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6 迷族

　　天降岛上发生的一切，随后在灵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变故的影响范围极广，几乎没有部族不受到波及，因为每一个现存的部族都信奉者某位神灵，而这些神灵九成九都陨落在这场大战中。
　　然而，这种波及又暂时停留在一个比较高的层次上，也就是众祭司、执政官员和武将这些有权力的高阶层当中，他们很快得到了消息，一时不免慌了手脚。然而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以及至少合格的政治本能，他们不约而同抑制着消息向底层灵界民和信徒扩散。
　　虽然大概是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但是瞒得住一天，高层就有一天时间来应对，等到把策略商量好了，才一点点往下吹风。
　　当然，他们是这样想的，策略肯定是不算错。然而也得其他人允许才行。
　　“阿静，阿静！你听说了吗？”
　　一个头上长着鹿角，鼻子圆圆，如同麋鹿一样的少女惊慌失措的跑到了村落的边缘。
　　这个大几百户的村落建在森林里，村子里也到处都是高大的乔木，看起来一派自然风光。
　　村落周边，有一座小房子，蓬草屋顶木头墙，屋顶上装饰着新鲜的树叶和鲜花，看起来和村落里一般的房屋没什么区别。最多就是小了一些，简陋了一些。不像是那些久经风雨的大屋，这座屋子看起来很新，仿佛是刚刚搭建起来的蜗居。
　　随着她的大呼小叫，从屋中出来另一个少女，差不多年纪，头上也长着鹿角，相貌要更端庄静美一些。
　　端庄少女阿静端着一大盘新鲜水果，都是一个个青涩可爱的小三角果子，还带着水珠，道：“阿蓉来啦？尝尝新的清角果。”
　　来的那个少女阿蓉急匆匆道：“哎呀，吃果子什么时候不能吃？你不知道吗？外面快翻了天了。”
　　阿静稍微抬头，能看到满天厚厚的云彩，天气比平时阴沉，明明是正午，还像傍晚一样昏暗，但除此之外倒没什么，道：“翻天了？我看并没有啊，天还没有掉下来呀。”
　　阿蓉连声道：“现在没掉下来，但也差不多了。你听说了吗？我们的神——茸神大人陨落了。”
　　阿静呆了一下，忙道：“胡说，你胡说！这种事情怎么能乱说呢？神怎么会陨落呢？神是永恒不灭的！”
　　阿蓉颤声道：“别说什么永恒啦，事情已经明明白白发生，在上个月那个万神大会上，茸神大人真的陨落了。祭司爷爷说的那套道理听着再好再有道理，也不能叫神复活，神是真的会死的！我还听说，不只是我们的神，还有其他部落的神。那些大的神，那些法力无边的上神，一夜之间全没了，全死了！”
　　阿静有些慌乱，道：“啊，是真的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哎呀，怎么办呢？我还没有领过神赐，我还没成为成年鹿角武者呢？我将来怎么办呢？”
　　阿蓉呆了一下，她光顾着震惊和害怕了，还没想到更现实的问题。阿静说的没错，她们丛林迷族的族人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就是在二十岁成年时领取茸神的恩赐，获得神力和生命力，到时候是成为武者也好，成为医者也好，总之是正式有了身份和前途，然后才会考虑婚配或者上战场去博取地位，再寻觅伴侣成家。
　　她和阿静都是不到少年族人，但今年就满二十岁，马上就能得到赐福，要是神陨落了，她们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阿蓉也着急起来，道：“怎么办，神早不陨落，晚不陨落，偏偏今年陨落，简直太可……”
　　就听有声音厉声喝道：“阿蓉，你在胡说什么？！”
　　两人转头，就见一个中年女族人走了过来，她头上的角比两个少女繁复的多，而且是暗金色的，标志着她拥有强大的实力，是一位出色的鹿角战士。
　　阿蓉忙道：“文姑妈，我没有胡说，神真的……”
　　姑妈大喝道：“我不是说神，我是说你！什么真的、假的？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对，最重要的是闭嘴！”
　　她走了过来，低声严厉斥道：“你知道今天长老会第一个命令是什么吗？是严查流言！要查为什么一个如此荒悖的流言一夜之间传遍六大部落？连你这个小毛孩子都一瞬间知道了，这难道不是有心的恶贼在捣乱吗？你说，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阿蓉胆怯了，几乎没有犹豫的回答道：“我从阿翡表哥那里，他和几个朋友在聊。要不你问问他去？”
　　文姑妈叹了口气，道：“原来也是他。我倒不用问他了，他已经被抓起来了。骑士们正在拷问他，他不吐出实话恐怕一辈子就算完了。”
　　阿蓉脸色大变，道：“怎么这样……”
　　文姑妈瞪着她，道：“你才知道厉害吗？要不是现在只有你们两个在，但凡有另一个族人在此，我只能连你也抓起来！别说你，听说谣言的源头是秋部落，长老会已经派骑士队过去，把他们围住了。他们部落里的老老小小，一个人也不能放过，都要追究到底。你要是还想安安生生的，就给我闭嘴。”
　　阿蓉已经瑟瑟发抖，道：“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
　　文姑妈这才点头，道：“我还听说你们担心成年仪式，现在肯定顾不上了，但是过了这一段时间，总会有办法的，难道说部族就不发展了吗？肯定要有个规划。你们这些小孩儿就别担心大事了，也别添乱啊。阿静……”
　　她看着阿静，低声道：“你的母亲叫你带着信物和财产回我们夏部族，你也是我们夏部族的人了。从哪里论你也是夏部族的人，你……是我的侄女儿。所以不可以跟任何人说起你是从秋部族逃回来的，知道吗？还有阿蓉，你也不许说！”
　　阿静和阿蓉连连点头，阿蓉道：“我绝不跟别的族人说，阿静她明明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和外面的部族有什么关系？”
　　文姑妈点了点头，再度道：“如果你们听到了什么谣言，还有……异族的骗子诱惑你们改信，千万不可上当！一定要赶紧通知我！”说罢匆匆走了。
　　阿静望着她的背影，幽幽叹口气，道：“姑妈是好人，你也是好人。你们都是好人啊。”
　　阿蓉道：“这点小事算什么？你本来就是我们部落的血统，又不是作假的。唉，虽然不让说话，但你说姑妈都说了成年仪式要再想办法，是不是意味着……神真的陨落了？它没法管我们了？所以那真的不是谣言？”.
　　阿静道：“或许吧……”她压低了声音道：“其实呢，如果是彻头彻尾的谣言，那么反而不用这样大动干戈，理直气壮的辟谣就行。闹得这样大，反而像是……”
　　阿蓉道：“心虚？”
　　阿静用手指压住嘴唇，道：“如果是我，我不会用这样硬压的方法。越是官方反对的，越可能是真的。啊……我说多了。”
　　阿蓉一脸若有所思。
　　两个少女转过了话题，阿蓉吃了果子，想要如往常一般聊些日常的小话，但终究是没了心思，也匆匆走了。
　　阿静也目送她离去，心里暗暗道：那可抱歉了，阿蓉。这既不是谣言，你们早早知道也是好事。
　　她轻轻地摸了摸头发，其实是按了按头上的鹿角，以免它从头上掉下来。
　　突然，阿静心有所感，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屋。她这个小屋是刚刚搭建好的，虽然看着简陋，但是内有乾坤。
　　内有乾坤，不是说有什么精巧的机关布置，事实上只有一个几乎贴着墙壁的透明薄膜，只需要阿静一个念头便可以收起来，但却能隔绝内外，静音且制造平静日常生活的幻影。甚至还有不俗的防护功能。外界敌人打过来时可以给里面的人争取一两个呼吸的时间，足够发动空间转移逃跑。
　　是的，身在异乡，从事危险的工作，怎么能不时刻准备着逃跑呢？
　　阿静坐在一张椅子上，椅子摆放的方位在阴影里，正好能监控大门，而不让外人进门第一眼看到自己。
　　等到做好之后，她也没取出什么，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神色和外面有所不同。
　　如果说之前她的神色可说端庄，那么现在已经算是木讷，哪怕是有个圆圆的鹿鼻子也没有多添些俏皮。
　　这就是她日常的模样。
　　她的一只眼睛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蓝光。
　　外人绝不会看出，她的眼球上戴着一枚薄薄的镜片，现在正闪烁着一行行字符。
　　每次使用这个法器，她心里都有些感慨：如今的技术是真的越来越厉害了，而且开发技术的人也太能想了。
　　在眼睛上面戴一块镜片，能看到上面的信息，还能接发消息，这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又是怎么实现的呢？
　　她低低的发出命令——受限于体积，还有他们所说的符式算力，这个镜片尚不能意念操纵，只能用语音指挥。不过有专门的密语，并不表意，就算外人偷听也听不出什么来。
　　“任务——”
　　眼镜出现了个面板，上面写着“在所在族群中散播众神陨落的消息。散播范围越广越好，注意隐蔽，注意安全。”
　　“标记。已完成。散播范围，丛林迷族六个部落，周边湖猫族两个部落，西方立甲族一个部落。效果，暂时引发镇压……”
　　“等待指令。虎穴计划第三组，守静。”
　　“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