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解除诅咒

　　当布莱恩靠近塔顶的时候，空气开始变得阴冷，并混杂入了腐败的气味。
　　他看到一间过去曾经高雅精致的卧室，已经遭到了玷污和破坏，两侧墙上的淑妮壁画被涂满了污垢和秽物。
　　三张床上盖着发霉的毯子和兽皮，其中一张床以巨大的骨头和散发着臭味的生皮作为床盖。
　　空箱子像家具一样散落在房间的地板上，里面装着破损的武器、腐烂的衣服和其他古怪的东西。
　　对此,他并未感到意外。
　　毕竟鬼婆的住处最喜欢以扭曲的树林、凄凉的荒野、风暴肆虐的海滩、又或是阴暗的沼泽为主。
　　当她们在某处建筑定居后，周边的景观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化成眼前所看到的那样。
　　因为这是她们的污秽天性，喜欢带着死亡气息的挂彩装饰，诸如骨头、碎肉和各种污秽物品等等。
　　她们对世俗的美丽感到恶心，总是喜欢‘帮助’其他生物毁掉或者改变其美丽的容貌，尤其是像爱情女神的神殿这种以美为主的地方。
　　这些不安与厌恶的气息,还会伴随着鬼婆生活的方方面面。
　　鬼婆也许会坐着魔法的巨人头骨到处飞,然后降落在一棵像断头尸体一样的老树上，又或者带着一群关在笼子里的动物和奴隶到处旅行，并且用幻象伪装起来吸引粗心的生物接近。
　　她们甚至还喜欢用磨刀石把牙齿磨尖，用被害者的肠子编织衣服，并且以这些恐怖的怪异行为自娱自乐。
　　布莱恩尚未踏入房间，便看到两具尸体摆在门口。
　　他们的皮肤为暗红色，醒目的长角、尾巴和蝠翼，显示出他们属于异界血统，也就是所谓的魔裔，恶魔与人类的后代。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尸体，发现他们的死因全部都是被一掌击中心口，被一种可怕的内劲，震碎心肺而死。
　　显然，这绝对是出自半精灵武僧莱森奥之手。
　　昏暗的房间内，弥漫着一股垂头丧气的氛围。
　　一只长着白色鳞片和紫色眼睛的狗头人,不耐烦地来回踱步,他穿着一件拼凑起来的裙子，一边走，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
　　角落里，是一名靠着墙角坐在地上的龙裔战士，从他暗淡的鳞片可以看出，这是一名金龙裔。
　　不过，看到这个龙裔后，布莱恩的目光中浮过一抹震惊。
　　因为这是他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虚弱的龙裔。
　　在他的印象中，原本比人类还要高大魁梧的龙裔战士，此刻在他眼中还不如一位风浊残年的人类老者。
　　若不是他不时起伏的胸膛，布莱恩甚至认为他已经死了。
　　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则是一个小地精，它穿着一件与体型极不相称的长袍，屈膝靠在墙根，小脸上满是悲伤。
　　当布莱恩仔细打量着小地精时，顿时发现它睁大的圆眼睛，就像两个无底空洞，散发出最为纯粹的恐惧。
　　回想起阿拉贝城灭亡之际，那位在女领主的安慰中，逐渐变得坚强起来，最终扛起重建阿拉贝城大旗的女孩儿，布莱恩下意识地说出心中的猜测：“你就是茜茜？”
　　说完,他便主动解除了自己的隐身法术，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
　　坐在椅子上对着画卷发愁的半精灵武僧，率先将目光投到布莱恩身上，紧接着是那个被他叫出名字的小地精。
　　最后则是停下踱步的狗头人和艰难抬头的龙裔。
　　“你......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小地精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布莱恩。
　　半精灵武僧也好奇地打量着门口这位来自漠口镇的领主。
　　毕竟在他将这個叫做茜茜的女孩儿救下来的时候，特意跟她闲聊了许久，得知对方与这位领主根本就没有互相见过。
　　而对方却在瞬间认出了已经变成地精的女孩儿，这简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从你的眼神。”
　　布莱恩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目光，笑着对她说，“我是受你父亲所托，前来救你，自然见过你的画像，所以从你画像里的眼神，就可以一眼认出你的身份。像往常一样，你的眼神温顺得像一头母鹿。”
　　小地精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悲伤的心情似乎也缓解了许多。
　　“好了，现在还不是闲聊这些事的时候。”
　　为了不让众人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布莱恩强行岔开话题，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厄兰泽阁下，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半精灵武僧压下心中疑惑，神色一正，对他说，“她们是恶臭凝视集会的鬼婆，施展的是一种专属于鬼婆的黑暗交易和诅咒画作。”
　　“这些我当然知道。”布莱恩皱了下眉头，“我的意思是，既然已经找到了诅咒的画作，为什么还无法恢复。”
　　鬼婆天性自私，而一旦她们有需要共事的时候，就会召集鬼婆集会。
　　一个集会由各种类型的鬼婆组成，所有鬼婆在集会中地位均等。
　　尽管如此，她们每个其实都想从中获得更多的个人权力，毕竟内卷是混乱邪恶阵营的传统。
　　一个集会由三位鬼婆组成，这样如果其中两个意见不一就可以由第三个表决。
　　如果超过三个鬼婆在一起，就会有如两个鬼婆集会针锋相对，结果混乱不堪。
　　而创造诅咒画作的工序是恶臭凝视集会的标志。
　　这一工序来自一位鬼婆们不敢提及其姓名的夜鬼婆祖母。
　　方法依然是一个秘密，每一位恶臭凝视集会的成员都只知道其中一部分。
　　每位鬼婆都严守自己的秘密，担心泄露之后，会被其他鬼婆所抛弃。
　　这些伪装成精灵的鬼婆们引诱客人们进行魔法的改造。
　　她们称之为魔法服务的仪式，表面上看起来完全是有益的，而鬼婆们精通于让客人以为这带来的好处远远超过他们所支付的代价。
　　这些特殊仪式的代价，被姐妹们说成是‘一点小东西’，她们会在一年之内收取。
　　任何接受交易的生物，都会被带到布莱恩之前去过的画室，在那里，鬼婆会在一小时内，为这个生物绘制一幅让他认可美丽肖像。
　　因为鬼婆会告诉他们，当这幅肖像画完，他们就会变成肖像中的样子。
　　在绘画结束后，肖像的魔力会如愿以偿地改变接受交易的生物。
　　这场交易所带来的好处通常来说会持续一年。
　　但是令这些交易者感到绝望的是，受其恩惠者会体验到与他们对仪式的预期效果相反的效应，它会将生物化作原本欲望的黑暗映照。
　　比如说，那些追求力量的人，会陷入虚弱无助，追求美丽之人则会变得丑陋不堪。
　　如果一个生物在一年结束以前放弃了鬼婆的礼物，则诅咒会立即生效。
　　布莱恩若是在画室的时候，让恐怖莫甘为自己画一幅理想中的画作，那么也会避免不了地遭受这种诅咒。
　　“我根本无法破坏这些画作。”半精灵武僧指了指桌子上几幅画，略显无奈地说：
　　“你也看到了，就算是鬼婆们被杀死，画作的魔法也会依然存在，而只有破坏画作才能终结它所带来的诅咒。但是想要解除他们的诅咒，除非令这些画在一瞬间里撕毁，否则画作不会受任何伤害。”
　　“也就是说，连你都没有这种能力，在一瞬间破坏这些画。”布莱恩看了眼武僧，走到桌子旁，观察着方面上面的几幅画。
　　众人也纷纷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凑了过来。
　　首先映入布莱恩眼帘的是一位体格健壮的金龙裔，正在战场上奋力杀敌，颇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布莱恩看向瘦弱不堪的龙裔，显然他理想中的样子，起到了反效果。
　　接着他看向第二幅画，这是一位高挑的男性提夫林，他有一双灿灿生辉的紫罗兰色眼睛，身上戴满华贵的珠宝。
　　“我叫闪光，是深水城珠宝匠公会的人，也是一位深水城蒙面领主的线人。”未等布莱恩开口，长着白色鳞片的狗头人连忙解释：
　　“因为想要长高几寸才来到这里的，毕竟额外的身高，能够让我在做生意时更加有利。如果伱帮我解除了诅咒，等我回到深水城，一定给你推荐一位实力强大的盟友。”
　　布莱恩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想到在深水城的诸多蒙面领主中，从来都没有一位领主的线人是一个叫做闪光的提夫林。
　　这他意识到，这家伙恐怕死在这里了。
　　他看向第三幅画；这是一位光彩照人的金精灵，画像中正流露出魅力四射的微笑，凝视着镜子中自己的倒影。
　　显然，这位是金精灵丽瑞安无疑。
　　他瞥了眼变成小地精的茜茜，好奇她理想中又是什么样子，于是看向第四幅画：
　　画面中的年轻女孩儿身上穿着用最精美的丝绸制作的长裙，头戴一顶用宝石镶嵌的黄金冠冕，手持一根灵光闪烁的法杖，俨然一副大奥术师的姿态。
　　布莱恩被这幅画给逗乐了，望向小地精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长了巨龙心脏的猫咪。
　　“有办法吗？”半精灵武僧询问道。
　　“办法很简单。”布莱恩将画卷叠放到一起，“找到一名圣武士，让他来一记就直接搞定了……”
　　“这个简单，我这就把这些画带到银月城。”半精灵武僧神色一松，笑着说，“正好我认识银月城银装骑士团的一位圣武士。”
　　“我还没说完呢。”
　　布莱恩看了眼打断自己话语的武僧，后者不好意思的移开了目光。
　　他补充道：“这些诅咒画卷是由最为纯粹的黑暗能量凝聚而成的诅咒，如果能够从天界山召唤一位天界生物，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利用纯粹的圣洁之力，将画卷彻底净化。”
　　“说了这么多，还不如第一个方法管用。”半精灵武僧准备收拾画卷跑路，“这个时候去哪里找什么天界生物。”
　　话音刚落，他看到阴冷腐败的地面上浮现一道召唤法阵。
　　随着四射的金光渐渐收敛，一个长得像个熊猫人的卫戌神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
　　半精灵武僧难以置信地望向这尊庞然大物，顿时有点傻眼了，没想到这位漠口镇的领主，竟然真的能够召唤出天界生物。
　　而且，他从传送法阵散发出的光芒波动就可以看出，这明显是对方自愿的，而不是通过强迫或交易的手段。
　　这让他立刻升起一个想法，准备将布莱恩的名字，写到被自己视为最高等级观察对象的小本本上。
　　“天界山的眷顾者，卫戌神使潘达尔听候您的吩咐。”熊猫人对布莱恩躬身行礼道。
　　“把画卷毁了吧。”布莱恩指向被武僧抱在怀里的画卷。
　　由于他等级的提升，令他的中的已经具备免费召唤一位卫戍神使的能力。
　　不然的话，他只能带着这些东西前往银月城。
　　“嗯？提夫林，你的心灵之中充满了金钱的铜臭味儿，这里不欢迎你，滚！”卫戌神使看到挡路的狗头人，满脸鄙夷地说。
　　布莱恩甚至能够感觉到，若不是自己在场，这个小家伙怕不是已经被一脚踩死了。
　　狗头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灰溜溜地跑开。
　　“卑鄙无耻的武僧，还不把画卷还给我。”熊猫人走到半精灵武僧面前，再次露出鄙夷之色。
　　这一次，布莱恩发现，这位疯狂刷存在感的卫戍神使的眼中，并没有像看狗头人一眼的恶意，仅仅只是鄙视武僧而已。
　　这让他猜测到，这个熊猫人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副业，通过坐落在大门附近的巨大魔法探知池，看到了主物质位面的武僧做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喂！你个小家伙怎么说话呢，说归说，怎么还骂起人来了。”莱森奥将画卷放到桌子上，一脸不乐意地卫戌神使说，“我莱森奥·厄兰泽可是北地最出名的竖琴手斥候，我是那种人吗？”
　　“是！”
　　狗头人及时的补了一刀，“上次欠我的5枚金币和3个铜板儿，没还就算了，还顺走我一瓶精灵蜜酒，还有......”
　　他话还未说完，被卫戍神使的熊猫眼瞪了一下，吓得连忙闭嘴。
　　接着，卫戌神使又满脸鄙夷地看了地精、龙裔和狗头人一眼，胖乎乎的熊爪一挥，画卷燃起圣焰，化作一堆灰烬。
　　与此同时，这三个倒霉的家伙，立即开始向原本的样貌恢复。
　　看到这里，布莱恩连忙驱散又想刷存在感说教的卫戍神使。
　　见众人恢复，他望向自己这次的拯救对象。
　　这位叫做茜茜的女孩儿身材苗条，十五六岁，动作有些笨拙，谈不上什么优雅，一头栗子色长发凌乱不堪，温柔的棕色眼睛让人联想到母鹿，以孩子的标准而言，长得倒是挺俊俏的。
　　他随手一挥，通过，为茜茜制作一套朴素的衣裙递给她。
　　女孩儿满脸感激地看他一眼，将衣服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次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半精灵武僧笑着说，“我也是时候准备离开。很高兴认识你，漠口镇的法师领主。”
　　“稍等一下。”
　　布莱恩伸手叫住他，“不要走那么急，你先去将神殿里剩余的臭鱼烂虾清理干净，然后去伊尔兰瑟城一趟，把赛维瑞尔叫过来。”
　　“为......”半精灵武僧想询问原因，却又注意到对方一副懒得搭理自己的样子，只好选择闭嘴，老老实实清理神殿的杂鱼。
　　看到提夫林和龙裔也相继离去后，布莱恩的目光立刻放到房间墙壁上一处自己早就注意到的暗格上。
　　他轻轻一点，轰隆声响中，出现一道密室。
　　毫无疑问，里面是三个鬼婆近十年时间，积攒的全部财富。
　　布莱恩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将其全部收下，不然岂不是白忙活一趟。
　　随后，他带着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茜茜，来到水泽仙子的浴池附近。
　　看到已经恢复金精灵面貌的丽瑞安，此刻正披散着白金色长发，背对着自己，泡在温泉里清洗身子。
　　他示意一下身旁抱着衣服的茜茜，又远远地跟水泽仙子招呼一声，便坐在门外耐心等待。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光彩照人的金精灵丽瑞安，与茜茜一起走了出来。
　　“你有什么打算？”布莱恩看向给人一种病态美的丽瑞安，虽然没有画像中那么好看，但也不逞多让，他有点想不明白，女人的爱美之心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强烈。
　　由此可以看出，对方很有可能是被爱情女神那种追求极致美的信条给影响到了，以至于被鬼婆们逮到可趁之机。
　　他随口猜测道：“还是说，继续经营这座神殿？”
　　“我暂时还不清楚，等我的弟弟来了之后，再做决定吧。”丽瑞安轻轻地叹了口气，满脸伤感地说：“我已经让淑妮彻底失望了，我想遵循我父亲生前的遗愿，重拾起精灵法师之路。”
　　“好吧。”
　　布莱恩微微点头，不再理会。
　　他看向她身旁有点胆怯的女孩儿，对她说，“茜茜，你先在这里陪着这位精灵姐姐，我要去银月城一趟，等我办完事情，就带你回漠口镇，可以吧？”
　　这个女孩儿原本是阿拉贝城的劳尔大公的学生，他打算让她继续在女公爵门下学习魔法。
　　“我知道了，没问题。”茜茜冲布莱恩露出有点勉强的微笑，她低头盯着脚尖，小手绕着胸前垂落的一缕发丝，稍显局促地说：
　　“竖琴手厄兰泽先生跟我讲了关于漠口镇发生的事情，他说虽然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法师领主，但是在未来，你的名字注定会在整个大陆传颂。”
　　布莱恩笑着揉了揉女孩儿的头发，既没有反驳，也没有点头，脚踏星芒法阵，消失在两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