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生变

　　边境城侧翼，午时。
　　格罗利擦拭着额头的血渍，他在重新巩固防线。如今，它变成了普通一兵。
　　冒犯了杰夫殿下，威斯克统帅要重新立威，法雷尔殿下将他抛弃……如不是杰夫殿下十分大度，容留了他，是早已被枪毙！
　　当时杰夫在他耳边留下的话是——“讲自己是变革派。”
　　新思潮与顽固派本就相互对立，水火不容。而且，在许多权贵高层，还是有很多拥护新事物的大人物，洗牌意味着许多。
　　看似留下一命的方式很儿戏，但这就是事实。就像杰夫所观察到的那样，萨迪尔的社会，割裂势力间的相互制衡，互不相让，却都要妥协于继承人的选择。
　　很微妙的一种平衡，所以有时候，一个身份，真的可以救自己一命。
　　前线缺人，而刚好格罗利又是一名军人，小儿子当时能杀他却没有杀，并且治好了他，还告诉了他什么变革派……威斯克明白的，于是将他贬职，发配前线。
　　格罗利将面前松软的泥土压实，随后看向远处。那里是敌人撤退后留下的一片狼藉，攻击边境城侧翼的敌军士兵竟然莫名的撤退了，他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他曾作为野战指挥官，还是能大致猜到一些的。
　　对方战线被打退了。
　　如果是己方被攻破，那么自己不可能还在这里，已经在城市里与敌军交战了。而近郊的敌军数量并不多，如果己方发动一次反攻，是完全有可能击退他们的。
　　另外，听说杰夫殿下来到了前线……格罗利得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看向前方有些呆滞，但身后响起愤怒的声音。
　　“士兵格罗利！别傻站着！继续巩固防线，敌人有可能随时打回来！”
　　“是！上尉！”格罗利不敢再多想。
　　格罗利来到新的区域，他回头观望，似乎就几个人在工作。
　　体会了站队被抛弃得残酷后，他看清了很多事情，但一无所有的现状又是如此艰难苦涩，如果再选一次……他想这一次绝不会再被抛弃。
　　————
　　野外，帐篷里。
　　丹尼尔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作战地图，他注视着北方向南的道路，仿佛在期待着什么，神情也显得很轻松。
　　突然，他的副官冲进帐篷，面色焦急，语速急促，对着丹尼尔汇报道。
　　“报告！前线散兵冒死查明！对方发动反击的总人数是两万！我方与对方相差人数巨大！”
　　丹尼尔也失去了轻松之色，稍显诧异地问道：“他们哪来那么多人？？”
　　副官立刻回道：“他们的援军到了，指挥官是亚里欧斯和尼尔马。两人正带部攻击我两翼！正面还是杜兰。”
　　丹尼尔皱起了眉头，他再看向作战图的眼神，已经变成焦急。
　　他非常清楚，如果布拉西不能在傍晚前到达，士气将崩溃！对方不可能围而不攻！而夜晚的视线极其差，夜晚是己方可以休整的时刻，对方绝不允许这样。
　　越是靠近傍晚，对方的攻击就将变得越发激烈，而面对两倍于己的火力，士兵们根本坚持不住！尽管对方仍然是单发枪械，但两万人的单发枪械火力是很恐怖的。
　　丹尼尔抬起头，坚定地说道：“告诉他们，坚持住！傍晚前……我们的援军就能到！”
　　“是！”副官领命。
　　然而，丹尼尔作为快攻部队，是一支轻装部队，补给一类拖慢进程的单位很少，弹药消耗够坚持两天，而今天是最后一天。
　　他不敢十分确定的原因就在这，布拉西的补给异常多，是两支部队的消耗量，还有攻城的重炮部队，速度是绝对快不了。
　　丹尼尔有些忧心，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脱节严重了，如果此时仍在外郊附近，那么当前是已经汇合。
　　战果与危及并存，他错估了萨迪尔人反抗的决心。
　　————
　　边境线。
　　高大白马上，特特赫少将注视着自己打下的沃土，这是一片奥洛亚帝人做梦都想得到的土地——不冻土！
　　他微微眯起眼睛，觉得还是太少。如果可以，他想要将萨迪尔近半的国境都打下来，把萨迪尔人驱赶至他们落后的南方，让仍然生活在冻土上的奥洛亚帝人享受这片沃土。
　　想到这，他扭头看向陪同自己的罗姆大校，开口问道。
　　“布拉西的行军速度怎么样？丹尼尔可坚持不了多久，他不是个以攻坚和防守著称的将领，轻装部队可打不了僵持。”
　　罗姆大校赶忙回应，
　　“报告，根据他携带物资和炮兵的速度，最晚傍晚前就可以与丹尼尔汇合。”
　　特特赫点头，满意地笑了笑。如此以来，边境城不再是大问题，攻克它是迟早的事，现在该考虑南下的作战了，尤其是，如何能拿到威斯克的头颅……
　　轻松的心情让他有耐心注视地面的绿植。他摸了摸自己的战马，对罗姆说道。
　　“陪我到前面走走，我的马很久没有吃到新鲜的绿植了。”
　　罗姆想阻止，但又不敢开口，只好带着几名护卫，硬着头皮跟上。
　　“是！”
　　————
　　杰夫这边。
　　布拉西带着部队强行向南，根本不在乎后方时不时倒下的士兵，甚至都当看不到！
　　就这样，向南强行走了一截，碰到了杰夫布置的屏障，一千人的火力可不是能忽视的，布拉西脸色非常难看。
　　“阴险！卑鄙！无耻！”所有负面的词汇都从他的嘴里说出，足以见得被恶心的够呛。
　　原本按照他的预想，午时便可与丹尼尔汇合，但现在，不得不耽搁一会了。
　　布拉西发了狠，对着副官说道。
　　“让骑兵给我冲垮他们！！再派一千步兵协同！给我把他们全部消灭干净！我不想逗留在这里！！”
　　副官领命，立刻调派士兵，骑兵先行出发，随后前排步兵疯狂冲刺，一直紧紧跟在骑兵身后。
　　刚刚南下至此的杰夫，看到了眼前令他吃惊的一幕。
　　“他们……是真的不怕死吗？？”
　　一千骑兵，一千步兵。不开枪，不闪躲，不停顿，就是直愣愣地向前冲！杰夫算是见识到了这个时代的军人面貌，见识到了什么是线式战术的威力。
　　但，如果我有机枪！如果我有掷弹筒！如果我有火箭弹！他们都得给我死！
　　可是眼下，这一千支单发枪械，这一千个轻装士兵，根本是不可能阻挡，甚至连能不能脱身都成了问题……
　　自己身后这195人，也起不到任何有效的作用，在训练场上都是刚刚及格的水准……更别说当下巨大劣势的表现了。而且现在带着他们前去支援，和送死无异。
　　先前的一切计划，要推到重来。
　　首先，布拉西竟然将炮兵与补给丢在后方，强行让自己先行南下。同时，留在此地一千人，随行补给炮兵五百人，只要再将面前的一千敌军消灭，他完全不担心炮兵和补给。
　　制衡对方的筹码没了，那么持续袭扰就等同于自杀。
　　其次，看看他完全不在乎伤亡士兵，硬要南下的决心，没必要为了消耗对方很少的人数，很少的弹药，而让自己人覆灭，拿下他的炮兵和补给意义才更大！
　　杰夫看着那一千多士兵，看着他们坚定、誓死一搏的举动，他心颤了……他们真的在践行自己的诺言，要用战功弥补想要撤退的错误。
　　照敌军这个速度，马上就可以近身，而近了身，是很难再脱离战斗的，那将面临巨大的伤亡。
　　杰夫决定立刻做点什么，他看向身后，指着一个跑得快，还机灵的士兵，说道。
　　“告诉他们！撤退！向两侧跑！向着复杂地形里跑！注意自身安全……”
　　士兵坚定点头，他是害怕的，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南冲去。
　　战场态势瞬息万变，那么计划也得跟着变，杰夫要撤退了，他不能和这帮不要命的家伙继续斗智斗勇了。
　　杰夫率领士兵开始钻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