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深山剧斗（上）

　　杨继略在那神霄派道人和斩马刀青年的拼命护卫下，终于成功突围而去，没入林中。看着底下挤拥着上千名面容狰狞可怖、身如萎缩枯木的尸鬼，程紫妍手指弯曲，紧抓住王祈安手臂，抿着樱唇，身躯微颤。若非王祈安及时警觉，将其搀扶，她恐怕早已立足不稳，掉落粗枝。这时，笛音突然停了下来，一众尸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程紫妍刚想开口说话，却被王祈安捂住双唇。一道矮小身形，悄无声息，在尸鬼间游走闪动，转瞬已掠至王祈安藏身的林木处十丈之外。王祈安近看此人，只觉其皮肤皱成沟沟壑壑，犹如一块老年树皮，又犹如干涸的地面，裂开了许多条条纹纹。此人手执一支碧绿长笛，面容一动不动，全无表情。若非其双目深邃幽深，站在群尸之间，几乎难以分别。王祈安刚刚目睹此人身法，就知其乃是一等一的高手。此刻见其双目透露的蓝芒，更可肯定其必是修炼了某种邪门功夫，且道行不浅。此人转头左右顾盼一阵，沉吟片刻，举起绿笛，一边吹奏一边缓步踱往上山方向。这些尸鬼随着笛音，也慢慢蹒跚举步，从四面八方的林木中离开。下方转瞬悄无声息，除了依然熊熊燃烧的火把，只剩下遍地的尸体。王祈安低声丢下一句“你在此地等我！”紧接着跃落地面，循着那矮小怪人离开方向追去。那怪人走的不慌不忙，因此王祈安不消片刻就蹑上了他。七弯八绕后，此人进入了一处茂密竹林内。王祈安见林前竖着一块石碑，上书狂草二字:“魑竹”。竹林中有一条小道，两旁漂浮着蓝色鬼火，阴森恐怖。更令人触目惊心、作呕发怵的是，头顶横出的竹枝上挂着数以百计的干瘪人头和断手残臂。王祈安凭着过人的警觉，避过多处暗哨，随着怪人有惊无险穿过竹林。林后有一湾周边遍植矮灌、宽达数百丈的湖泊。夜色下，湖水浓黑如墨，湖中还可见一处亭阁，有一条廊桥与岸边相连。湖边同样竖有一块石碑，笔迹方正，写着“魍水”二字。王祈安一番端详后，发现除了湖水颜色有些奇怪，其他倒无什么异常。这怪人在湖边挺伫不动，拿起绿笛吹奏了起来。平静无波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一件黑色物体突的从湖边窜出，落在那怪人脚下。王祈安看清后，深吸一口冷死。这个黑色物体竟是一只半人高的巨型四足怪物，蛇首娃身，双目鼓鼓，口吐红信。那怪人掏出一块绢帛，往那怪物前面一放，即转身离开。只见其返回竹林内，身法突然加速，转瞬消失不见。王祈安没有跟上去，反而紧盯着那湖边怪物。这怪物伸出前爪，攫起那绢帛，鼓起的双目，带着赤红邪光，竟向王祈安藏身之处射来。王祈安心中一凛，紧急敛闭全身气息，收回目光。“噗通”一声，那怪物一阵扫视，毫无发现后，徘徊一阵，重新跃回湖里，荡起一圈圈水纹。王祈安心道，今晚经历之奇，世所未闻。他凝神静观了约半柱香时间，发现周围再无其他动静。他小心翼翼，越过此湖，沿着山径，继续向深山内潜行。不久，他眼前就出现了一片奇石嶙峋的石林区。一块高达两丈的石柱上歪歪斜斜刻着“魉石”二字。王祈安心中犯疑，嘀咕道：“魑竹，魍水，魉石……魑魅魍魉，集齐了三个，还差个魅字，不知是否在后面？”此地处处透着诡秘玄机，他不由为程紫妍担心起来，不知她是否听话留在原地？王祈安来不及多想，闪身到一大石旁，向石林内窥探。不看不知道，一看背脊发凉。只见一群赤发蓝眸，面容僵硬的男子正在石林间穿梭巡逻。这些人跟此前的怪人身形一样矮小，枯瘦如木，且年纪不论大小，皮肤都是褶褶皱皱。王祈安见这些人不似此前所见尸鬼，但又毫无生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不确定这些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东西，战斗力如何，不敢大意，展动身形，腾跃闪避，向前疾行。耳际这时传来一阵凄苦呜咽之声，似乎有幽怨女子正在低声啜泣。呜咽之声逐渐扩大，且变得凄厉起来，似乎周围悲泣之人越来越多，离自己越来越近。王祈安神情一滞，不由停下身形，仔细倾听起来。不过他转瞬即回过神来，灵台恢复清明，暗中咂舌道：“此魔音果然厉害，才稍微不慎，差点恍神！”他身形一闪，堪堪躲过两名巡逻的赤发怪人，差点被其发现。他辗转出了石林，发现耳边扰人心神的悲啼声也随之顿消。巡卫众多，还有魔音入阵，看来这道石林屏障极不简单。王祈安眼前出现了三座崇高山峰，排列如“山”字形。三峰之间，有两条一模一样，可容数人通过的峡道。逶迤成“之”字形，斜曲向上。王祈安分别观察了两条峡道的路面痕迹，选了左边道路，潜伏而行。当他行到一半时，警兆忽现。两道人影从左右斜坡草丛掠出，向自己扑来。“砰砰”声起，王祈安与来人瞬间对换了数招。俩人见奈何不了王祈安，忽然收招后退数十丈。王祈安看清来者，发现是两名身着草绿袍服的中年男士。两人赤发披肩，四目蓝芒大盛，一瞬不瞬盯着王祈安。来人虽然武功高强，但王祈安却在心中庆幸，终于遇到两个正常人。左边一人，目陷鼻挺，蓄着八字胡，手执一铁琵琶，语气生硬道：“你是何人？敢擅闯我教派禁地。”王祈安双龙枪来到手上，斜指地面，冷然道：“前面山腰处的人可是你们杀的？”右边一人，面白无须，手中拿的却是一把胡琴。他此刻轻蔑一笑，沙哑着嗓子，阴恻恻道：“擅入罗酆鬼域者，杀无赦！他们咎由自取，岂能怨天尤人。阁下此来若是想报仇的，只怕太不自量力，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