喜

　　大年初八，顾家位于富人区的私人别墅里灯火璀璨。二楼最西处的一个普通客卧里，柳筱芜柳眉微吊，脸上挂着一丝薄怒，正轻声呵斥身旁的林昊，“长烨很喜欢你，你为何要对他如此没有礼貌！”
　　方才吃晚饭时，林昊因为一件小事儿当众顶撞顾长烨，弄得对方很下不来台。柳筱芜特意过来找林昊让他过去道歉。
　　“我不需要他喜欢！而且，刚才我不过是说出了事实而已。”林昊薄唇微抿，目光冷冽地说道，
　　“事实是什么样子，你以为他心里不清楚吗。林昊，妈妈终究和他已经生活了十多年。就算当年我是因为他才辜负的你爸爸，可这其中的缘由是非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就当给我点面子，主动跟他道个歉，哪怕是装的演的，都可以！”
　　“对不起，我不会演戏。”林昊甩掉柳筱芜轻握住自己胳膊的手，冷言拒绝道，眉宇间的冷峻让人感觉不到一丁点商量的余地，“我不会继续留在这里。”说完，开始收回自己的书包，突然发现总是在书包拉链上挂着的一个变形金刚的挂坠没了，紧张地四处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昨天翻书包找耳机的时候，明明还在，怎么可能突然没有了。突然意识到什么，林昊面如死灰般转身，紧握着双拳，哆嗦着嘴唇问道，“我书包上的变形金刚呢？”
　　“一个破旧的小玩意儿，我怎么会知道~”柳筱芜眼睛不敢直视林昊，心虚地说道。
　　“你明明知道，那是我过6岁生日时，爸爸送我的……”
　　“是又这么样，我就是看不惯你把它当成宝贝的样子。你想要什么，我不能给你——”
　　“你把它扔哪儿了？”
　　“你去问保姆吧~”柳筱芜生硬地说道，没有对自己的行为给林昊造成的伤害感到丝毫愧疚。
　　……虽然明知道她就是这种人，但林昊还是忍不住的心痛，隐忍着眼角涌出的泪痕，目光中露出这个年龄段不该有的隐忍和伤痛，“在你眼里，我爸是不是就是一个穷酸教授，你是不是从来没爱过他……”
　　柳筱芜的脸色变了变，转而动情地说道，“说到底，你还是怨我，怨我当年的自私，怨我狠心抛弃你，没有给过你一个完整的家。”
　　“我不该怨吗？”
　　“可是，有些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说着，柳筱芜伸手将眼角盈溢出来的泪痕擦去，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等你真的长大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世界并不公平，特别是对女人。而我只是勇敢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我对你的爱，一点儿也不比别的妈妈少——”
　　“够了！”未等柳筱芜说完，林昊嘶声打断，满脸厌恶鄙夷地冷笑道，“你怎么好意思说爱我，我已经19岁了，你怎么能继续把我当成3岁小孩玩弄！”
　　“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玩弄你。林昊，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你要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柳筱芜神情急切地解释道。
　　“哈哈……哈哈……”林昊难掩悲怆地苦笑道，“收起你虚情假意的表演吧。如果你还想和我维系表面上的母子关系，就不要再提爱这个字。因为，这只会让我一遍又一遍想起你对我的“爱”到底有多不堪、多肮脏！”
　　“你——你真是冥顽不化！”见林昊始终不为所动，柳筱芜收起方才的温柔神情，脸上愤懑至极，心痛地呵斥道，“你才多大，这世上的爱恨情仇种种滋味，你才经历了多少。你没见识到，就以为自己脖颈子硬，心高气傲，实际上是不知死活，你的路还长着呢，我倒要看看，你能清高多久，你又会比你口中那个不堪肮脏的母亲好多少！别忘了，你是我的儿子，你身上流着我的血！”
　　柳筱芜的每一句话，就像一把巨大无比的锤子，将林昊内心坚硬的外壳狠狠敲碎扒开，露出血肉模糊的内里，好在这样的伤疤已经结痂过多次，再不会如第一次那样痛得死去活来，林昊木然地站在那儿，等柳筱芜闭嘴，等这个世界再次慢慢安静下来，才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和你不是一类人！”
　　“你——”相比自己的失态，林昊竟如此冷静，柳筱芜恼羞成怒之下，举起手就朝着林昊的面门招呼过去——
　　谁知林昊连躲都不躲，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桀骜不羁的眼神强硬地直视着柳筱芜。柳筱芜一个巴掌下去，林昊的脸上隐隐显出五个。
　　未等柳筱芜再开口，林昊冷哼一声，转身将自己的钱包、手机往包里塞。柳筱芜心中明明后悔，却不能示弱，冷眼看着林昊，道，“出国的事儿已经安排好了。”
　　林昊拿起书包的手顿了顿，才将书包重新背起，冷冷说道，“我说了，我不会出国。”
　　“当初可是你自己亲口答应的。”柳筱芜气急败坏地质问。
　　“我后悔了！”
　　“这事儿由不得你。”柳筱芜拍着桌子呵斥道。
　　只是柳筱芜的威胁并未起作用，林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顾家。
　　临近午夜，形单影只的林昊背着空荡荡的背包已经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晃悠了个把小时。凛冬刺骨的寒风慢慢冷却了满腔的委屈愤恨。在一阵搅着灰尘的旋风中，林昊猛地打了个寒颤，才察觉到浑身冻透了。
　　下意识地往羽绒服里缩了缩脖子，四周白天喧嚣地马路像被清过场一样，好不容易才打到一辆出租车。
　　看着窗外张灯结彩的街道，林昊又开始思念起夏殊，第一次有人离自己的心那么近，让他第一次拥有另一种完全陌生的情感……
　　她现在在干吗？这么晚，应该睡了吧……放假后，只新年那天草草挂了一个电话，那天的电话他故意不接，他怕接了情不自禁地说出想让她马上回来的话，没接又后悔，希望她再打过来，结果却干等了一天……就像此刻脑海中全都是她，可是她却离自己那么远，难道说，一直以来只有自己在忍受着思念的煎熬吗……可是，现在离开学还有7天，之前的10年飞驰电掣，现在的每一天却度日如年……
　　林昊在车上心猿意马，不觉间出租车很快在楼下停下，林昊付了钱下了车。整个小区格外的安静，提醒着林昊此刻夜有多深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在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后一路亮了上去。
　　颀长的双腿抬步上楼，几下便到了三楼，只是在看到门前的身影时，林昊突然愣住了——夏殊像个无家可归地小狗一样蜷缩在门口，似乎已经睡着了。
　　顾不上心中无法按捺的狂喜，林昊几步上前轻轻摇了摇夏殊，被摇醒的夏殊顶着一张潮红迷茫的脸，眉头微皱，眼神迷离地看着林昊，迷迷糊糊说道，“你回来了~”
　　只看了一眼，林昊的心就咯噔一下，急忙伸手探向夏殊的额头，果然热的滚烫！林昊急忙打开门，弯腰将夏殊横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径直将夏殊抱到自己卧室的床上，扯过被子替夏殊盖上时，不小心碰到夏殊的手，却是彻骨地冰冷。
　　也不知道她在外面等了多久了，林昊一时自责得想要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微弱地月光斜斜地照在墙上的石英钟上，等林昊安顿好夏殊喂完药，已经凌晨1点半了。眼看夏殊高烧迟迟不退，林昊根本毫无睡意，坐在床边，掏出离开顾家时就关掉的手机，刚打开就看到十几个未接来电，果然有夏殊的电话和短信，林昊的自责又深了几许。
　　灼烫的高烧十分难捱，夏殊睡得并不安稳，眉目紧皱着时不时翻个身，又迷迷糊糊地要水喝，林昊急忙用小勺舀了一点一点送到夏殊嘴边，也只喝了几口，翻了个身又睡去。林昊坐在旁边，用棉签沾着温水一点点滋润夏殊干燥的嘴唇，直到嘴唇重新恢复水润才停下。
　　就这样，反反复复几次，直到最后一次量的体温终于降了下去，夏殊的喘息声也渐渐平稳，林昊才稍稍安心。
　　回到自己的卧室，才发现折腾了大半宿此刻到睡意全无了。只是，因为某人的不期而至，林昊的心一扫之前的阴霾，变得从未有过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