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如约未至（3）

　　十月初的时候，裴新年和何曼举办了婚礼。
　　本来，裴家爷爷奶奶还是对如约看不上眼，只是大喜的日子，再加上新媳妇喜欢她，非要让她也来参加婚礼。
　　裴家奶奶扭不过，才最后同意。
　　不过，裴新元是一点也不想去。
　　“如约，我们还是不去了吧？反正我跟他们早分家了，而且裴新年也不是我亲弟弟，就是老两口有一年春节出去走亲戚捡回来的孩子。”
　　如约费了好大的功夫给自己编了一个特殊的辫子，一听裴新元说这话，立马不同意了，“不行，曼曼特意来找我了，我答应了，就不能言而无信。”
　　“不然，会遭天谴。”她说得可怜巴巴。
　　在如约面前，裴新元一点办法没有，“那，就去吧。”
　　如约拉着他的胳膊，“你跟我一起去？你爹娘好像不喜欢我。”
　　“那当然，你可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裴新元开始想，他什么时候能和如约成亲呢？
　　眼下，老二先结了婚，他这个老大也不能落后太多。
　　不过，如约的身份还是一个问题，不然没法去登记结婚。
　　如约是第一次参加人间的婚礼，好奇得不行。
　　裴新元一晃眼的功夫，那姑娘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如约挤在人群里，动弹不得。
　　“没想到，结婚竟然会有这么多人？真热闹。”
　　人群散去，她才扶着屋檐下的柱子歇了一口气。
　　有个胖胖壮壮的婶子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就开始问，“你是新元未过门的媳妇吧？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这二小子先结了，你们也不能落后啊。姑娘，你是哪里人？到时候我帮新元去提亲！……”
　　如约就像是被一个老鹰绑架的小鹌鹑一样，简直被吃得死死的。
　　如约：……
　　谁来救救我？
　　她环顾一圈，都没找到能救她的人。
　　都是不认识的人，只有一个认识的人还不喜欢她。
　　最后，她只能把目光求救到裴奶奶身上，弱弱地喊了一句，“伯母，救救我。”
　　明明声音不大，裴奶奶却真的听到了。
　　她怀疑城里的大夫是庸医，说什么她耳朵不好使，这不是听得很清楚吗？
　　她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加上她也实在看不上那胖婶子，毕竟年轻的时候就不对付。
　　虽说那个来历不明的狐狸精她是真看不上眼，但是既然儿子带来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点面子。
　　“胖婶子，你这是干什么？你那瘸腿儿子娶不上媳妇，就敢来打我媳妇儿的主意？”
　　别看裴奶奶精瘦精瘦，对上胖婶子也一点不落下风。
　　一句话就把如约解救出来。
　　如约趁机跑到裴奶奶身后，“谢谢伯母。”
　　胖婶子气呼呼的，“谁稀得你这儿媳妇？长这么好看，谁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裴奶奶脾气一下子被点燃，脱掉鞋子就去招呼胖婶子，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你扯我头发，我打你脸。
　　如约见事情闹大，默默念出了一个口诀，胖婶子一下子被制服。
　　“你赶紧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被下了逐客令的胖婶只得灰头土脸的离开。
　　季如约掏出帕子，递给裴奶奶，“伯母，擦擦脸。”
　　帕子上修绣了一朵兰花，还带着一股花香。
　　裴奶奶觉着邪门，拒绝道“不用。你别惹事就行，好好待着。”
　　裴奶奶离开之后，如约找了个位置坐下。
　　“看来，伯母也不是那么讨厌我？我还是有机会赢得她的欢心。”
　　她默默的做打算。
　　前院。
　　裴新年正带着何曼敬酒，裴奶奶姗姗来迟，惹来裴爷爷的一阵指责。
　　“老婆子，你又跑哪里去了？等会新年就要敬酒了。”
　　裴奶奶也是够生气，“还不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带来的……女人？”
　　裴爷爷也气，“你这话，他就不是你儿子了？新年大喜之日，我懒得跟你争。”
　　见新媳妇和儿子端酒过来，两人又恢复了喜气洋洋的态度。
　　裴新年拉着何曼一块儿跪了下来，“爸妈，今天儿子结婚，谢谢您给我第二个家，儿子以后会带着媳妇一块儿孝敬你们。”
　　裴爷爷笑出了眼泪，“好好好，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裴奶奶也递出红包，“好孩子，快起来。”
　　裴新元站在侧边听出了二老的言外之意，我就不是个好孩子。
　　酒宴到晚上才散去，如约早回去了，只有裴新元留着帮忙还邻居们的锅碗瓢盆桌子椅子凳子。
　　还到最后一家，他直接回了裴家老宅。
　　两老等到月上梢头，也没等到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
　　还好，小儿子听话懂事不胡闹，老两口这才没被气昏过去。
　　裴家老宅。
　　如约已经先睡下了，裴新元回来的时候，她睡得正香。
　　他吹灭了油灯，透着月色看她。
　　这些日子，他就像是做梦一样，遇见了他那单纯善良美好的小仙女。
　　他隔着纱帐给她扇风，“如约，你说你没看过雪，那等到下雪的时候，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她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地笑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不准反悔。”
　　如约突然睁开了眼睛，把他吓了一大跳。
　　她从纱帐里漏出小脑袋，“拉勾。”
　　裴新元是被她带着完成拉勾动作，“那我们说好了，等到下雪的时候我就嫁给你。”
　　说完，就把小脑袋缩了回去，直挺挺的躺下。
　　裴新元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真疼，看来不是做梦。
　　就是不知道，她明天醒来还记不记得？
　　他把窗户关严，回了对面的屋子。
　　第二天，叫醒如约的不是清晨的第一束阳光，而是浓浓的肉香味。
　　感觉像是被肉香味包围了一样，她贪婪的呼吸着这好闻的味道。
　　“如约，快醒醒，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如约一睁开眼，就看到一身红褂子的何曼，“曼曼，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给你送好吃的了，昨天太忙我也没注意，听妈说昨天有人欺负你了？”
　　如约掀开帐子，穿上拖鞋，“没有，伯母很厉害。”
　　何曼端着漱口杯给她，“先洗漱，再吃饭。”
　　如约收拾完才发现，裴新元不在。
　　她一边吃东西，一边问了一句，“曼曼，你有看到裴新元吗？”
　　何曼摇了摇头，“我没看到大哥，院子大门没有锁，我就直接进来了。”
　　如约吃饱喝足，这才准备送客，“曼曼，你先回去吧，不然伯母会担心。”
　　何曼安慰她，“如约，你放心，妈一定会喜欢上你的。像你这么人美心善又会医术的小仙女，过了这村可就没有了。”
　　如约被夸奖得有点害羞，“你不要夸我了，不然我会骄傲的。”
　　何曼也不逗她了，准备离开，“那我先回家了，大嫂。”
　　如约又是脸一红，不过还是没忘记嘱托，“曼曼，我给你开的药方，你要记得喝，最后半个月三天喝一副，直到月底方可。”
　　何曼点了点头，她离开没多久，裴新元就回来了。
　　“如约，我回来了，饿了吗？”
　　如约拍着肚子，“饱得不行，我给你留了红烧肉，快来吃。”
　　“又是……他们送的？”
　　如约解释道，“是曼曼送的，她说很喜欢我，所以不能饿到我。”
　　裴新元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所以，我饿到你了？”
　　如约疯狂摇头，“没有没有，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你才见过多少人？我怎么就成了最好的？”裴新元不信。
　　她解释道，“你不知道，我身上有机缘，你就是我的缘分。”
　　裴新元放下手上的筷子，“如约，你还记得你昨晚说过什么吗？”
　　如约闭着眼睛，“什么？”
　　裴新元心一沉，果然还是不记得了。
　　“没什么，我出去一趟。”他匆匆离去。
　　如约突然睁开眼睛，“怎么跑这么快？我不就跟你开个玩笑嘛。”
　　郁闷。
　　她只能去为难小蚂蚁解闷。
　　天色黑透，裴新元才风尘仆仆的回来。
　　他一把拉起如约就开始跑，直到跑到后山上。
　　那里有一个人工打造的小木屋，在一颗巨大的树杈上，屋顶开了窗，躺在屋里就可以看见漫天星河。
　　“如约，你说你没看见过真的星空，现在我把星空送给你，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
　　他半跪在地上，她坐在树枝上。
　　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她，她一俯首便能瞧见他。
　　如约抬头看了一眼漫天星空，“我想，有人能陪我一起看星空。你能不能陪我？”
　　“荣幸之至。”
　　他爬到树上，跟她并排坐着。
　　“所以，如约，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仙女？我在云岚山好像真的看见你破空而来？这是不是一个梦？”
　　她蒙上他的眼睛，“其实，我不是仙女。”
　　裴新元很满意，不是仙女就好。
　　仙女跟凡人相恋，结局都不太好。
　　她又补了一句，“其实，我是……神女。”
　　裴新元拉下她的手，握紧，“那……那你会离开吗？”
　　如约拉着他一块儿躺到木屋的草席上，隔着头顶的大块玻璃看着漫天星河。
　　“裴新元，我很开心遇见你。虽然我是神女，但是在人间的生命也是有限的。我向你保证，就算我以后离开了，我也不会忘记你，我会记得来找你。”
　　裴新元手里出了汗，他却一点不敢松开，生怕一松开，她就飞走不见了。
　　“那，你……要记得我，也要记得来找我。”他闷闷不乐道。
　　她半趴着，亲了他一口，“别难过。”
　　随后又躺了回去，“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但是这个故事你回去以后就不会记得，到特定的时间你才能再次回想起来。”
　　裴新元点了点头。她指着星星道，“你知道吗？我从出生之日起，就被关在一个叫做零星岛的地方，那是一个地下水牢，我唯一能看见的就是头顶的那片水纹。
　　水里的时间比陆地上慢了好几倍，除了小辞那孩子时不时来看我，我再也没见到过外人。
　　我实在熬不下去了，所以我让那孩子帮我转达我的意愿，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可他们弄了一块仿造的星空覆盖在水牢的顶部，那里的星星不会动，不过就是一块好看的木头罢了。
　　日子太难熬了，我想死去，不想再成为那些人的傀儡。
　　小辞那孩子心疼我，帮助我离开了那里，我用尽我最后的神力来到云岚山，然后遇见了你。
　　我体会到了凡人的日子，如果可以，我也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可是，不能---
　　我们以后的孩子身上还担负着人间最后的大任，所以我还不能死，就算逃离也不能死。
　　神女爱世人，自不能负世人。
　　由天女云华带来的祸端，届时定会有一个了断。到那时，我会回来跟你们相聚。
　　这样的话，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裴新元只觉得心疼，她的身上背负太多。
　　“谢谢你，选择我。”
　　“是我要谢谢你，带我回家。”
　　---
　　两个月后，冬天的第一场雪飘了下来。
　　经过两个月的时间，裴新元顺利帮如约在远方表亲那里登记了身份，季如约。
　　她凭借着自己的医术，解决了裴家老两口身上多年的顽疾。
　　因此，跟老两口的关系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雪越下越大，密密麻麻。
　　季如约好像一点不怕冷，撒欢了的跑来跑去。
　　裴新元站在院子门口看她在那里嬉闹。
　　屋子里生了火，等她跑累了，再把人背回去暖和。
　　季如约兴致盎然，连晚饭都多吃了两碗。
　　裴新元帮她穿上厚外套，“如约，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季如约这次可不敢再跟他开玩笑，万一他再跑出去怎么办？
　　这大晚上，还下雪，她不想出去找人。
　　“当然，我们结婚吧。”
　　她说的很平常，就像是随口说了句今晚吃了什么一样。
　　裴新元却是激动万分，“感谢上天，把你送来我身边。”
　　季如约却是不满意，“说得不对，是我自己来的。”
　　裴新元附和道，“是我三生有幸，才能遇到你。”
　　季如约打了一个哈欠，“嗯，那你去给我暖被窝吧？太冷了，被窝暖不热。”
　　裴新元把人抱到怀里，“遵命，仙女。”
　　季如约瞌睡瞬间没了一半，“仙女？你怎么还记得我跟你讲的事情？”
　　裴新元把人抱到里屋，自己先去暖被窝，“当然，是因为我天资聪颖。”
　　季如约也不想计较了，她随手给他下了一个禁言咒，不能说给旁人听，只能等以后女儿异能觉醒才能说给女儿听。
　　隔天一大早，裴新元早早醒了，蹲在床边眼巴巴地等季如约醒来。
　　季如约快十点才醒，裴新元立马把人薅起来，“如约，今天我们结婚。”
　　季如约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收拾好，这才坐着裴新元的自行车去了镇上领结婚证。
　　酒席的日期定在月底，临近年关，比裴新年的婚礼热闹了不少。
　　季如约大早上被叫起来梳妆打扮，眼睛都困得睁不开。
　　一整天下来，人就像被吸干了功力一样，精神不振。
　　人去屋空，只剩下她和裴新元两人。
　　她躺在大红的被子上，眼睛眯着，“结婚真累，还好只用结一次。”
　　裴新元端了醒酒汤过来，“你还想结几次？重婚罪可要判刑，快起来喝醒酒汤啦。”
　　季如约磨磨蹭蹭不愿意起来，裴新元先放下汤碗，拿了热毛巾给她擦脸，人这才精神了一些。
　　“今天酒喝太多了，喝点汤胃里才舒服。”
　　季如约听话的一口气喝完，然后还要求表扬，“我全都喝完了，睡觉吧。”
　　裴新元刚把碗放到桌子上，人就被拉扯到床上，被人当成了人形抱枕。
　　裴新元有苦说不出，娶个仙女老婆，难上加难。
　　还好，他们住在老宅，没有人打扰，有的是时间。
　　裴新元只能先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