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 第一难肉山扑城（六）

　　东莱诸人行动时，柯小红等人也不甘落后。血月爆破西部战线，巨大的圆形陨坑将战场切割。柯小红等人的现阶段目标，是将西城门到陨坑之间的魔兵、魔巢全数清理。四门闪耀，所有魔兵攻击被同伴抵挡。柯小红不时斩出一剑，在战场留下一条深有三尺，长有百丈的剑痕。而另外一位同伴施展“星印移迹法”，此亦为“玄元先生”所传。一枚枚星印出现在砸门的魔兵身上。他们撞击金门的破坏力，瞬间折返回自己身上，一个个在金门前爆炸。同时，星印附着魔兵身上，也是一种“标记”，方便柯小红以剑气击杀。而当她的剑气激活星印时，也可通过北斗星咒增加伤害。这种规范性、标准化的组合道术，亦是伏衡华所传。对伏衡华而言，伐城既是东莱同道们的“期末考试”，也是自己“圣道成果”测验。他这些年借“玄元先生”之名，将自己各种思索、创造的成果传给城民。这些人拿着伏衡华的成果行道，便是在践行伏衡华的道。梁广辅一家五口运转“简易五行山法”，一族五人靠着血脉之力，将金木水火土五种元气在彼此间转化。梁广辅和另一位弟弟以水火之法杀敌。杀死的魔兵再被妹妹收回，借土灵之气吞噬转化后，又反哺其他四人。还有的小队全体修行雷法，目前正合力布置“五雷阵”。小队如同银色箭矢在魔军中穿插。无数雷霆轰鸣爆破，清理魔兵数量。……经过一日努力，柯小红等人终于将陨坑至西城门一侧的魔巢、魔兵清理干净。从“血月陨坑”上方飞行，他们看到深坑中绽放的血色莲花。它们喷吐猩红雾气，在战场上与煞气结合，形成一层天然的屏障。“每次见凶月三尊，都觉得这三尊不似善类啊。”“闭嘴！”柯小红瞪了他一眼。“有说话的力气，抓紧恢复法力。”一行五人率先跨过深坑。东莱一行人就在他们前方，眺望更远处的高山。阴森魔雾环绕高山，柯小红等人只能看到朦胧的轮廓，而看不到山中的景象。“那就是肉山吗？”柯小红走到几人身边。袁潇颔首道：“那是元山大魔君的‘本体’。东方城主已遣‘血月尊’过去了。”“所以，我们在这里等结果？”“不，我们在等李道友。”袁潇说着，随手将一件法宝投入魔雾。进入雾气的瞬间，法宝表面裂出千百道缝隙。然后“啪叽”一声，在空中破碎。“这魔雾很诡异，我们需要李道友做法，给我们张开‘大道领域’。按照东方城主所言，稍后我们要履足肉山，清理肉山上的一切魔物。直到……”直到什么，东方芸琪并没有交代。但袁潇想来，自然要等另一位城主的行动了。梁广辅等其他小队也跨过陨坑，来到众人身边。袁潇粗略一数，此处竟汇聚上千人，二百支队伍。不免，他露出意外之色。“其实还有更多人，只是在我们清理完西城门前的魔物后，他们去南北两边帮忙了。”西城战线因为“血月陨坑”的出现，肉山再无法将魔物推进。每当魔物靠近陨坑，便被里面生长对“血莲”捕捉，吸干生命。天书传人，道法自有道印加持。每一道法术释放后，都可借天地之力自动成长。如今陨坑常驻，成为西城战线的天然屏障。“当当——当当——”钟声从鸿鹄背上回响，两位天女吹玉箫、弹琵琶，舞姿翩然地围绕李如心飞舞。大道异象？众人抬头仰望。一对日月围绕在李如心周围。天女、神将源源不断从日月道影中衍生。“这是太玄三十八相之一，日月钧天！”齐龙娇惊呼出声，死死盯着李如心。同为太玄道统分支，她自然清楚神州时代，那些太玄高人修行有成时的种种异象。千影叩拜、日月钧天、双龙护道、阴阳宝莲、紫气垂天……一共三十八种，而在当今这个时代，有资格引动相应异象的人少之又少。唯有“玄元先生”二十年前在玄元城琅环书馆开坛讲道时，引动一次“阴阳宝莲”。“日月钧天，此乃阴阳日月道演绎极致，才有的异象。”只听李如心发出一声轻叹：“日月经天，阴阳混一，此为我道。”日月骤然碰撞，刺目光辉照耀天地。当众人视野再度恢复时，李如心身后有一颗夹杂金银光辉的天体。恒星。这就是李如心的大道法相，一颗兼容日月之力的星辰。顺行为日，逆行为月。这颗“恒星法相”亦可操控光暗、虚实法度。任何靠近的攻击都会被“影界”吸收，然后被“恒星”炼化为自身能源，继而以日月光的形态反击。李如心抬起手，澎湃的法力在经脉中流淌：“观摩东方姑娘和欧阳道友的月星之法，我如果不能从中有所领悟。如何统率两仪道，大兴太玄道统？”光辉照耀，萦绕肉山的魔雾被其净化、吸收，逐渐为众人打开一条通往肉山的道路。袁潇盯着李如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伏迈远、齐龙娇也有些异样。怪哉！她的大道法相怎么一出现，便如此完善？“她把体内的那东西给炼了。”云梦音说的隐晦，但在场东莱人皆听明白。日月明镜尊！李如心赖以成名，付出多年心血的法相傀儡。“她……她竟然舍得？”伏迈远看过伏蓬明的账本，清楚李如心为了这尊傀儡法相，终究付出了多少代价。“此法终究是外道。当年伏道友传授此法时，便再三有言。此法只适合元婴之前辅佐战力。元婴之后，可炼入神相。”袁潇解释道，心中大为触动。体内“百宝山”受到感应，一件件法宝在山上湮灭，化作一道道法宝灵光，彼此交织演化。上百种灵光交织，一如赵子明参悟“以身为炉”之法。袁潇这位精通炼器的金丹大修士，也终于窥破更高一层境界。“道友，助我！”随着袁潇一声轻呵，身后金光暴起，有百臂金身若隐若现。那百臂各持法宝，化作一尊“百宝道人相”。一日二宗师！东莱其他人看得眼热，也明白伏衡华当年的真意。法相傀儡，本就是给他们提前积攒的“资粮”。时机一到，将这些“资粮”用掉，便可完善自己的大道法相，成就真正的宗师。古法金丹三转也好，今法元婴也好，都代指李如心、袁潇当今的状态。李如心遥遥望着下方的“百宝道人”，纷纷颔首示意后，她驱使恒星缓缓降临肉山。魔雾散尽，众人看到肉山内的修罗景象。恶臭煞气扑面而来，在息肉凝聚而成的“海洋”，无数蠕动的触手息肉累积成山。灰青色与粉红色交杂，一头头凶猛、狰狞的魔怪在缝隙间徘徊。看到山外的修士们，他们露出残忍而诡异的笑容。柯小红压下心中惊惧，看向袁潇：“咱们要去这上面？”袁潇犹豫了一下，默默点头：“恒星辟道，我等需清扫‘魔山’上的一切魔怪，削弱其力量。”山顶处，血光与魔煞交缠。时不时有一道雷鸣轰响，继而大批血雨飚洒在肉山各处。噗嗤——血水洒落在息肉上，大片大片的粉红息肉转变为灰青色，生命力极速流失，形成一块块坚硬的甲壳。“我们可以走在灰青色地带，”云梦音醒悟道，“师姐抽取息肉生机，为我们固化立足之地。我们要做的……”她扫视息肉魔山，看到一颗颗硕大的肉瘤。蠕动的粉色息肉不断向肉瘤输送生命力，促使肉瘤转化为一个又一个魔巢。纵然这些魔巢没有孕妇，可魔巢依旧在源源不断的生产魔兵。“把这些肉瘤破坏掉，削弱魔山本源，给师姐争取时间。”云梦音取出一把弩弓，瞄准最近的那颗肉瘤。在转化魔巢之际，北辰死箭正中核心。粉红色瞬间褪为灰青色，失去生机。“开始吧。”伏迈远、沙金阊一马当先，袁潇紧随其后，柯小红等修士也纷纷顺着李如心开辟的道路，冲入“息肉魔山”。轰——诡异的重力加身，阴冷、恐怖的情绪在心头萦绕。“魔山”是一座大魔君演化的领域。在这里，所有修仙之人都受到压制。天空渲染着一层阴霾，众人视野越来越暗，直至陷入真正的幽暗。众人气势戛然而止，默默停在原地收摄心神。以神识防备四周。魔山骤然运动万千触手，那数不尽的魔怪反应过来，迅速扑向仙道众人。“日月斡旋。”恒星迅速靠近，光辉照耀山坡，把靠近的魔怪全数弹飞。“大家小心，不要离我太远。”东方芸琪之所以让李如心顿悟突破后再行进攻，便是为了这一份自保之力。众人在日月光保护下驱散心魔，纷纷出手。“三阳开泰。”“玄牝宝镜，开！”“阴阳风龙，极扫八荒。”“妖孽，吃我一剑。”“纯阳九龙印，起！”诸修纷纷出手，纯阳、灭魔的仙光、剑气、法宝、道咒不断击中魔怪。嗜血魔怪虽然凶猛，可到底灵智未开，且没有智者指挥。在哀嚎惨叫中，攻势节节败退。不少魔怪的生存本能驱使它们向“魔山”肉缝中钻，想要逃过死亡。“跑什么，都过去！”一股魔气从山巅涌下，魔怪们的生存本能全数消失，被那股意志驱使着，拼死对众修发动攻击。临死前，还在那股意志驱使下自爆，意图为仙道一方造成伤害。只是伏衡华设定的五人队能防能治，众人小心抵御防备，虽然有三支队伍因伤势过重而被迫退出，但并无一人阵亡。说到底，生君还没出手呢。山巅。累累白骨堆积成一个个小丘。这些白骨并非魔君所造，而是血月尊所为。受血月尊力量牵扯，靠近的魔怪不受控制的卷入战场，血肉彻底被“血月”吞噬，只剩一具枯骨，凶恶、恐怖。比起恶心、怪异的肉山，血月尊反而更肖似魔头。叮叮——嘭——轰隆——元山大魔君对血月尊交战上万回合。一个血莲浮动，月华飘渺。一个煞雾弥漫，杀机涌动。虽然魔君道行、修为更胜一筹，可血月尊仰仗众生愿力与吞噬生命的特性，顽强守在山巅，死死牵制元山大魔君。“丫头，你又是何苦？死咬着我不放又如何？要知道，这山中可不止我一位魔君。”东方芸琪没有回应，一边抽取肉山生命力，一边加强攻势。“诚然，各路魔君前往南北二斗十三星生死阵与你们的劫仙交锋。但有一位魔君并未前往。”“阎魔君？”东方芸琪回了一句。“在东城门，他还能活？”“是啊，他死定了。”妖异男子轻叹道：“他的死，也意味着这一场伐城的失败。你家那位一直观望不出手，不就是担心结束太快，你们这些东莱人没办法历练突破吗？”李如心、袁潇先后突破境界，成就宗师。元山大魔君也反应过来。伏衡华等人的意图，分明是拿自己等人做试炼！“不过，你家大城主谋算再好，却少算了一个人。”血月尊动作放缓，向后退了两步。大魔君故作神秘后，微微一笑：“幽玄亲临，尔等要如何应对？”“……”听到这，血月尊不假思索，再度挥蛇矛上前。以为你有什么高论，敢情就这？……东城门，黄婆灵神安逸抚琴，只时不时看一下下面的阎魔君。阎魔君是九地魔神道统的传承者，他所传承的魔神分属阎魔一系，司“死之力”。阎魔君额生三目，可射死光，使人当场毙命。对劫仙而言，他也是一个十分难对付的麻烦。故而被元山大魔君定义为这一波伐城的“扛旗之人”。阎魔君死，则第一波攻势瓦解。然而对伏衡华而言……“阎魔君？可惜我有一位老师就叫做‘活阎王’。而偏偏我那位老师最有名的事迹，就是从‘阎王’手里夺命。”化身喃喃自语，怜悯地看了一眼站在城下的阎魔君。只那一眼，阎魔君心惊肉跳，把刚刚升起的战意再度打消。危险，太危险了！从站在城下那一刻开始，他的道心便不断示警。跑！必须马上跑！如果不跑，自己今天就要去见祖师爷了！“大人，我们要不还是进攻吧？”旁边有一位宗师忍不住了。“一直在这里干站着？回头若大魔君怪罪——”“要去你去。反正老子不会去跟伏衡华交手。”怂，但怂可以保命。阎魔君回绝后，也觉得有些过分。自己不出手，还拉着一群宗师不出手？回头大魔君怪罪，自己可能不会有事，但他们呢？“要不，你们上？我在后面掠阵？”一群宗师没吭声，他们默默看着城门上的“伏衡华”。钧天广乐，悠扬空灵。仿佛把整个世界拉入“仙”的净土。城门下的天兵天将在仙乐加持下，以碾压式收割魔怪。“要不，我们还是再等等吧？”“对，再等等。”这些宗师也怂。伏衡华的凶名。在这几十年间是越发显赫。在伏宣和闭关修炼后，伏衡华完全挑起“伏家名望”的大旗。据说幽玄少君再度败在玄元大城主手中。虽然彼时都有二城主掠阵，幽玄少君不得不分心。但也说明其档次与魔君等同。他们这些宗师，哪里敢上前？看到城门下这些宗师的模样，“伏衡华”发出一声叹息。“俱是万魔榜上有名人，如之奈何。”……近千修士在“息肉魔山”中艰难前进。因李如心只有一个人，庇护领域有限，他们无法分散兵力，只能结成“圆轮阵”，不断蚕食破坏肉瘤。“这样下去，有些太慢了。”伏迈远不愿这样僵持，索性走到袁潇身边。“师兄，李道友那样的‘星辰’，你可以打造吗？”袁潇盯着伏迈远看了一会儿，默默摇头。“那是真正领悟道机，演化而来的‘天星’。虽然比不上东方城主和欧阳先生的天书道星。但那样的星辰，非法宝所能比拟。”伏迈远看向袁潇身边。他迈入宗师之道，通晓百宝妙玄。靠着“百宝道人”凭空铸造数百座“玄火台”。各小队驱使玄火台，不断迫使“息肉死惰化”，制造灰青色土地。对紫皇阁修士，这些玄火台妙处更多。不远处，沙金阊借助“玄火纯阳台”，将自身法力提升到最大，如同一颗熊熊燃烧的紫色火球，砸入一群魔怪正中央。轰隆——焰光冲霄，爆炸声接连不断。魔兵在哀嚎、惨叫中，被太阳真火烧成灰烬。“师兄可否予我一百零八台？”“你要做什么？”袁潇是个痛快人，直接调拨一百零八座刚刚打造完毕的玄火台，飘飞到伏迈远身边。伏迈远口中吟诵低沉的龙吟，袁潇连忙后退几步，小心观察这位师弟！龙语道法！呼哧——各玄火台上飞出一条火龙，环绕伏迈远身边飞腾。从慢到快，一百零八条火龙的速度逐步趋向于光，将伏迈远完全包裹。造星？不，是炼日！袁潇眼睛亮了。“师兄说，法宝光辉无法媲美‘天星’。但在我看来，太阳也只是一件更大的法宝。我等紫皇道法勘悟天道，如何不能演练皓日！”太阳神火熊熊燃烧。不远处做法除魔的沙金阊都感觉到道术的紊乱。他手中的火焰受到某种感召，撕扯着飞向伏迈远所在的“火龙球”。其他人也是如此。火焰、光明不断向伏迈远靠拢。最终，魔山上的一切火焰被其吸纳，一颗硕大的火球冉冉腾空。火球中，伏迈远手中取出一条赤红色树枝。这是出行前，师尊丹轩子所赐。乃日精扶桑的枝条。“以此枝桠，化龙炼日。”最贴合太阳的神兽，无疑是金乌鸟。但伏迈远修持龙语，知晓另一种与太阳有关的神兽。日冕神龙。自皓日火冕中孕育的神兽，乃龙族中的上位。一个时辰后，金光普照，紫气垂天，烈焰与热浪瞬间在战场蔓延。“紫皇，紫青天道录。”伏迈远喃喃自语，似有所悟。这一刻，体内道丹有所蜕变，径自化作一颗紫金色日神金丹。……琅环馆中，伏衡华露出惊喜之色，坐起身来。但仔细感应后，又默默摇头。“可惜了。”正因为五哥过于刻苦，紫青天道录的道基无比扎实。而紫青天道录随着时代变化，已经不是昔年的证道天书。因此，伏迈远再如何努力，成就也不如天书传人。不过——“到底是一位才情不逊与我的开派祖师所传。五哥以此修行，成就不在李道友之下。”这颗日星虽然能源比不上李如心的恒星，但都算是地典天书的极致演化。走不了天书道，那就学着傅玄星、伏桐君那样吧！伏衡华在卷轴上又是轻轻一勾。通关。再看其余诸人，虽然成就比不上李、袁、伏三人，可亦有所得。“期末考试已有结果，就快些结束吧。”……孙东阳因为修为弱，战斗经验不足，却没有合适的队友，故而没有被柯小红叫去。如今他闲来无事，便继续“造化九重天”的试炼。“果然。”从第三殿走出来后，眺望四方城墙外的仙光、魔气。“造化天宫尚未关闭，说明玄元先生尚有余力，外面的战斗仅在掌中。”孙东阳并不担心玄元城会陷落。他所担心的，是柯姨能不能安全回归。待进入第四殿，八座玄火台同时点亮，漆黑大殿露出中央的景象。一位道人坐在八卦台上，含笑看向孙东阳。看到此人，孙东阳福至心灵，躬身拜服：“学生拜见先生。”“善哉——你灵慧在心，与玄元城有缘。可去破出此劫，消弭这一番杀孽。”孙东阳虽然有些意外，却并不怀疑“玄元先生”的话。他恭声道：“先生赐教。”“此针名‘还阳’，可破此劫。”伏衡华那一缕神念随手一指，有赤气腾空显化，变化为一只仙鹤围绕孙东阳三周，然后在他面前变成三尺金针，末端有仙鹤之纹。“你持此物入北斗，出南斗，复行东门，此厄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