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灵魂之海

　　“嗡嗡嗡！”
“大家请扶稳，我们需要加速了！”
大卫驾驶的枢机在宽阔无垠的灵界空间之中撞破一缕缕狂躁的灵界污染，朝着远方闪烁的大片大片荧光而去。
“快看那边！”
因为枢机舰船以极快的速度以求突破四周愈发汹涌的猩红之雾，船上的费舍尔和钩吻勉力支撑以手搀扶，同时抬头看向极远处，便看见整个藩篱都好像被点燃一样发出剧烈的金色光芒。
在那藩篱点燃的金色光芒之中，费舍尔终于亲眼目睹了过往听过了无数次的名词所代表的景象.
【终极】。
在钩吻的提醒之下，费舍尔和怀中的埃姆哈特同时抬眸看向远方，便看见了那藩篱的耀眼金芒的某一角迸发的丝丝黝黑，就像是一块玻璃碎裂的一角那样，在一片宽阔的金色之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的黑暗所铺垫的龟裂.
而在那龟裂的中央，便掩藏着通向藩篱之外宇宙的唯一通道。
那终极应当巨大，只是因为距离费舍尔太过遥远，所以此时费舍尔看去只觉得那终极极小，在那金芒的覆盖下显得若隐若现。
“终极里哈蒙哈蒙的权柄进来了。”
“费舍尔，我们没办法跨越灵魂之海，只有你才能过去！”
费舍尔微微一愣，忽而想起来灵魂之海靠近终极的那一边便是诸神的所在，而钩吻和大卫他们的阶位不够，无法直视真神的面容，而他自从进入神话阶位之后已然或阅读或封印了五本补完手册，刚好从十五阶位弹射到了二十阶位。
可是阶位的获得感对费舍尔而言好像并没有那样明显，正如先前赫翁所说的那样，他的混沌种真身原本就是神话种，亚人娘补完手册更像是将原本就属于他的阶位一点点归还给他，让他能用篡生化作的人类躯体运用阶位，而不是混沌种的本体去运用
以人类的躯体去运用阶位这件事重要么？
或许重要吧，至少这样能时时刻刻提醒费舍尔他是什么，他不是什么。
而在刚才亚人娘补完手册提示他阅读完枢机补完手册之后，他便已然拥有了面见真神的资格也就是说，他能看见蕾妮的本体长什么模样了？
费舍尔眨了眨眼，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正事之上，他对钩吻和大卫说道，
“那就让我进入灵魂之海，你们在灵魂之海外等我！钩吻，埃姆哈特也交给你。”
费舍尔伸手将埃姆哈特给取了出来，在他的“哎呦”声中丢给了钩吻，随后便专注地看向了前方，等待着大卫将他送到灵魂之海。
“我们快到了，到时候你直接”
钩吻点了点头，将怀中不情不愿的埃姆哈特给抱在了怀中，可话里的安排都还未说完，就在那载着费舍尔的舰船一点点靠近灵魂之海的时候，那在灵界之中横亘了数万年之久都十分沉寂的灵魂之海突然颤动起来。
在那璀璨的、纯净的有形灵魂之上忽而生出了一抹抹潮水，如触手、如波浪一样在钩吻惊诧的目光之中朝着舰船这边而来。
“这！”
“咕噜噜”
费舍尔微微一愣，看着那忽而活跃起来的灵魂之海还一头雾水，
“灵魂之海怎么了，这样不正常吗？”
“不正常，是非常不正常.这灵魂之海已经多少年没有任何动静了，就连与现实之中的灵魂流转转化都是一直寂静无声的，可为什么.”
“宝宝.宝宝宝宝宝宝”
也就是同时，从那灵魂之海中升腾而起的灵魂潮流之中竟然传来了一声声仿佛万千歌手共同合奏的声音，明明是不同语言、明明是不同个体所诉说的声音却让费舍尔感到了格外亲切。
他微微一愣，对钩吻问道，
“你听到了吗，那灵魂之海好像在说话.”
“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到啊，你是不是.”
“嘭！！”
就在下一秒，整个舰船都被那灵魂之海掀起的潮流给击中，使得它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侧面偏转起来，发出了“咔咔咔”的脆响声。
费舍尔连忙低头，只是轻轻伸手击打在甲板之上，那巨大的力量就在虚空之中与灵魂之海所产生拉扯所抵消，使得将要侧翻的船体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宝宝.宝宝宝宝宝宝”
四面八方的呢喃声同时响起，费舍尔回头望去，才发现那激荡而起的潮流已然将船体的前后都围堵得水泄不通。
它是朝着自己来的
想到此处，费舍尔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下方激荡的灵魂之海，对钩吻说道，
“照顾好埃姆哈特。”
“怎么这么像是托孤啊.”
钩吻满脸黑线地抱着怀中方方正正的埃姆哈特，一种既视感涌上心头让他一时无语。
而费舍尔只是微笑了一下，随后瞥了一眼下方躁动不堪的灵魂之海，便一下子跨越了眼前的围栏朝着下方一跃而下。
“嗖！”
在费舍尔脱离舰船向下坠落的瞬间，那将舰船重重包围的灵魂之海便如同失去了力量一样跟随着他一同坠落而下，而半空中，看着上方重获自由的舰船，费舍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得以将注意力放在身下。
“呼呼呼”
下方璀璨的灵魂之流愈来愈近，费舍尔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坠落而下，可那降落而下的巨大力道却在接触到那灵魂之海的瞬间消弭，如同蜻蜓点水一样在灵魂之海上点出了层层涟漪
“滴滴.答答”
费舍尔微微一愣，不知为何，在他接触到身下的灵魂之海时，他耳畔的所有声音都好像被剥离一样只留下了极其寂静的水滴飞溅的声音以及他自己的喘息声。
“哈”
仿佛，整个灵魂之海就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他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上方他坠落而来的地方，钩吻所驾驶的舰船还停留在远处，却如同被云雾所缠绕，看不清具体。
四周的灵魂之海在费舍尔降落下来的瞬间就变得沉寂和安详，而费舍尔也忽而从内心中产生了一种归家的安心感，就像是幼年待在特蕾莎修女怀中时那样。
“家么.真要算起来，这里应该就是我体内宝贵性质的来源之处吧？”
费舍尔如此想，感叹之余却也没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他还要朝着终极的方向移动。
“踏”
“宝宝.”
他方才踏出了一步，脚下踩着闪烁满满荧光的灵魂潮流便顺着他的步伐回响出了层层涟漪，同时又从那涟漪中生出了最诚挚的呼唤。
是赫莱尔在呼唤自己么？
这是费舍尔的第一想法，毕竟这原本就是她的所有物，难免她不会借由灵魂之海再次争夺自己体内的性质呢？
可是听着脚下空灵的、仿佛无意识的呼唤，费舍尔却忽而觉得并不是，这声音更像是这片灵魂之海在呼唤自己？
他疑惑地俯下身子，看向下方晶莹澄净的灵魂之流，向其中打量起来，而其中也如同回应一样生出了一根根透明的触手，抚摸上了他的身体和脸颊，如同朝圣、如同膜拜那样轻柔和尊敬。
“宝宝.”
很快，不止是费舍尔的脚下，从他的四周的“水面”之下都开始起起伏伏出了一个个形状不一的半透明存在，他们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的触手，如爱抚、如疼爱一样抚摸上了费舍尔的脊背、手臂、脸颊.
“宝宝.”
“宝宝.”
费舍尔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四周，这才发现这些从灵魂之海中跑出来的一团团不规则透明物体居然全部都是
混沌种？
但是都很弱小，和先前费舍尔遇到的半神双鱼座完全无法比拟，甚至于很多比人类都强不了一点，更像是一团团刚刚凝聚在一起勉强有了形体与意识的生灵.
“你们是”
“宝宝.”
“宝宝.”
从那一声声异口同声的呼唤之中，费舍尔却好像通灵一样听懂了他们的意思。
他们全部都在说，“我们是你的守护者。”
“守护者.伱们也是混沌种，不，你们也是星星吗？”
“宝宝.宝宝”
“果然，只是因为你们太弱了，所以无法脱离灵魂之海独立存在么”
其实混沌种也包含这些太弱小的灵魂，只是因为这些弱小的个体无法脱离灵魂之海从而导致真正呈现在现实生灵面前的混沌种都是极其强大的神话种。
“宝宝.”
身后不乏有一些大胆的小小混沌种伸出触手环绕了费舍尔的身体，抱住了他，而后还爱不释手地用那如果冻一样半透明的身体蹭蹭他的背，
“宝宝.宝宝”
“你们想带我去什么地方？”
“宝宝.”
“可是我现在要去终极，那边还需要我帮忙。”
“宝宝.宝宝”
“在一个方向么？”
费舍尔沉吟了片刻，还是站起了身子来，转头看向四周，他的身上已经挂着好几只紧紧抱着他爱不释手的小小混沌种，手上还牵着好几条混沌种的触手，如同牵一个个小孩子那样。
而哪怕是如此，在他们的后面，还有好多没能碰到费舍尔的小小混沌种挤着冲着要靠近他的。
“别急别急.我们要往哪边走？”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些小小混沌种的时候，费舍尔总觉得亲切，就好像他们曾经陪伴过自己很久了那样，所以就连说话都变得耐心了一些。
“宝宝.”
“走吧。”
费舍尔如同拖家带口一样带着这一大群小小混沌种向前移动，一边走费舍尔还关切地看着终极的那个方向，那金色的光芒愈发凝结，而从终极外侧黑暗中迸发的光彩便意味着哈蒙哈蒙的权柄还没有完全进入终极。
“踏”
“踏”
而不知不觉，顺着这群小小混沌种所指明的道路，四周的灵魂之海忽而产生了高低上的起伏。
费舍尔感受到了向下的倾斜，于是回头看向四周，便发现这里已然是整个环形的灵魂之海的正中位置了，便是从此处倾泻而下的荧光完成了与现实生灵周而复始的灵魂轮转。
而这中央位置，竟然是一处宛如漩涡一样的凹陷处，向下塌陷着，如伤口、如裂隙一样留下缺口.
在那漩涡的中心荧光晦暗，就好像那里，整片灵魂之海深处缺少了什么才导致产生了这漩涡一样的缺陷。
“.”
“宝宝.”
“你们说，我就是从这里来的？”
“宝宝.宝宝宝宝宝宝”
“.”
这群小小混沌种说，是一个来去无踪的女人，当时所有的守护者都没发现她的踪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怎么发现这灵魂之海深处埋藏的至宝的，总之就是有一天她来到了这里，取走了那宝贵之物。
“宝宝！！”
一提起那个女人，四周所有的小小混沌种都好像同时沸腾起来一样气得不轻，更有甚者直接在费舍尔的身上蹦蹦跳跳，发泄起了自己的不忿。
费舍尔一点点走进了那灵魂之海晦暗的中心处，低头看着那深邃灵魂中的空缺之处，不知为何，他好像又听到了一个女人用某种抑扬顿挫的语言所诉说的喃喃自语，
“未来有一天你会不会像是一个孩子责怪他的母亲那样责怪我？”
“责怪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将你创造，将你带到了这个危险的世界里？”
费舍尔低头看着下方的晦暗处，忽而沉默了下来，可身边的所有小小混沌种都叽叽喳喳起来，
“宝宝.宝宝宝宝”
费舍尔的眸光一闪，他低声道，
“原来如此，你们希望我归还我体内被你们看管的宝贵性质么？”
“宝宝.宝宝”
“希望我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宝宝.”
听着耳边异口同声的重复，费舍尔叹了一口气，只是说道，
“哪怕我归还那宝贵的性质，【海洋】会放过这个将你们与我体内宝贵性质偷窃而来的世界吗？”
“.”
四周所有的小小混沌种都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之中，只用那半透明身躯中小而善良的复眼一眨一眨地看向了费舍尔。
“是吧.”
费舍尔苦笑了一声，随后缓慢地站起身子来，看了一眼四周呆呆看着自己的小小混沌种。
看着他们呆呆仰头的模样，费舍尔摇了摇头，准备接着往前面藩篱的方向走，可四周前一刻还呆愣的小小混沌种们却忽而焦急地拉住了他，
“宝宝.宝宝宝宝”
“不用劝我了，还有重要的人在等待我。”
“宝宝.”
“费舍尔，太好了，你在这里.”
就在此时，灵魂之海的上方，空灵的声音响起，同时一道皎洁的月光洒落而下，将灵魂之海的表面给照得透亮，也将原本将费舍尔环绕的小小混沌种们给吓得全部都缩回了灵魂之海中去了。
也将这一片环形之海起伏不平的表面给照亮，从上方看来，环绕在刚才费舍尔所站立的漩涡处四周，距离不等地竟然还分布着四个大小不一的漩涡，也好像有什么如费舍尔一样的、原本属于灵魂之海的东西离开了灵魂之海。
只是从荧光的晦暗程度看来，那四个大小不一的漩涡非常浅薄，不比费舍尔来自的漩涡那般深邃
只有那些身为守护者的小小混沌种们才知道，那里，曾经苏醒过四个化身
而此时，听见了蕾妮声响的费舍尔连忙抬头看向那月光的方向，不知是不是期盼看到那月光的真正的来源，可在费舍尔抬眸的瞬间，那月光便陡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费舍尔再熟悉不过的魔女身影。
费舍尔眨了眨眼，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的，看着她从高空之中缓慢落下便连忙伸出手接住了她的身子。
“扑通！”
她带着幽香的娇软身躯入怀，带着点点月光撞入费舍尔的怀中，被他稳稳地接住。
怀中的蕾妮喘息了片刻，表情有一些迟疑，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原本刚才看到费舍尔已经能直视自己的本体之后她都打算用本体显身了的
可是最后一刻.最后一刻.
嗯，她还是怂了，又连忙变化了化身出现在了费舍尔的面前。
“你的本体.”
“还还在藩篱前面呢，现在可是有真神的权柄进入藩篱，是需要全神贯注的时候，我的本体本体怎么能擅离.总之就是这样。”
蕾妮不好意思地嗫嚅道，硬生生地编了一个理由蒙混过关。
只是在这方面她的那点微末道行在费舍尔的面前实在是不够看，只是看一眼费舍尔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就是了。
不急，应该很快就能看见了。
费舍尔倒是乐观，只是抬眸看向了终极的方向，对蕾妮轻声道，
“其实我真的不在意.”
“哎呀，都说了都说了本体还在藩篱，没有过来”
“是是。”
蕾妮一下子鼓了腮帮子，又要伸出粉拳去揍这讨厌费舍尔的肩膀，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蕾妮刚要炸毛，却见费舍尔的表情已然严肃了起来，
“蕾妮，看。”
蕾妮这才用本体回头看去，便看见了一道不断扭曲、不断质变、不断挣扎的椭圆形物质已然冲破了藩篱的封锁，正式进入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