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2 神像

　　在神界打翻了天的时候，外界神殿依旧波澜不惊。
　　祭祀典礼按照既定的流程进行，颂天大祭司虔诚的带领所有人祈祷。他看起来很狂热，动作夸张，表情虔诚，但是在狂热之下却隐藏着一抹深深地忧虑，他看向众人的时候自信满满，声音朗朗，但当低下头的时候，却不自觉的露出忐忑不安的眼神。
　　然而，除了他自己，所有灵界民都没有任何异常，尤其是圣神的信徒们，他们无不欢欣鼓舞，等待着圣神降临的那一刻。连看热闹的乾剑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等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热闹。
　　到了祭祀的某一个环节，有些信徒上来，摆上了许多神像。
　　这些神像倒不是圣神的各种像，而是诸神的神像，由观礼的众神信徒带来的。因为是正统的神像，一个个自然宝相庄严，栩栩如生，是可以拿出来给外出的高等级信徒们做祈祷的。然而唯一的问题是，它们都太小了，这些神像最多不过三尺高，然而最上面，正好有一座高达数丈的绿色圣神像。
　　圣神信徒们把那些小神像摆在圣神像下面，团团围拢，那些神像就都在圣神脚底了，好像是神王座下的从属神在跪拜圣神一般，含义昭然若揭。那些诸神信徒无不惊怒屈辱，虽然他们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这回是来臣服的，但是被这样直截了当的踩在头上还是万分憋屈。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殿中发出了低低的“哼”声，但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什么。
　　这时候颂天刚刚祝祷完一段，听到了这些不满的声音，道：“你们无需不服，这是为了接引诸神。要知道，要是没有神像，神是无法轻易降临的。我们现在把神像摆出来，就是等着一会儿万神大会结束之后，众神降临的那一刻，一起膜拜诸神。今日你们有幸亲眼看到自己的神，还是我们圣神的恩德。”
　　他说的也不算错，众神降临外界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神像投影，当然还有其他方式，分身，甚至真身降临，但那就太费力了，多半要消耗祭品，一般很少见，摆出这么多神像，肯定有接引众神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示威。就连左上神、右上神的神像也才不到四尺高，连圣神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可见众神都不配和圣神在一起比较了。
　　“时辰已经到了……”颂天大声宣布，因为声音很大，听起来尾音有一点发颤，有些比较敏感的人如震剑微微诧异，大多数则浑不在意，“请众神降临！”
　　“喀嚓——”
　　一声轻响。
　　“嗯？”震剑不熟悉这些神神鬼鬼的仪式，心中奇怪：这神降临是这个动静吗？
　　紧接着，就见角落里一座神像裂开了。
　　“吾神？！怎么回事？”有天魔惊呼一声，然后发出了哭嚎声。
　　就听有的天魔在下面议论道：“是流金神！”
　　“居然选了流金神吗……”
　　震剑心中一动，暗道：看这个动静，神像要是没了，预示着神就死了吧？信徒居然可以窥探神的生死，这神也是很随和么。
　　正如他所想，众信徒看到神像碎裂，就知道神界那边有一位神陨落了，那流金神的祭司固然痛哭失声，旁边几个关系不错的祭司安慰他，同时也心生庆幸：早就知道那圣神要立威，可能会杀了某位神，既然选了流金神，那就不会选吾神了吧？
　　然而……
　　“喀嚓”、“喀嚓”、“喀嚓”……
　　几乎在极短的时间内，台上响起一片破碎的声音。就好像秋天的落叶林里，有一只巨熊在林中乱踩，把落叶踩的粉粉碎。
　　每一声极轻的响声，都有一座神像开裂，就好像砸核桃一样，眨眼之间，台上的神像碎了一大半。
　　众神信徒目瞪口呆，就连一些还没那么狂热的圣神信徒都惊呆了，暗自觉得有些不好。
　　然而这一系列灾难还没有结束，眼看着后面那些幸存的神像还在一个个碎裂中，在大殿的一片寂静中，绝大多数神像都变成了废品，需要在一大堆碎片中仔细找才能勉强找到一些完整的幸存者。
　　大殿中，就连哭嚎声都没有了，诸神信徒都是一片死寂。连乾剑和震剑这样完全无关的人间使者都有点麻了，心中只想：神界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但有一节：那圣神还好好的，那片很难说有轮廓的绿色神像绿意盎然。而很多狂热的圣神信徒看到这样的情景不但不惊恐，反而兴奋异常，欢呼道：“吾神威武！”
　　这时，昊天长身而起，道：“吾神，吾神还好么？”
　　他的神指的是左上神，颂天此时也有点发憷，因为自身某不可言说的缘故，他远没有其他圣神使徒那么兴奋，道：“嗯，左上神陛下还是好好地，左右上神陛下都是好好的……”
　　昊天大怒，喝道：“右上神根本没来，自然是好好的，可是左上神陛下正在里面！再说你也配提起右上神？圣神这么动手是什么意思？它真要覆灭诸神，唯它一神独尊吗？”
　　他说的“不配”，指的是当初颂天身为右上神的主祭，轻易的背叛自己的神改信圣神，而且轻轻松松做到了高位，这件事平时是个忌讳，谁也不敢提，偏偏这个时候昊天动了真怒，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这就是揭短了，颂天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怒道：
　　“你懂个屁，你……哈哈，就算是圣神要一统神界，要灭杀所有神，你待怎样？还反了你啦？圣神本来就是万神之神，唯一真神，诸神的陨落是早晚的事，不会因为你不痛快就不发生。你现在改信还来得及，你们——”
　　他指了指所有信徒，近乎疯狂的大声叫道：
　　“众神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愚蠢的生灵啊，回归圣神的怀抱吧，圣神至高！”
　　随着他的鼓舞，在神殿上的所有的圣神信徒轰然起立，大声吼道：“圣神至高！”
　　其他诸神的信徒都懵了，一时失措，他们都是诸神最亲近的祭司，倒不至于现场被吓得改信，但是这种声势之下，再加上自己的神明明白白已经陨落了，心中不免动摇，有的天魔就偷窥昊天。
　　昊天这个执掌灵界数十年的大祭司，又不是圣神信徒，还是有风向标的作用的。如果他先服软，那么其他祭司大概就不会反抗了。
　　然而昊天神色一凝，道：“我不知道圣神是不是至高，好，就算他是至高吧。哪怕它是天下最强大的存在，但我只是吾神——左上神的一个信徒。天下的至高至强与我何干？我可以发誓，如果今天左上神全身而退，他老人家愿意退让，以圣神为尊，我自然跟着吾神退让尊奉圣神。而如果吾神不肯退让，那么我必然追随它，一直战斗到最后。如果吾神今日遭到不幸——我，昊天祭司阿蒲太在这里立誓——”
　　“我今后余生，就是为吾神报仇而度过！我或许不值一提，也伤不了圣神，但我会尽我所能杀伤它的羽翼……”他目光一转，所扫过的都是圣神的羽翼，包括颂天祭司在内，“然后选择一种最能杀伤它的方式死亡，这是我的誓言，诸神在上，为我见证，我绝对说到做到！”
　　他说的掷地有声，众信徒一时气势被夺，不能发声，连颂天也稍显黯然，似乎在想着什么，没有开口呛声。
　　然而，事情不会因为他慷慨激昂就会变动，他刚刚说了没片刻，就听喀嚓一声——
　　左上神的神像裂了。
　　左上神陨落了！
　　昊天脸色骤然苍白，身子微微摇晃，盯着颂天道：“我……说到做到！”
　　颂天突然神色狰狞，不像是兴奋或者愤怒，反而歇斯底里，叫道：“败犬的哀鸣，不足一提！你要动手吗？现在就来啊，我们这些信徒都在这里，你动我一个试试？”
　　昊天沉着脸，身上气势凝聚，大殿上顿时如降风雷！
　　颂天哈哈大笑道：“不过如此，我们都是神武者，仰赖神力，你没了神就是路边野狗，实力低微可笑。什么首席大祭司，不值一提！”
　　那边震剑和乾剑使了个眼色，示意咱们要不要帮帮场子？乾剑轻轻点头。
　　然而这时——喀嚓！
　　又是两声，两个神像同时开裂，一个是右上神，一个是——圣神！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了。圣神信徒满脸不可置信。
　　震剑在远处看到，那两座神像开裂只是先裂了个口子，还没裂到底，他倒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道：“这半裂不裂的，是不是重伤未死啊？”
　　乾剑颔首，道：“居然是同时……看情况，说不得是他两个正在决死战，现在都重伤了，谁输谁死。”
　　因为众天魔都安静了，他的声音就格外突出，听到六神无主的信徒耳中，自然而然有些权威性了。
　　有信徒尖叫道：“右上神怎么可能是吾神对手？吾神必胜！”
　　一时间众信徒纷纷叫道：“必胜！”更有人十指交叉，喃喃祈祷。
　　在众信徒殷切盼望中，只听“喀嚓”一声，右上神的神像彻底裂开。
　　右上神陨落了！
　　这一仗，是圣神赢了！
　　神殿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万岁之声如山呼海啸一般！
　　那一边，颂天大祭司神色扭曲，似乎是在高兴，但又含着些古怪情绪，他突然若有所感，叫道：“快拜！圣神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