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烟龙

　　金红色的辉光自东方绽放，日光所及之处，夜色退散，光明降临。当下湾族人饱餐一顿后，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嗡~~！嗡~~！嗡”轻微的蜂鸣声自远处响起。一蓬金蓝相间的虎头燕尾蜂群疾如奔马旋飞而来，其笼罩范围不下数百丈。在蜂群的中间，一个六丈大小的金色蜂巢被托举着离地九尺飞行。“虎头燕尾蜂来了！所有人准备！”红蚕神色冷肃，眯着眼睛看向快速接近的蜂群，语声清冽地下达命令。“是！”下湾五峰的出入口处，各有数十名下湾族人将手中火把在火堆中点燃，静静准备着。蜂群快速推进，当其自草丛中掠过时，一些生物发出凄厉的嘶鸣与吼叫。这些嘶鸣与吼叫声极其短暂，就似刚刚发出叫声，又突然被掐住了脖子一样。金蓝两色的蜂群很是绚丽，却蕴透着凛然杀机。‘千万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千万.’红蚕及所有的下湾族人目光紧盯蜂群，一个个在心中暗暗祈祷着。但是，当看到原本会顺利穿过水湾之地的蜂群在一声长长的震鸣声中突然转向下湾五峰之时，下湾部落所有人心中的期望被砸得粉碎。‘唉~~~！’红蚕抛弃了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意志瞬间变得坚定无比。左手微微抬起，等待着蜂群的临近。“嗡嗡~~！嗡嗡~~！”笼罩数百丈方圆的蜂群在远处还不太明显，但等其接近时，却像遮天蔽日的龙卷风扑卷而来。下湾五峰洞口数百人面带恐惧地看着如风似浪的蜂群快速接近。若非明白即使逃跑也无济于事，且自己的亲人还在洞中，一些族人早已崩溃逃离。当虎头燕尾蜂群距离最靠前的两峰不到两百丈时，红蚕果断地挥下左手。虽然等蜂群再近些，浓烟的效果会更好，但她担心族人会顶受不住压力而崩溃，故此直接挥手下令。身旁的火蛇将将早已准备好的犀角号再一次吹响。“嘟呜——！”沉闷的号声悠远地传荡着。五峰洞口众多心急如焚的下湾族人听到号声后，一个个连忙将燃烧的火把抛在枯木草堆之上。“呼~~！呼~~！”一座座被松脂浸润的干草枯木堆瞬间被点燃，顷刻间便有松香的香味与刺鼻的烟气味道散发而出。一些下湾族人将一些干枯粉末撒入火堆，烟气顿时由灰白之色转为蓝烟。这些粉末来自于一些特殊植物，本是夏日时驱赶蚊虫所用，被燃烧后会产生刺激性极强的气味。一名名以湿布条裹着口鼻的下湾族人快速地扇动着手中的大片植株叶片，努力将浓烟向外呼扇。五峰洞穴入口极高极大，每一座洞穴的入口处都错落点燃了至少五座火堆。有着松脂的浸润，众多的火堆燃烧起来极快，烟气也是极其浓烈。滚滚浓烟鼓荡着向外翻滚，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五峰洞口已完全被浓烟所笼罩。“咳咳——！咳咳——！”尽管下湾族人已经在尽力将浓烟向外扇动，可烟气还是无法避免地在洞穴内扩散。即使有着湿布条的遮蔽，众多的下湾族人还是吸入了不少的浓烟。一个个喉咙火辣辣地疼，忍不住连声咳嗽，双眼更是被烟熏得不住流泪。可即便如此，众多的下湾族人还是拼尽全力地扇动着手中的叶片而不敢有丝毫放松。浓烟自五峰洞穴向外翻腾，将已经快速接近的蜂群前锋笼罩。‘噗噜噜~！噗噜噜~！’浓烟效果极佳，被卷入其中的虎头燕尾蜂受到蓝烟一熏，立刻变得混乱，四下胡乱飞舞。短短的二十几丈距离，海量的蜂群却始终无法冲到洞穴之内。只要冲入浓烟之中，几息之后，便有大量的虎头燕尾蜂自空中如雨点一般掉落。红蚕站立一旁，口鼻间裹了数层湿布，密切地注视着蜂群的动静。“平猴，鼓风向左！风狸，鼓风向右！”在看到洞穴入口浓烟凝聚太多后，红蚕果断下达命令。‘山海界’人族由于强大的体魄，很容易便能激发天赋神通。平猴、风狸就是擅长御风、驱雾的好手，其余的一些御风者则分布在五峰各处。听到红蚕的命令，平猴、风狸直接发动天赋神通。平猴双手在身前快速旋动，如在手中缠绕毛线一样交替转动，顷刻间便有一缕半透明风线自双手间生出。随着双手缠动，指掌间那一缕风线快速壮大，片刻后平猴双手向外一推一引。“呼~！”一道风卷旋转着离手而出，快速将左侧浓烟卷入风中，紧接着引导风卷向外直线转去。与此同时，风狸右手捏住自己嘴唇，猛地向外一吹。“呼~！”一道旋风直接自其口中喷出，随着风狸头部的转动，旋风也将右侧蓝烟卷起向洞穴之外吹动。两道风卷裹挟着蓝烟向外翻滚，为了对虎头燕尾蜂造成更大的伤害，二人竭尽全力地控制着风卷将大量虎头蜂卷入。一层层、一波波，数不尽的虎头燕尾蜂被浓烟熏晕跌落地上。其它四峰的洞穴入口也都阻挡了众多的蜂群袭击。看起来局势对下湾族人非常有利。可红蚕等一些人却皱起了眉头。虎头燕尾蜂虽然无法闯入洞穴，却没有如红蚕所希望的那样放弃这里而离去。在一声声震鸣声中，一部分虎头燕尾蜂在浓烟稀薄处盘旋，等待着时机。而另一些虎头燕尾蜂则不顾一切地冲入浓烟之中。“该死，有蜂后在控制着蜂群。”红蚕见到蜂群并未散落，立刻明白这是有蜂后在控制蜂群行动。这是最糟糕的消息了。蜂群不退，下湾族人就不能将火堆熄灭，这样的话，洞穴中的浓烟就不会散去。即使‘山海界’的人族身强体健，也决计无法在烟气中长时间滞留。无需太多时间，就算没有蜂群袭击，洞穴中的下湾族人也会因吸入过量浓烟窒息而死。‘怎么办？’‘难道要冲出去吗？’浓烟窒息与蜂群刺袭，哪种死法会更舒服一些呢？红蚕苦涩地自嘲一笑。浓烟中，一些虎头燕尾蜂在胡乱冲撞下偶然间穿过烟气。在看到附近显露的人族后，这些虎头燕尾蜂鹌鹑蛋大小的身体一颤。燕尾状的尾部登时便有两根尾针射出。“嗖嗖嗖！”虎头燕尾蜂的个体并非太过强大的生物，尾针毒性单个论也不算太强。想要靠毒性毙杀一名人族最少也要被刺中数十次才行。但其尾针却能离体而发，算是一桩异处，好在只能射出一丈之远。此时数十只虎头蜂冲到了下湾人族附近后鼓动尾部发射毒针。一根根尾针雨点般射出，一些尾针射空，但还有一些尾针则射中数名下湾族人。“啊~~！”尾针入体，虎头燕尾蜂独特的毒性会导致极度剧烈的疼痛。几名下湾族人忍不住发出惨嚎。那数十只虎头燕尾蜂在射出尾针后直接自空中跌落。而随着时间的过去，更多的虎头燕尾蜂无意间冲过烟气阻碍向下湾族人袭击。在不绝于耳的咳嗽声中，惨叫声此起彼伏。被毒蜂刺中的下湾族人不但疼痛难忍，还会产生轻微的麻痹感，导致身体无法协调动作。带来的后果便是扇动浓烟的下湾人族少了许多，导致烟气快速在洞穴中集聚。任凭几名御风者全力发动神通，依然无法阻止烟气向洞穴深处蔓延扩散。“完了！”眼看着更多的蜂群冲入洞穴之中，红蚕心灰意懒地喃喃自语。从点燃浓烟到部分蜂群闯入洞穴深处，只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看着身旁族人无意义地挥动着武器及施展种种神通击杀毒蜂，红蚕却已心生绝望。‘呵呵，想不到下湾部落今日会在自己手中消亡。’红蚕苦笑着，任凭数十只毒蜂向自己冲来而没有还手的欲望。忽地，身旁努力挥动叶片的山峭冷不丁叫道：“咦，那…那是不是如意居士？”一瞬间，红蚕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喘不过气来。脖子猛地一转向着山峭所指的方向看去，因为扭动太过急速，脖颈发出了‘咔咔’的响声。只见洞穴外的空中，一名身穿白金色袍服的矮小人类踏云而立。看着那白雾状双眼及石刻般的熟悉面容，正是离去三月之久的如意居士。红蚕心跳如鼓，且跳动的越来越快，一丝生存希望自心底诞生。“如意居士，请救救我们！！”先是一人喜出望外地朝着张克大声叫喊，随后便有更多的人激动地喊叫起来。“如意居士，请救救我们！！”“如意居士，救命啊！！！”红蚕也不顾一切地大声叫着，同时随手一挥，数十点红线自指尖飞出将冲向自己的虎头燕尾蜂击毙。有了希望，她自然不会在坐以待毙。哪知众多人族高声呼喊了片刻，却只见那如意居士微微皱起眉头，左顾右看却丝毫不见有出手的意思。红蚕的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一些下湾人族手中的动作也变得迟缓。正在众人心生绝望之际，就见一道白金色毫光自如意居士左手掌心迸射，无数符纹线穿插勾连，形成一座环形法阵。紧接着此环形法阵不断向外蔓延，直接将下湾五峰尽皆笼罩其中。金红两色符纹线两两扭和，就似两种不同的藤蔓交错勾连在一起。其中红色符纹线形成一组牡丹花卉，不停地向外旋转绽放出无数花瓣，五峰之内视线可见的所有下湾人族便站于花心之内。而如意居士的脚下则有一朵金菊绽开。在其与五峰下湾人族的中间有两枚鸡子大小的铜铃分别连接着金红两色的符纹线悬空而挂。‘这…这不是通晓语言法阵吗？’之前在与张克接触的三日里，张克多次施展此阵与下湾部落族人交流。对于此阵红蚕很是熟悉，既然如意居士在此刻布下此阵，便是有话要对众人述说。红蚕的心底再次生出一丝希望。“叮铃铃——！”伴随着一声清脆铃响，张克的声音传到红蚕耳中。“踩入我所布下的光点之中！”此时洞穴之中已是蓝烟弥漫，看不出几步远，只有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响起。红蚕听到张克的声音后，立刻低头观望，却没有看到哪里有什么光点。刚刚抬起头，就见那如意居士右手大袖一扬，数不清的金、蓝、青、黑、白五色光点洒落。此光点瞬息间就已落地，即便在蓝烟之中也能清晰得见。密密麻麻的各色光点在地面上如繁星一般闪烁不定。隐隐之间，这些光点似乎有着种种玄妙关联。红蚕出乎本能地踩在一枚红色光点之上。身旁的众多下湾人族也随本心踩在不同颜色的光点之上。常年游走于危险之中，‘山海界’的人族心志韧性极强。若非下湾人族根本没有办法对抗虎头燕尾蜂，使他们看不到生存的希望，也不会如此绝望。此刻看到了生存希望，自然不会再有迟疑。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下湾族人便站到各色光点之上。紧接着，就听到那如意居士继续开口。“快速跟随光点走动。”随着其语声落下，红蚕脚下前方地面上再次出现一些红色光点。红蚕不假思索地踩向脚下最近的红色光点。随后双腿交替迈出，在一点点红光中快速移动。每一步落下，前方必定有红光闪烁生成，而她也全神贯注地踩着红点前行。红蚕发现，脚下的红色光点并非直线，而是循着一个‘∞’字形来回游走。红点产生的频率并非恒定，而是或快或慢，红蚕只走了几步便看出这红点点的频率在指引着她移动的速度。因为要随时关注脚下的红点移动轨迹，故此她没有闲暇来观察其他人的动作。张克神念分散，密切注视着下湾五峰内的所有人。双手十指挑动，如弹琴一般抚动空间，拨动着法则与灵机。无数的各色光点在五峰之洞穴内频繁闪烁。而那数百下湾人族则随着他的指引快速踩动光点移动。从他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数百下湾人族如牵线木偶一般在地面上划动着不同的‘∞’轨迹。可这数百人族的移动无论是快或是慢，彼此看似随时可能冲撞在一起，却始终如遵守时刻表的不同列车自铁轨上交错而过。随着张克十指颤动频率越来越快，五峰内的下湾人族移动速度也在不断加速。数息之后，只见一道道不同的光晕在五峰洞穴内快速旋转。而在这旋转之中，洞穴内的蓝烟似被无形之手聚拢在‘∞’的两个圈圈之中。看到时机成熟，张克左右双手分别向外一引。数百下湾人族本能地跟着脚下光点移动，‘∞’字形阵法顿时出现两个缺口。而被他们圈起来的蓝烟瞬间被冲荡的元气牵引着冲向洞穴之外。张克十指弹动继续牵引，红蚕等人也不由自主地离开洞穴来到洞外。脚下快速移动，元气动荡中，蓝烟被约束着如同两道蓝龙将漫天飞舞的虎头燕尾蜂群笼罩其中。隐藏于蜂巢之中的蜂后察觉不妙，连声发出震鸣指引蜂群移动。但在张克的指引下，红蚕等数百人结阵旋转。两条蓝色烟龙旋转数圈后，一点一点将所有的虎头燕尾蜂包裹住，并不断使其向内收缩。又过了数息，两条蓝色烟龙已是首尾相连而成环形，将所有的虎头燕尾蜂圈在一处不断旋转。片刻后，数不清的虎头燕尾蜂在旋转中如雨点一般从蓝色烟云中坠落。十几息后，张克随手一摆，不在散发各色光点引导。红蚕正迷迷糊糊地踏着脚下红点快速移动，却忽然发现脚下不知为何没有了红点。本能地随着身体移动间产生的动能前冲几步后茫然停下。转头四望时，却感觉天旋地转，忍不住张口呕吐起来。“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