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疾疫之城 （7）

　　孟去病大喊，“柳应龙，柳应龙，你醒醒。”柳应龙充耳不闻，拳脚如风，与火云子交上了手。火云子骂道：“你鬼叫有什么用？他中了人家的幻毒，根本听不到你说什么。哎哟，他娘的。”原来说话的功夫，他险些被柳应龙的拳脚打中，慌得他将木剑连划了十几个圈圈，封住了柳应龙的进招。
　　柳应龙的武功可非乌将军能比，使出泰山派名门正宗的功夫，每一招使出连攻带守、攻守俱备，招式变化多端，如行云流水一般，就算火云子的武功原比他略高一筹，却对金蝉子在他身上所下之毒甚是忌惮，唯恐沾上，根本不敢与之硬斗，每攻一招，见到柳应龙拳脚迎来，便赶紧撤招闪避，故而斗了半天，他只能四处游走，避实就虚，想要找出柳应龙的破绽。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甚难，两个人的武功既是相差不大，数招过后他便顿处下风，被柳应龙逼到了高台的一角。高台下面万民瞩目，哪里搞得清楚高台之上的情形，惟只看到火德真君大人与人相斗，不消说，那自然是在剪除瘟神，造福众生，故而一起跪拜在地，虔诚祷告。
　　这时候火云子被柳应龙一记“凌空一掌”险些劈中，连使数个身法方才避开，本已是吓出一身冷汗，又听到金蝉子咯咯笑道：“大师兄可要小心，我在他身上下的毒就来自那个改良过的方子，厉害得很呢。”火云子哼了一声，恰好听到高台之下传来万民齐声高呼，“火德真君，大显神通。十方瘟神，一扫而空。”听在耳中，如同众声嘲讽，火云子心中恼怒万分，大喝道：“没用的东西，要你们何用！”他木剑一挥，甩出无数张纸符，飘落于高台之下，中者倒地，顷刻毒毙。
　　众人惊慌失措，蜂拥而逃，相互踩踏，哭喊震天，片刻功夫，逃之一空，只留下几十个被踏死踏上之人在空荡荡的场地中。孟去病又急又怒，喝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金蝉子笑道：“小哥你是不知道，他聚这么多人来，原本是要对付我的，如今派不上用场，当然是留之何用。”
　　原来火云子与金蝉子一路斗法，金蝉子先是不及，一路躲藏，逃入了渑池城中，火云子虽是广布毒药、布下毒阵终于将其困住，却也知道自己这个师弟于用毒一道不遑多让，更兼诈计百出，不好对付，这才借施法驱瘟的名头招来这许多人，想要让他们先打头阵，再运毒驱人，派得乌将军出马。只是他不曾料到，自己被孟去病制住在先，让金蝉子有可乘之机，直接跳上高台，而以幻毒所驱的乌将军又敌不过柳应龙，当真是一招失手满盘皆输，心念及此，自然是恼羞成怒。
　　这时候他与柳应龙又打了几个回合，柳应龙脚下一记“风云腿”扫了过来，攻向火云子的下盘。火云子纵身跳起，手里木剑使了一招“仙人指路”，刺向柳应龙的眉间，哪知道柳应龙这一招是个虚招，见他木剑刺来，身形急转，反身又是一腿，既避过了他的木剑，更扫中其腿，顿时将火云子的高跷踢断。
　　火云子惊呼一声，跌落下来，木剑触地折断，柳应龙抢步上前还要出招，火云子大喊道：“好师弟，我认输了，我认输了，快让他住手！”金蝉子嘿嘿一笑，吹了声口哨，柳应龙顿时停了下来，呆立一旁。
　　金蝉子走上前来，说道：“我记得当年我初入师门，大师兄就和我说，同门斗法，胜者为王，输了要么受毒啮身，自行了断，要么任人驱使，生不如死。那时候我就在猜想，大师兄若是斗法输了，究竟会选哪一样？今日我终于知道了答案。”火云子爬起身来，磕头如捣蒜，说道：“多谢师弟……不对，你赢了我，那你就是师兄，多谢师兄不杀之恩。”
　　金蝉子笑道：“谢嘛倒是不必，你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就好。”火云子连连点头，说道：“有请师兄赐毒。火云子服了师兄所赐之毒，便万万不敢存有二心，若有二心，不光死于师兄的毒下，更要被丢入灵蛇窟里遭万蛇噬身，永世不得超生。”他口中所说的灵蛇窟正是五毒教的禁地，金蝉子虽是为人毒辣，想到遭万蛇噬身之刑，也不免脸上微微变色，旋即笑道；“好了，好了，有师弟这句话，我也就知足了。你放心，服下我配的毒药，只需每隔一月服一次解药，不光对你身子无碍，还能使你功力大增，益寿延年。”他心头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
　　孟去病心里却想：这五毒教到底是什么歪门邪道，竟然让同门师兄弟这般自相残杀。他当即喝道：“你们法也斗过了，也分出了胜负，还不快拿出解药，救了城里的百姓。”金蝉子摇头说道：“小兄弟，此言又是差矣。我师弟想出来的法子原本极是高明，以城为界，驱命作阵，好不厉害。若不是有你相助，我可赢不了他。嗯，我打算用他布的这个阵和我那几个师弟师妹斗一斗法，又怎么会去救人呢？”
　　孟去病越听越是心惊，怒道：“你的心肠原来和他一般的恶毒。”金蝉子听了不以为忤，反倒大感欣喜，说道：“不错，不错，怕是比他还有恶毒几分。”孟去病将手中的匕首往前一顶，对火云子喝道：“站起来，不许认输！继续和他斗法。”
　　火云子万般无奈，答应一声，微微站起，重又跪了下去。孟去病怒道：“怎么了？”火云子摇头说道：“我斗不过他，再斗下去必死无疑。我怕死得紧。”孟去病怒道：“那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火云子苦着脸说道：“我也怕，只不过呢，只不过……。”
　　孟去病喝道：“只不过什么？”不等火云子回答，金蝉子笑道：“我替他回答吧。他若是和我斗法，死路一条；若是不和我斗法，要被你刺死。左右都是死，他就要琢磨，到底谁更有可能杀死他呢？是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孩，还是我这个师兄。这位小哥，你说他会选哪一边呢？”说罢，他又问了句火云子，“我说得对不对？”火云子连连点图，又怕惹恼了孟去病，却不敢说出口。
　　孟去病怒道：“你当我不敢杀人？”金蝉子笑道：“你若是真的敢，动手好了。”火云子听了这话，有心告诉孟去病可千万别听金蝉子的话，又不敢明说，唯有心里叫苦不迭，幸好孟去病终究没有动手。说起来孟去病心里也是一片惶急，火云子既是不肯相信他会真的动手杀了自己，便万万不会去与金蝉子斗法，那便连赢他的一丝希望都没有了，可若是真的刺死火云子，也照样无人肯解救全城的百姓。
　　他正自举棋不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听到火云子说道：“师兄，你身后有人。”金蝉子武功不弱，为人又甚是机警，并未察觉身后有人，料知是火云子要耍什么花样，笑道：“师弟，这种老掉牙的花招你也要用吗？还是快快把毒服了吧。”他边说边往前走，有意无意朝地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阳光将他身后一条人影投在了地上，那一刻把他惊得魂飞魄散，只因为他知道，来人能够毫无声息地来到自己身后，武功必是极高，怕是只需轻轻一掌，便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只是他为人颇具智谋，虽是一惊之下，旋即想到，来人既是没有当即将自己击毙，必有所谋，脑中便闪过几个念头，正在思忖该当如何应对，火云子突然一跳而起，双掌齐出，朝他拍去，眼见得金蝉子魂不守舍，避之不及，就被击中，火云子心中正感得意，从金蝉子身上射出一股红烟，闻之令人熏熏欲醉，转眼将火云子连同他负在身后的孟去病一体罩住。
　　两个人都是措不及防，大口吸入。孟去病虽觉头脑晕眩，心知不妙，初时还不曾识得厉害，火云子已经惊呼道：“这是水师妹的僵尸粉，为什么会在你手里？”说话的功夫，跌倒在地。
　　金蝉子眼珠一转，装作并没发觉身后之人，说道：“水师妹的僵尸粉会在我手上，当然是水师妹给我的呀。我们同门师兄弟向来相互戒备，她怕你先已配好了解药，能解我的毒药，料定你不会配好僵尸粉的解药，这才让我带在身上。”火云子大口喘气，喊道：“不可能！水师妹是我的未婚妻子，怎么会把僵尸粉给你来对付我！”金蝉子大笑道：“你当水师妹会真的喜欢你这个侏儒？她只不过想要得到你那本《五毒全书》罢了。偏偏你口风太紧，她心知无望，就想着若是《五毒全书》换到别人手里，也许她还能看到。”
　　金蝉子说到得意处，大笑不止，火云子声音渐低，沙哑嗓音说道：“她能这样对付我，说不定哪天就会同样地对付了你……。”话未说完，再没了声息。孟去病听到“僵尸粉”三个字心里本就吃惊，这时候也感觉不妙，全身变得僵硬，有如被封在泥塑当中，任凭使出全身的力气，也休想移动一根手指，惟只能双目圆睁，嘴巴张得老大，又好像沉溺水中，感觉由腰间而至胸口，所到之处，顿时没了知觉，渐渐升到了脖颈。他想大叫，可是哪里叫得出来？只觉得好像连恐惧感都来不及生出，便被封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段一段变成泥塑木雕。
　　这时候，金蝉子猛地一个转身，朝身后洒出一大把的“僵尸粉”，红色烟雾好似烟花炸开，煞是好看。等烟雾散尽，在他眼前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