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二章 团灭

　　吴忠不用夺人头抢军功，一直稳坐马背落在大军背后，等待战事尘埃落定后从容入城。身后尚有两万大军肃然而立，这是他的嫡系兵马，本来也想跟大部队杀向城门，被他拦住。哪怕在这种必胜局面下，他还是留了一手以防万一，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若真出现什么变故，这两万人马便能伺机而动。正好整以暇等待胜利的到来，突然发现前面大军中出现混乱，他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派身边亲信前去查看情况，很费了一些工夫，才知道夺下的城门又给丢了。确切的说，城门可能根本没有夺下，先前看见的那些穿着己方兵甲与敌人血战的同袍，似乎是那些反贼的伪装，双方激战不过是对方演的一出戏！听到这个消息，吴忠心里一沉，两眼习惯性眯起，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先前己方士兵攻上城头，也是对方故意放水？很显然，这么做是为了让他们误以为城门已破，然后便会像眼下这般发起冲锋！可是为什么大军刚刚冲到城门前面，便又关闭了城门？倘若放进去一部分人马再关门，吴忠还可以理解，无外乎引君入瓮，可现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戏耍自己一遭，以示羞辱？吴忠不太明白，不过这样的羞辱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吩咐左右调集人手去维持秩序，让大军有序撤回。不管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只要自己这边不乱，就算这些反贼有什么出其不意的埋伏，也只能上演一出跳梁小丑的闹剧。然而派去维持秩序的人马还没走出几步，突然就传来轰的一声沉闷巨响。地面仿佛都跟着震了震。士兵们短暂错愕后，开始东张西望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吴忠向身旁亲信使了个眼色，亲信将领带领亲兵向前奔去。方才巨声响起的时候，吴忠很快锁定声音来源，就是那条被他们填上的坑道，此时那里烟尘弥漫，一时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亲信将领很快折返，脸色凝重中带着惶急:“将军，不好了，咱们填好的那条坑道不知为何又沉下去，咱们的人已经撤不回来！”吴忠双眉一拧，快速吩咐道:“传令，叫困在里面的将士结防御阵！你带人去重新填埋那条坑道！”说完一夹马腹，亲自去坑道前查看情况。他动作极快，来到近前时烟尘尚未散去，只见他们填好的地方果然下陷，而且陷下去不少，与之前相差无几，深度足足有三丈左右！吴忠转念间便已明白，这条坑道底部肯定动了手脚，以木板之类做了伪装，木板下面也已挖空，用木桩等物撑起，他们填好坑道后，下面有人不知用什么办法把支撑物抽走，或者干脆破坏，于是便有了现在的结果。大意了！先前没想到要检查一下这条坑道是否另有玄机……然而谁又能想到要去检查一下坑底？碰上这种情况，反正都是要填坑，应该没谁会去查看坑底吧？对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就算切断了退路，有什么用？难道那群反贼还真敢从城里杀出来不成？吴忠看着坑道对面的将士们慌乱中已经举起盾牌，正往坑道这边撤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知道这种预感来自何处，却突然想起什么，暗骂自己愚蠢，要把坑道重新填上，一时片刻肯定做不到，先前选择填坑，是为了方便大军冲锋，此刻只求脱困，何必费这种事？他沉声吩咐道:“叫对面的将士们利用云梯撤回来！”用来攻城的云梯很长，但这条坑道更宽，根本没办法从那边搭到这边，所以只有两个选择，用云梯爬到坑底再爬上来，或者将两架云梯接到一起搭在坑道上做桥。可惜反贼们根本没给他们从容撤退的机会，吴忠脸色骤变，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终于发生！他眼睁睁看着城头上忽然飞出数十块巨石，携带无尽威势朝人群中砸落。那是真正的巨石，粗略一看就知道，每一块都有数百斤重！这群反贼竟真的做出了投石机！下一刻，巨石落地的轰隆声与凄厉无比的惨嚎一瞬间不绝于耳。不用人吩咐，士兵们在求生本能驱使下，开始朝四下分散，只是第一轮的密集攻击已经让这支朝廷的精锐部队损失过半！城头反贼似乎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已算到，并且做了无数演练一般，第二轮巨石紧接着飞来，分做不同方位，十分精准砸向四散奔逃的人群。他们也终于知道那群反贼为什么先前吝啬到一箭不发，把箭矢留到现在，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下，箭矢显然能够发挥更大的威力。箭矢配合着巨石激射而至。终于有人接起云梯搭在坑道上，踩着云梯玩命奔逃，然而还没逃掉几个人，云梯就被巨石精准击中，上面的人直接被砸落坑底，砸成肉泥。那些将云梯搭在坑边，顺着云梯爬到坑底再从另一侧爬上去的人，一个个被乱箭射中，能成功逃命的十不存一。吴忠的脸色从未像今日这样难看过，因为他这一生从未遭遇过像今日这样的挫折。他现在除了让弓弩手朝城头射箭压制，其他什么都做不了，里面的士兵逃不出来，他们也冲不进去，何况就算能冲进去也不过是多些人送死。他不知道对方造出的投石车为何能投出数百斤的巨石，而且还能投的这么准，这时候也没空去想，他大声叫道:“都特么给老子往城墙根底下躲！”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个时候，城墙根下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手里有盾，箭矢滚油等都不怕，怕的只是这种数百斤的巨石，对方若想将这种巨石砸到墙根下，必然要数人合力先把石头抬到城墙，再从上面推下来。只要留意着些，提前发现端倪就能躲开。他们开始争先恐后掉头往城墙下冲。墙根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果然，反贼们没有费力气往下扔那种巨石，死里逃生的兵卒们松了口气，先前对方的守城物资就已经耗尽，现在的确没有比墙根下更安全的地方。然而……无数滚油突然不要钱一样从头顶泼下，紧接着就是火把！城墙下瞬间变成火海。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只要退走即可，于是他们下意识按照以前的操作往后急退，然后……又进了抛石车射程，巨石又开始砸落！无处可躲。吴忠拳头紧紧攥起，之前这些反贼的守城物资告罄，竟然也是演戏！就在他怒火越来越盛却无处发泄的时候，两侧传来整齐且沉重的踏地声，吴忠眯眼看去，眉头一挑，这些反贼竟然真的主动来攻了！左侧，马守财率两万兵卒队列整齐而至。右侧，同样不多不少两万人马，领头的是曾做过李青石的伍长，也是唯一做过李青石伍长的人，薛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