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生杀予夺寻常事（上）

　　剑锋凛冽，苏彻挥手而为。在天地之间，在万物之中，有一层包容一切的联系。他的剑锋向前突出，寻找到了那一丝一缕容纳一切的存在。阴阳。阴阳者，万物所存，天地之根。天地万物，莫不在阴阳法则的影响范围之内，也莫不同这条法则不断地冲突，衍化。生机所存，阳者沛然。老之将至，阴者随身。在天人之间，阴阳之法不断地运转着，不管是生死、衰老亦或者呼吸，彼此之间犹然在不断地变化。众生皆在阴阳法之下。无穷妖物身后的影子之中似乎有什么妖物正在酝酿。苏彻以降三世明王外道炼法，勾动了众生之心魔。是为“引”。在贪嗔痴三毒的蕴化之下，妖物本身体内有了一个苏彻构造出来的“标记”或者说“引子”。而后运剑。这一剑并不是真的剑意斩出，而是在阴阳之法中寻找落笔之处。终于，苏彻找到了自己最擅长，或者说是跟道基共鸣最深的那几条。剑锋落下，斩动阴阳法则的表层。太阴之法略微一抖，此法司魂魄幽冥，众生死后一灵不昧，死而不僵，乃至衰老凋亡，皆因此处展开。这一剑落下，天地之间鬼哭神嚎之声不绝于耳。此剑即为“鬼哭”。无数妖物背后忽然展开一道幽绿剑痕，仿佛阎罗鬼使探出的森然一指，又如同无常大鬼临凡的狰狞一笑。杀。于无声处听惊雷。一剑落下，不知道多少妖物刹那之间便断去生机。或身首异处，或万剑临身，或水溺，或火烧，或刀劈，或斧锯，或为三昧火煅烧成灰，或为九霄雷震作齑粉……种种不可思议的死亡悄然而至，在这天地之间划出一道死痕。生杀予夺，皆出剑下。断水剑呜咽而鸣，仿佛终于舒展了自家的心意，似它这等杀器，自锻造之日起便等着这一天……苏彻握住掌中长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还不够。剑痕落下，虽然只是斩下一剑，却等于是在刹那之间以一剑同时贯穿死在剑下的无穷妖物。这一剑之后，掠去这无数妖物的精元血气，重新熔铸于剑锋之上，此刻的断水剑上，无数妖魄辗转嘶鸣，碧光潋滟，幽气展露。苏彻持刃而舞，人若仙，剑如鬼。不够。剑刃上的“重量”还在积蓄。如同笔尖在砚台之中蓄着墨水，苏彻很快斩出了第二剑。当然。如果按照剑痕之法，那么这一剑同上一剑根本没有分别，不是再来，而是延续。鬼哭缭绕，在上一剑时因为种种原因残存的妖物在这一剑之下遭了大难。这一剑同上一剑相比，更加接近太阴之法的核心，如果说上一剑的结果是难以解释的死亡，那么这一剑的核心便是“衰老”。形容枯槁，五脏朽坏，神衰魄散……一剑之下，万物同凋，化为飞灰。即便是还丹级数的妖物，在这一剑之下也同样归于虚无，自家精元血气萦绕剑锋之上，成为苏彻积蓄力量的一部分。断水剑发出阵阵轻吟，此刻剑身之上所承担的“重量”，已经近乎达到了苏彻运剑的极限。再无留手，苏彻将造化剑意催至极处，同时脑后现出一轮圆月。阴山洞冥宝箓现身，镇压住了近乎无法控制住的剑锋。这是一场角力。是苏彻自身与天地之间玄奥法则的一场拔河，而这角力之下的震荡，就是敌人的死亡。死亡如无形之风横扫山岗，铁背龙王在长空之上看到了多年蓄养的妖物满坑满谷的死亡。它无法理解这背后的运转法理，但是它也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在空气之中不断展开的危险。已经有一柄长锋横在了自己面前，要斩断自己的超脱之路。吼。他将天地元气震动，寻找着自己最擅长的法则。稳固，宏大，力量。铁背龙王重新构建着周身的天地元气，它龙威所至，万物无不束手。画骨也没有停手。虽然右臂已经化为齑粉，但是并没有消失，在咒音的催育之下，化为一道血光，其中有无数金色的天魔图文若隐若现，篆刻着最古老，最幽深的诅咒。以血为祭，以咒为引，这是最正统的天魔咒法。苏彻耳边萦绕着一声声呼唤。如同慈母呼唤幼子，如同爱侣轻叫情郎，一阵阵微暖的潮水寻找着神魂的内核之中那一点先天性灵之种。一道清冷月光忽然现于长空之上。血魔九变，以至无极。形体与精神一同消散，幻化为一轮清幽冷月，洒下慈悲又无情的月光，正是魔道内核中无法抹去的悖论。若只剩下超拔之力，那么超拔的又是谁？五星轮转，终于空寂。海公子身后现出五颗巨大的星辰，引导着近乎无穷的天星之力，他双目之中现出无穷的煞气，他望向长空，似乎在寻找着苏彻的踪迹。再无留手。即便是最差一等的金玉奴，也在那巍峨的仙家宫阙之中若隐若现，似乎在这个世界隐去了行踪。虚空之法，真幻之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够走到步虚境界之人，无不是天资与奇遇交织下诞生的气运之子，谁都有傲人的神通与本钱。苏彻缓缓抚摸过手中长剑。断水剑，不过是他随手捏作的兵器，没有什么过往，更无多少情仇，无未来之因，不求它对付什么敌手对头。非旧日之果，更不是因为什么故事而塑造了此剑。这反而成就了这把兵刃的纯粹。既然是用来求道的路引，那就作为承载大道的标记，看看今日之我，到底到了何等层次。一剑斩落，划分阴阳。苏彻缓缓推出一剑。这一剑，自纣绝阴天秘箓而起，师从泰狱阿鼻剑，以天魔幻法，佛门虚境为影，以造化之奇，阴阳之变为锋，一剑之上，万鬼齐哭。是为鬼哭。在座众人心头仿佛被长锋贯穿，无不胆战心惊。昂！铁背龙王长啸一声，一蓬血雨自天际落下。龙首坠地，血肉分离。苏彻于空中横剑而立，周身群鬼缭绕，剑锋之上碧光无穷。一剑斩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