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论兵法牛尚服输

　　老鸦关内齐春的眼睛这几天一直盯着离关二十里的鬼打洼，得知牛尚火速回援乐乡关，立即出动四千五百养精蓄锐的人马火速追击牛尚所部。牛尚也料到老鸦关的齐春可能会出关追击，但是没料到齐春几乎倾巢出动来追杀。负责吴军断后任务的是左奕和三千士兵，左奕很满意这个断后的任务。在长山冲伏击王衍，眼看就要枪挑袁鹏于马下，是这个该死的齐春从背后下手，让自己吃了败仗。如果不是必须紧跟着前军回援乐乡关，左奕很想列开阵势等着齐春前来送死。
　　一个守军五千的关城，最多也就派出三千人马追击。三千对三千，兵对兵将对将，凭着自己的浑铁枪，也能泄一泻几天来憋屈在鬼打洼的晦气。
　　黑煞神齐春没让左奕失望，在一个叫八里川的地方，他追上了吴军后卫。齐春回首对身后的将士一声呐喊，脚磕黑风马，手舞狼牙棒，率先冲进吴军中就大开杀戒。
　　行进在队伍后段的左奕见黑人黑马的齐春追杀上来，就兜转马头，挺着浑铁枪冲着齐春接马就战。齐春和左奕不认识，更没交过手。冷兵器时代代表身份和指挥权力的旗号，使他们不用停下来相互介绍，都知道对方就是可以使自己扬名立功的筹码。
　　八里川这地方顾名思义就是比较平坦的八里川地，天成一个厮杀的战场。
　　欲占强，一寸长。那左奕一条丈八浑铁长枪，对齐春两个狼牙短棒，先在兵器上占了三分优势。每次二马相交，他刷刷刷一连三枪，枪枪不离齐春的颈项胸口。齐春虽然把狼牙棒舞得水泼不进，但一时要取左奕性命也是难上加难。
　　两员大将正捉对厮杀的难分难解，断后的两千吴军士兵却被越来越多的四千五百士兵杀了个七零八落。左奕眼看自己要陷入晋军重围，他虚晃浑铁枪，暗取生铁丸。憋足力气大喝一声，对齐春使出一招“雨打芭蕉”，将手中五个小铁丸打向齐春的颜面。趁着齐春低首躲避之际，左奕拍马向斜刺而逃。
　　齐春顾不得脸上被一个铁丸击中血流如注，也不去追赶落荒而去的左奕。他勒马对一个千夫长大喝：“不得在此恋战，不得收集战利品，速速向前追击，抓住敌帅牛尚者，老子重重有赏！”
　　在有勇有谋的齐春猛追和卧虎关新任守将袁鹏的截击下，牛尚和他的大部分士兵做了晋军的俘虏。
　　祈蒙带着从鸡鸣关撤下一万余人十万火急赶回鸡鸣关，既没见到进攻乐乡关的羊祜和他两万晋军，也没等到牛尚和吾彦回援乐乡关。
　　焦仝在关楼看见祈蒙回关，急忙放下吊桥，打开关门迎接祈蒙进关。祈蒙见了焦仝，才知道羊祜和游击将军邹湛确实到了乐乡关，但只是虚张声势进攻了一天，就在一夜之间不知去向。
　　祈蒙在关楼议事堂听了焦仝的禀报，还有些不信，便问：“你何以见得是羊祜和邹湛亲自率兵佯攻乐乡关？”
　　“都督还记得羊祜礼送靳泰将军灵柩之事么，末将是见过送灵特使邹湛的。至于羊祜——末将差点忘了，羊祜临去，让人从关下给都督射来一封信函。”
　　焦仝说着，将信函交给祈蒙。祈蒙接过一看，果然是羊祜的亲笔信——
　　吴国荆州大都督祈蒙阁下：
　　此次吴晋南北荆州之战端，实由吴军以当阳县诈降为诱饵，意欲让左奕将军擒拿我卧虎关守将王衍而引起。想必大都督事前参与和首肯此事，故而不再一一剖白赘述。
　　自贵军进攻博山大营始，到牛尚将军、吾彦将军设伏截击我歇马关、卧虎关驰援鸡鸣关的援军等一系列战事，你我双方有十万将士投入搏杀。待你看到这封信函，牛尚将军、吾彦将军设伏截击的两万人马，是否天随人愿，已尘埃落定矣。
　　在战端开启之前，你我双方有相互修好的约定和愿望。为了表示诚意，我已决定归还当阳县县城，发还战事中不法晋军士兵掠取当阳县城中户以上人家的财物。敬请大都督三日后派兵进驻当阳县县城，以便接受中户以上人家的财物。我暂住当阳县的千夫长吕石看见吴国旗号，会自动撤离当阳县县城。
　　又及，期盼张耀将军速速回防石城，以全面恢复晋吴南北荆州睦邻修好之局面。
　　大晋朝荆州都督羊祜顿首再拜
　　祈蒙看完羊祜的亲笔信，完全明白羊祜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在嘲讽威胁自己。他仔细把信又看一遍，深眼窝里射出般鹰隼一般绿光，咬牙切齿把信撕地粉碎骂：“羊祜这匹老狐狸，我要逮住你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都督……”
　　焦仝不知道羊祜在信中说了什么，欲问又止。
　　祈蒙绷起一股豪气泄了，耷拉着眼皮对焦仝道：“牛尚完了，吾彦也完了。你速速派人持我的裹金令箭，让张耀将军立即回防石城。另外，你亲帅五千人马，出关接应和收容各路败退将士。本督要小憩片刻，你去吧。”
　　焦仝答应一声去了，祈蒙找地儿放平了身子，他真的太累了。
　　且说鸡鸣关受到祈蒙亲自指挥的进攻之后，张崇按照既定方略表演似地点燃求援烽火。在此之前，羊祜送来密函，授意张崇五关在遭受进攻后的方略。
　　羊祜和邹湛料定祈蒙围攻鸡鸣关，是为了伏击其他关城的援兵。羊祜根据《孙子.军争篇》里“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之计，要张崇一心一意以一关之力独自守关，命其他关城及时打探关城外伏兵动静，待其埋伏多日不果“惰归”之时，前堵后追，予以歼灭。
　　歇马关、老鸦关、卧虎关、铁铃关的守将领会了“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妙计，先是按兵不动养精蓄锐，继而趁起疲惫不堪“惰归”之时一路追杀毫不留情。
　　另一路由吾彦率领准备伏击歇马关援兵的一万吴军，因此也遭到迅速撤离乐乡关的邹湛截击和歇马关、卧虎关追兵的围击，吾彦受伤，一万人马死伤三千，三千溃逃，四千倒戈投降。
　　在鸡鸣关的俘虏营里，牛尚知道了他夺五关连环妙计的满盘失算。听说羊祜此时也在鸡鸣关，牛尚一叠声要见羊祜。看押他的一个百夫长无奈，只得上报张崇。于是，在张崇的中军帐，牛尚将见到了褒衣小帽的羊祜。
　　一进中军帐，牛尚先行坐下仔细打量了羊祜，一脸不屑地问：“贵介可是羊叔子的智囊参赞？羊叔子为什么不来见我？”
　　羊祜知道牛尚以衣帽取人，犯了主观臆断的错误，就故意陪了小心道：“牛将军息怒，羊叔子或许已经来了。在下久慕‘牛子牙’美名，今日不期而遇，扬武将军何妨降尊纡贵，略与攀谈切磋。”
　　牛尚诧异地看了羊祜一眼问：“贵介还知道败军之将的字号？”
　　“惜哉惜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知彼，彼不知我。皆是我忙于琐事，与扬武将军晤面太迟之过。”
　　羊祜真诚地说完，真诚地对牛尚拱手赔礼。
　　牛尚一听羊祜的话头，知道羊祜的来头不小，但他还没把一身随意装束的羊祜和大将军羊祜联系起来，就很恭敬地试探问：“足下莫非是精于参赞谋划的邹湛将军？”
　　羊祜哈哈一笑道：“错矣错矣，将军口口声声要见羊叔子，羊叔子与牛将军已经面对面，何以不认羊叔子为羊叔子。”
　　牛尚终于明白自己又犯一个大错误，想到自己不屑地称羊祜为“贵介”，牛尚羞惭地后退几步躬身抱拳道：“败军之将有眼无珠，请大将军恕罪。”
　　羊祜急忙还礼道：“无罪无罪，请坐请坐。不知将军因何要见羊叔子？”
　　牛尚后退一步站得笔直一般道：“鄙人先前对这次满盘皆输大惑不解，一肚子不服气。现在我服气了，也顿悟了。”
　　羊祜笑问：“方才我说过略与攀谈切磋，牛将军何妨将顿悟说出来听听。”
　　牛尚长叹一气摇摇头道：“惭愧惭愧。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牛尚与今日与大将军见面得知，知彼难，知己更难。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三，所谓的知己知彼，不过是纸上谈兵，必败无疑。”
　　“吃一堑长一智，胜败乃兵家常事，羊叔子相信牛将军会成为常胜将军的。如果扬武将军想回到祈敏之麾下，你现在可以走了。”
　　牛尚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大将军莫非在开败军之将的玩笑？”
　　羊祜对牛尚轻轻摇了摇头对帐外喊：“邹湛将军何在？”
　　邹湛一身戎装快步进账：“都督吩咐。”
　　“着张崇派一名千夫长礼送牛将军回乐乡关。”
　　牛尚听了羊祜的话当下一愣，当他明白羊祜不是开他的玩笑，扑通一声跪在当地：“不不不，牛尚今日见识羊公的德信恩威，不才愿为羊公效犬马之劳。”
　　“言重了言重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羊祜急忙近前拉起了牛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