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棋子152

　　林牧野笑容明朗，用剑指了指莫待的伤：“你这样也不能上场，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们撑着，问题应该不大。”
　　莫待靠树坐定，苦笑：“我也想回去啊，只怕启信小仙不会答应。依着他的心意，我就是死也得等双方比赛结束了才能死。”
　　方启信哼道：“算你识相！说吧，想怎么比？只要你们划得出道道，我们就都依。”
　　夏天冷笑道：“你可真会装大方！那不如你我吟诗作对吹牛聊天？再不然就比绣花做菜栽树种草？”
　　“你不配跟小爷说话！”方启信斜眼看着林牧野和莫待，“你俩谁负责？说说规矩。”
　　“我这样子就是废物一个，只能动动嘴皮子为大家助兴，动手的事得林公子和夜月他们来。”莫待动了动尚不能活动自如的胳膊，又说，“比试无妨，不要伤了和气，试炼的时候咱们还要组队。林公子，你觉得怎么比合适？跟大家讲讲你的想法。”
　　“我不要他说，我要你说。你来选人，你来定规矩。”方启信道。
　　莫待好奇了：“为什么你总揪着我不放？看我出丑会让你格外舒坦？还是说赢了我会让你觉得分外光荣？至于么？我就是一只小虾米，不值得小仙这般费心。”
　　方启信心想：不揪着你，我怎么打雪凌寒的脸？“我说你来就你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服？不服就重新投胎！”
　　夜月灿的脸阴沉得难看。林牧野忙道：“莫公子不必有顾虑。你怎么说，在下与小师妹就怎么做，无有不从。”
　　凌秋雁和夏天等人也都忙着表态，愿意听从莫待的安排。
　　莫待颇为无奈，抱拳谢过众人的信任：“那我就觍颜为之。启信小仙体谅，我着急回姻缘殿，咱们一切从简：比剑法，三局两胜，胜者为大。只一条，在比试过程中双方不许使用灵力，其它皆可。”
　　“只比剑，不比灵？为何？”
　　莫待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方启信：“为何？启信小仙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么？撇开星翊上仙和锦添公子不算，你与你的这些同伴哪个修灵没超过千年？以千年之资，与我等不足两年的修为相比，不怕别人说你们胜之不武？况且，你们对符咒术的熟练程度及掌握的等级远远超过我方人员，你我根本就没有比试的必要。如果各位真打算以天生的优势来碾压我们，那直接动手杀了我们就是，何必搞得这么麻烦？星翊上仙，我说的可在理？”
　　方星翊点头道：“此话不假。那就依莫公子所说。”
　　方启信顿足道：“好！既然我依了你的条件，你也要依我一个条件：你必须参加比赛。”
　　夜月灿立时炸了：“你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他重伤未愈，刚才又被你绊倒摔裂了伤口，根本没办法战斗。要他上场，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都说海神门的人精于算计，真是一点不假！莫公子剑术再好，受了这么重的伤终归难以施展。倚强凌弱，也未免太不光彩了！”有人开始抱不平。
　　“就是。还有公平可言么？干脆直接判你们赢不就得了，何必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无妨，就依启信小仙所说。”莫待不理众人的七嘴八舌，笑问，“星翊上仙上场么？”
　　“当然！”方启信生怕被拒绝，抢着道，“我哥当然会上场了！”
　　方星翊嘴角轻抿，还是那副春风化雨的和善表情：“算我一个。”
　　见雪凌波去而复返，垂首站在人群后，莫待笑道：“启信小仙必定不会坐享其成，会亲自上场赐教。那么请问，还有一个人是谁？”
　　方启信分开人群，将雪凌波推到众人面前：“他。行不行？”
　　“以上仙之资与我等竞技，谁有胆说不行。”莫待抱拳道，“凌波上仙，比武场上刀剑无眼，我等功力粗浅，万望你手下留情。”
　　雪凌波匆匆瞥了眼莫待，又低下头去，嗫喏道：“我……嗯！”
　　方启信催道：“人已选定，可以开始了。第一场我哥上。”
　　“别急嘛。我们还没做好赛前准备呢。”莫待掏出两条颜色略有差异的小鱼干，一条给了林牧野，一条给了夏天：“临阵磨枪，补充点体力。”
　　夏天一蹦老高，瞪大了眼问：“你……你要让我上场？为何？我不行的！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比我强？”
　　“我知道他们都很厉害，也没打算让你上。只是刚才我算了一卦，神仙说，要想赢，得靠你。我不能违逆神的指示是不是？”
　　“哪个神仙这么不靠谱？净瞎说！我不去，你换别人吧！”
　　莫待笑眯眯地问：“怎么了，夏姑娘是怕死啊还是怕输？”
　　“乌龟王八蛋才怕死！我只是怕输了让大家难做。你没听见他刚才说，输了就得以他们为尊，我才不愿意呢！”夏天剜了方启信一眼，恨恨地道，“以他为尊？我呸！什么东西！”
　　“你还是不是仙鹤门的人了？还没开始比就输了气势，你是有多看不起你自己？你尽管放开手脚去打，我自然有办法让结局圆满。”
　　“我能力不济，你能有什么办法让我赢？总之，不去！坚决不去！”
　　“真的不去？”莫待小声道，“他刚才那么羞辱你，你不想出气？”
　　夏天眼睛一亮：“想！龟孙子才不想！”她压低了声音，竭力掩藏自己的兴奋，“你真有办法让我出气？该不会是为了诓我上场撒谎吧？”
　　“我能干那事么？不能够。”莫待忍住笑道，“如果你输了你师父脸上也不光彩，我哪能让别人笑他选弟子的眼光不行。”
　　“这倒是。你们呢，也都放心我上场？”夏天依然忐忑，看着一众俗家弟子道，“丑话说前头，我拳脚功夫可不咋的。”
　　樊锦诗笑道：“既然这件事已交由莫公子全权负责，他说行就行。”
　　众人也都没异议，夏天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林牧野嚼着苦得难以下咽的小鱼干问：“这东西是哪位大厨做的？手艺之高绝一般人假冒不了。”
　　莫待道：“我忍痛割爱的东西，当然不会是凡品。不用谢，别剩下就行。”
　　“浪费食物可耻，我一定吃得渣都不剩。”林牧野盘算着，方星翊早就是上仙之尊，先不说其功力深不可测，剑术造诣也是首屈一指，单是心机算谋就足以胜我。我若用师父所授剑法，或许不至于输得太难堪。可师父不准我们人前斗胜，更不许我们露了真章，这可如何是好……他思来想去也没有万全之策，心中多了些担忧。“莫公子，我要是输给了他们，是不是连要饭的资格都没有了？”
　　莫待啧啧两声：“你怎么也看不起自己？要不咱俩赌一把？我赌你赢。”
　　“多谢你信任。若是你赌输了，拿什么做赔？”
　　“我输了就做你的马前卒，你说东我绝不向西，至死方休。”
　　“痛快！我跟你赌！若你赢了，我林牧野此生听凭你差遣，鞍前马后，绝无二话！”
　　莫待环顾众人，笑问：“还有没有跟的？有就下注。”
　　方启信呸了一声：“就凭他也想赢我哥？痴人说梦！”
　　“没有梦想的人跟行尸走肉何异？梦想还是要有，万一就实现了呢。那可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搞不好会一步登天。星翊上仙不下注？你该不会也缺乏自信吧！”
　　“我不赌。”方星翊看了莫待片晌，又说，“如果莫公子以腰间长笛为赌注，我倒是愿意一试。”
　　莫待摘下长笛在手指转圈，慢悠悠地问：“星翊上仙以什么入局？”
　　“我的佩剑，清霜。”方星翊淡淡地问，“可否？”
　　众人惊愕失色。仙界有三大名剑，排第一的是雪凌寒的青鸾，其次是季晓棠的疾风，然后就是清霜。传言这清霜剑本是天外天的灵物，其灵性与锋利程度都无与伦比，本该位列名剑之首，只因外形妖异，不符合诸仙的喜好，才被排到了第三。方星翊拿它下注，没办法不让人吃惊。
　　“我的笛子可没清霜贵重。”莫待说着拿出灵犀和锁魂簪来，“若星翊上仙赢了我，除了笛子，还可以在灵犀与锁魂簪中二选一。”
　　“莫公子果真是童叟无欺。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方星翊提着剑上前两步，模样温文尔雅，“那，咱们这就开始吧。”
　　林牧野大踏步上前，准备开战。莫待的笛子伸过去，拦在他身前：“林公子别着急，你的对手不是他。”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慢吞吞地活动着四肢，慢声道：“在下不才，斗胆向星翊上仙讨教。”
　　方星翊颇为意外：“你？你与我？阁下何意？”
　　阳光下，墨绿色的长笛闪着耀眼的光，莫待的双眸比那光还要亮：“意思很简单，由我来做你的对手。我有伤在身，能不能容我暂缓片刻，最后再上场比赛？”
　　方星翊自然不会强人所难，一口应下：“当然可以。”
　　莫待笑了：“那就请夏姑娘与启信小仙上场比试吧！”
　　方启信叫道：“你什么意思？你要我与这女人过招？不行！我要求换人！”
　　莫待沉声道：“启信小仙健忘？刚才是你自己说的，人由我选，规矩由我定。比赛场上无戏言，说得出就要做得到。不然，你就当着大家的面把你刚才说的话吃进肚子。”
　　夏天咬着剩下的鱼骨头，眼珠骨碌碌直转。
　　方启信道：“规矩是人定的，当然可以改！”
　　莫待眯了眯眼，神色变冷：“倘若我坚持，不愿改呢？”一股冷凄凄的气流萦绕在他身体周围，针一样扎着众人的皮肤。“你意欲何为？”
　　“就照莫公子的意思办。”方星翊拂了拂衣袖，拂去了那股冷风，温声道，“咱们已经占了便宜，不能再叫人笑话咱言行不类，不守规矩。去吧！”
　　方启信纵使有千万个不乐意，也不会当众顶撞方星翊，只得咬牙认了。他见夏天已做好迎战的准备，只得将怒气全部发泄在雪凌波身上：“姓雪的，你要是输给了姓林的小子，我跟你没完！”
　　“没完？你想怎么个没完？说来我听听。”莫待掏了掏耳朵，唇边浮起一丝浅笑。“开打之前，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教星翊上仙。仙界最讲究规矩礼仪，那为何启信小仙可以对凌波上仙这般没规没矩？是欺负他脾气好还是觉得他孤苦无依，没有人替他出头？”
　　“要你管！”方启信嚷道，“少狗拿耗子！”
　　“我没想管，就是好奇心作祟，问问而已。不犯法吧？”莫待的神情很是愉快，“看小仙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很显然，你自己也知道这样对凌波上仙不妥。若认真论起来，他是上仙，你是小仙，这中间差着的数万年修为就足以让你仰望他。更何况凌波上仙是仙帝和医仙正经八百的亲侄子，身份地位高出你一大截。再怎么看，尊的那个人都该是他，卑的那个是你。你刚才口口声声指责我们不懂尊卑，我还以为你必定是把尊卑观念刻进骨子里，一点也不敢僭越的。结果，就这？如果是我误解了你，那不如你现在告诉我，按规矩该他对你呼来唤去颐气指使才对，怎么反倒是你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我真的非常想知道，你到底仗的谁的势？啧，可惜了！”
　　“可惜？可惜什么？”
　　“你管我可惜什么。我可惜方老将军英雄豪杰，偏偏养了你这么个看不清形势，到处惹是生非的儿子行不行？不行？不行那我就可惜你困在规矩里，想成为嫡系子弟的那份心无法得到圆满。这个总行？如果这些都不行的话，我就只能可惜你生而为人，却不懂得要心怀敬畏，善待同类。”
　　方启信被戳到痛处，又羞又恼，恨不得将莫待生吞活剥了：“姓莫的！”
　　“小仙叫我？有何吩咐？”莫待笑容真诚，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小仙别激动。情绪波动太大对身体不好，也不符合修仙之人的心境，须得谨记。若因此失了仙家风范，就更入不了你崇拜之人的法眼了。那多得不偿失，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