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风起76

　　“别的环节？别的什么环节？你的意思是说咱家护宝不利？”李日新说话越来越急，嗓音也越来越尖。“别以为咱家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你不就是想挑起仙界与圣上的不合？”
　　“公公越说越离谱了。”谢轻晗对着帝后和众掌门行了礼，诚恳说道，“若是我想挑起事端，破坏团结，我会用出自魔界的东西？况且这东西还是我妻子亲手送出去的？轻晗虽愚钝，也没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程度。公公聪明绝顶，您会做损己利人，自讨苦吃的事么？这件事若不是公主被人骗了就是其它方面出了问题，还望仙帝仙后明鉴。”
　　“二公子说得没错。”雪庆霄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和蔼地道，“算了吧李公公。本来也没多大点事，就当是一场玩笑。切不可因此伤了彼此的和气！”
　　“可是……可是这珠子是圣上敬献给您和仙后的！”
　　“心意到了就成。琅寰山还不缺这些。”方清歌笑道，“莫要因为两颗珠子扫了大家的兴致。”
　　李日新听出了她的不在意，也不好再说什么，瞪着谢轻晗恨不能用眼神将其绞死。他跺跺脚，冲雪庆霄和方清歌行了跪拜大礼：“咱家这就回去奏明圣上！一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仙帝仙后一个交代！”不等雪庆霄夫妇答话，他已收拾好珠子的碎片，甩给谢轻晗一个“咱们走着瞧”的怨毒眼神，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去。苏舜卿跟了出去，边走边喊留步。
　　“芝麻大的一点事，也值得这样认真。行啦，虽然没见成凤凰呈祥的祥瑞，但有梅先生在就会有好事。咱们可别为了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坏了今天的好心情。”方清歌环视一众小辈后笑问梅染：“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梅先生可有恩赏给这些孩子？”
　　梅染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杯口，嘴角勾出一丝春风般和暖的淡然：“既是好日子，我自然有求必应。”此言一出，大殿里的神与仙都喜色难掩。
　　世人以为，仙界中最尊贵的神当数仙帝和仙后。事实并非如此，最尊贵的神是梅染。他资历比水神还老，战斗力比雪庆霄和季晓棠加起来还高出几分。得他一诺，意味着心想事成。
　　“哈？”季晓棠绕着梅染转了两圈，凑到了他面前细瞅，“这么痛快？可不是你梅染的作风。莫非你是假冒的不成？”说着便要去揪梅染的鼻子，“你是谁？你把那老顽固藏哪儿去了？从实招来！”
　　“胆敢碰我，我现在就把风神殿拆了当柴烧。”梅染又有意无意地瞥了谢轻云和林雨曦一眼，“顺便给你重新收徒的机会。”
　　季晓棠缩手的速度比他喝酒的速度还快：“厌恶别人触碰，野蛮不讲理，是本尊。”他将几个徒弟推到梅染面前，叉着腰道，“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什么愿望就赶紧说，只要不伤人伦，不违道义，不悖天理，这老顽固都会帮你们实现。先说，有的人等十辈子也等不到这个机会，你们要想好了再开口，别许些没头没脑的愿望。”他热心地招呼新入门的小辈排好队，等着向梅染许愿。莫待不愿参与，被他硬给拽了过去。
　　林雨曦早已想好，拜道：“求梅先生告知，家父家母下一世可安好？”
　　梅染道：“你父母正直善良且夫妻情深，他们一个转世在忠勇之家，一个托生为富家千金，十多年后将再续前缘。”
　　林雨曦好不欢喜，谢过恩便退到一旁。
　　谢轻云拉过夜月灿道：“你先来，我要再好好想一想。”他坐到谢轻晗身边，挠了半天头才道，“二哥，若是我不为家里人许愿，你会不会生气？本来，我想替大哥求健康。可是我……”
　　“你想求什么就求什么，不必考虑太多。只有你高兴了大哥才会高兴，不是么？况且现在大哥的身体已无大碍，你若再用这个去许愿，岂不是白白浪费机会？”谢轻晗替谢轻云整理好领口，轻声道，“魔界婚姻自由，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谢轻云愣怔了片刻，有些不自在地道：“二哥知道我心中所求？”
　　“你是我亲弟弟，我猜个八九不离十还是可以的。去吧，他是值得的。”
　　谢轻云谢过兄长的体谅，欢天喜地和莫待并排站立。就兄弟二人说话的功夫，已有多人许完了愿：夜月灿和凌秋雁许愿生生世世结为夫妻；夏天许愿母亲安康无虞，再遇良缘……在众多的愿望中，只有少数几个人的梅染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而穆婉秋的更是被一棒子打死，因为她的心愿是找到转魄，为死于非命的心上人结魂。梅染说，转魄的确可以让灰飞烟灭的人重新聚魂结魄，但只对刚死的人有效。想起死回生，还少不了结魄术和聚魂令。而结魄术会扰乱轮回秩序，是一命换一命的禁术，仙界之人不许使用；聚魂令就更是难得，没有小阎王的襄助谁也得不到。
　　穆婉秋神色黯然，林谷隐忙好言安慰。活到这个份上，林谷隐的弟子已数不胜数，女弟子却屈指可数。加之又是彻头彻尾的女儿奴，不但对别家的女弟子相当好，对自己门下的就更是疼爱有加。用他的话说，女孩子是宝，娇贵，得好好疼。
　　这边师徒二人说着话，那边谢轻云已经开始许愿了：“求梅先生允诺，守护我家阿呆一世周全，不要让旁人欺负他！”
　　原本喧嚷的大殿倏地就安静了。包括谢轻晗和雪凌寒在内，众人都大为意外。谢轻晗以为谢轻云会求梅染赐他与莫待一世情缘，没想到他只求莫待平安无恙。雪凌寒以为他会求梅染彻底治好谢轻尘，让他与常人无异。两人对谢轻云有了新的认知，谢轻晗是倍感欣慰，雪凌寒除了刮目相看外，还有不安。
　　梅染目光冷淡：“守护？谢三公子把我当成什么了？贴身侍卫？”
　　莫待忙上前一步道：“梅先生息怒，谢三公子绝无此意。”他恶狠狠地瞪着谢轻云，就差没伸脚踢他了。“你喝多了？净说胡话。还不重新许愿！”
　　谢轻云头一回没顺着他的话说：“我没有喝酒，也没有说胡话。我就是想要梅先生保护你，不让你受委屈。我这个愿望既不伤天害理，也不违背人伦道义，有何不妥？”
　　莫待恨不得塞个鸡屁股到他嘴里，一个劲地使眼色：“你还敢说！再胡说八道我把你扔出门去！梅先生，这人的脑子不太清楚，您不要怪他。刚才的话就当他没说过。”
　　季晓棠哈哈笑道：“轻云，为师劝你别再说话了，再说话你真有可能被扔出去。”他又对着莫待道，“小朋友，其实轻云说得没错，他这个愿望没有不妥。你说呢梅先生？”
　　梅染盯着殿外某个地方，一言不发地坐着。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掀桌子走人时，他却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神色紧张的两人道：“是没有不妥。我尽力。”
　　谢轻云喜出望外，一揖到底：“梅先生大恩，轻云没齿难忘！”
　　梅染理理衣袖，问莫待：“不知莫公子有何愿望？”
　　莫待呆了一呆：“我……我……我暂时还没想到。”
　　“那就先欠着好了。放心，我梅染说过的话，永不过期。”梅染像来时那样对众人略微颔首，飘然离去。
　　烟花炸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年轻人涌出殿外，对着绚烂下坠的烟花喝彩追逐。烟火秀是晚宴结束的象征，也是青英会正式拉开帷幕的标志。那些坠落的火花中，藏着五花八门的东西。在它们落地前，谁收集的多，在之后的决赛中谁就拥有第一个抽签的资格。第一个抽签的人，若对抽中的对手不满意，有两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这样的天赐之机谁愿错过？众人叫着闹着，争先恐后地奔着下落的烟花而去。雪凌玥和雪凌寒各就各位，业已忙开了。
　　没有晚辈杵在跟前，雪庆霄夫妇和众人都不必再端着长辈的姿态装沉稳，虽说不上原形毕露，毕竟是自在多了。一帮老熟人聊聊天，喝喝酒，打打趣，说说对青英会的期待，好不惬意。
　　大殿外，空旷的广场上，莫待和谢轻云并肩而立，欣赏烟花的美丽。两人都不说话，只静静陪伴，想着心事。当最后一朵烟花熄灭时，莫待轻声道：“说你笨你还不承认，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机会。怎么不知道替自己求个恩典？我有长风照应，何必再为我费心？”
　　“我五大三粗的，谁能奈何得了？”谢轻云揉揉他的发，笑道，“长风也有照应不到的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重保险，多一重保险我多一点安心。至于费心一说，那是梅先生的事，跟我不沾边。”
　　“清欢时常不在你身边，暗中还有不少人想对你下手，你比我更需要这份保障。”莫待懊恼地顿了顿脚，“我该坚持！”
　　“别担心，我已经习惯应付那些人了。”谢轻云低头与莫待对视，眼眸亮得惊人，“只有你平安了，我才无后顾之忧。”
　　“傻死你算了！”莫待心中泛起一股热潮，却皱眉道，“你还在等什么？再不去东西都被他们找光了。我睡觉去了，你加油。”
　　“安心睡。等你一觉醒来，肯定有我的好消息。”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莫待冲拳头哈了口气，坏笑道，“输了挨揍，赢了嘛我让你心想事成。”
　　“什么事都行？”
　　“自然。如何？”
　　“一言为定！”谢轻云喜上眉梢。“就冲你这句话我也不能输！”话音未落，人已不见。
　　不知不觉中，笑容爬满了莫待的脸颊。他想着谢轻云离去时的速度，很为他的进步高兴，也明白了夜月灿为何那般羡慕他的天赋。转而想到自己那只能在指尖停留片刻的灵力，甚是无奈。一路胡思乱想回到披香苑，莫待和衣而睡，直睡到月到东窗，整个琅寰山静如无人才睁眼。他换了一身夜行服，取下锁魂簪收在怀里，易了容戴好面纱，装好所需之物，翻出高墙直奔七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