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妖与流民

　　王炎出了院子。屏退手下和仵作。满面油光的县令，一直咋舌。“这位斩妖官，看着年纪轻轻，没想到性格这般桀骜不训。”并劝解正在气头上的朱红城。“大人还是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以后定会因为这种性格吃亏的。”他一介县令，无论言辞还是神态，竟对朱红城这个斩妖司里，己字衔的斩妖官毕恭毕敬。“一个仗着司天慕容空龙器重，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愣头小子罢了。”朱红城冷哼一声道。王炎是慕容空龙举荐，朱红城这种凡事都要跟人拼背景，拼人脉的人。本能的以为王炎如此桀骜的原因，就是倚仗慕容空龙这座靠山。“他…真的能把那只妖怪铲除？”闻听县令问这个问题，朱红城嘴角的轻蔑更嚣张了。“就他那点武学修为，即使有龙山符箓的辅助，又怎么可能杀的死这只下宫未的妖怪？”朱红城轻蔑的在县令脸上一扫，以他这个斩妖司己字衔的斩妖官，六品武师的实力，若想单独击杀下宫未字等级的妖怪，还不敢保证自己不受伤。王炎这种武学修为平平，几乎没什么内力的武师，怎么可能成功？朱红城心里轻视王炎，他认为王炎一定不可能成功，甚至会丢掉性命。这是最好的结果。朱红城与司理仇隐一般性格，他认为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就要付出代价。不服他管教的人，也要付出代价。由其是仗着慕容空龙器重，跟他对着干的人，更要付出代价。而死亡是一个人能够付出的最大的代价。“难道司理大人，还不打算杀了这只妖怪吗？”县令脸上没有担忧，没有急迫。相反的，他的脸上竟满是期待的笑容。即使这只妖怪的出现，对伊川县来说，是一件小事。他此时也不该笑才是。他好像不想让这只妖怪死亡，他好像想利用这只妖怪，把伊川县的流民吃光。他的笑令人望之心颤。而朱红城的话，更是瘆人。“杀，一定是要杀的。”“妖力进阶这么快，若还养下去，不杀了的话，很快就会成为祸患。”妖怪食人生魂精血修炼，妖力进阶本来就很快。若不在其妖力等级低的时候，将其杀死，它很快就能成长为为祸一方的大妖。若那时再想除妖，费的气力人力，比妖怪妖力等级低时，要多数倍，数十倍不止。可是朱红城却说这妖怪是养大的。人怎么会养妖怪？还是一只杀人性命，食人精血的妖怪。朱红城还宽慰县令道：“你放心，等把它杀了，我自会再带一只小妖来此。”县令竟叹了口气，失落道：“就怕再养一只，没有这只听话，只吃流民啊。”他似乎把这只妖怪当成了清除本县流民的工具。“呵呵。”朱红城闻言，脸上没有半分惊讶，骇然。他只是轻声一笑。这件事，他早知道。他一个为民除妖的斩妖官，竟然帮助伊川县县令，养妖吃流民。甚至这件事，根本不是他们主持。“如今北方南下的流民，都想往万安城里挤。”“户部尚书齐大人为天子分忧，所以和司理大人合谋做的这笔买卖。”“若是流民都死光了，你还从哪里贪污？”原来北境战乱愈盛，多数当地居民都往南逃避兵乱，沦为流民。万安城是京城，更是向南逃避的必经之所。大多数流民行到此处，便不再向南。而是流浪进万安城，做了乞丐。随着流民越来越多，朝廷怕他们暴乱。许多官员对此都束手无策，托孤重臣魏丞相，便建议天子拨粮拨款，并划地安置。这件政令，便落在了户部尚书齐大人身上。起初流民少时，这政策还能遏制流民怨言。待流民越来越多，前线又需要粮草。国库渐渐不支，流民食不果腹，夏季到来，人一多，居住环境更加狭小闷热，一时间怨言四起。所有人都怪户部尚书办事不利。魏丞相还要争调各州郡府的粮食，以赈灾接济流民。正在各方焦头烂额之际。司理仇隐却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深夜。找到了户部尚书。一番密谈。便定了将流民分散安置在万安城附近各郡县的贫民区内，并养妖怪杀流民，以此限制流民人数。这件事，简直如通天彻地的霹雳一般骇人听闻。但对于朝廷来说，解决了流民的问题。对于户部尚书来说，他增加了功绩。对于斩妖司来说，更是有利无害，更增加了斩妖司在朝廷里的地位。可对于流民来说，却是极残忍与冷血的事。但，有谁会在乎流民的性命？贱民仅仅是贱民罢了。“你要记住，没有了妖怪，斩妖司便没有存在的理由。”“没有了流民，朝廷赈灾拨的粮款，你也没有一分油水可贪！”“所以这里要有一只妖怪。”“一只妖力不强，不能兴风作浪，惹是生非的妖怪。”“而你…一定有能力让这妖怪只吃没有户籍的流民！”谁能保证妖怪只吃流民？斩妖司不能保证，伊川县县令也不能保证。但县令能保证，被吃的人，有没有户籍，是不是流民！……怼了朱红城，虽然心里通畅许多。但接下来的消息，却令王炎重新陷入害怕担忧和不确定之中。当他马不停蹄的来到发现发现尸体的地方。这里是贫民窟。败落的土石院墙，塌方的房屋。茅草随意搭的窝棚。太阳早过了中天，空气闷热的很。弥漫着草木腐败，淤泥横生，粪尿乱流的味道。许多人衣衫褴褛，枯瘦如柴，都是形容枯槁，没有生机的老人。连院子里的树，也都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王炎寻了半日，也只从流民的抱怨里，得到了一些信息。在流民眼里。朝廷将他们视作猪狗，不让他们进繁华的万安城乞讨，反而随意的驱赶到伊川县这座小郡县里安置。每日就发放很少的粮食，也少得可怜，目的仅仅是让他们饿不死。前些天出现的尸体，都被撕碎了，肚破肠流，非常凄惨。更惨的，还有大批的流民失踪，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王炎心里犯难。若尸体是这般情况，那妖怪，想必是个铜头铁臂的物理系妖怪。还有许多消失的流民，显然是被妖怪杀了吃了。看着掌中普通的铁剑。深灰色的木鞘，包浆的剑格，缠着红绳的剑首。他真不知自己能否战胜这只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