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光明（八）

　　3028年12月31日，17：35。中京下城区，第三大街。“刚才我想和梅赛医院合个影，你不同意，你说吃饭，行，吃饭，就吃这个？老唐，你们把我从一千年前弄过来，就请我吃麦当劳？”“麦当劳怎么了？”“2021年我吃麦当劳，3028年还吃麦当劳，那我不特么白穿越了？”“吃还是不吃？”“这汉堡怎么嚼着一股牛皮纸味儿？”“……”“唔，老唐，这会儿就咱俩，你给我透个底，永恒的激流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不知道。”“行，那我换个问题，为什么要把我弄来？”“因为莉安米的谕示。”“那个爱吃蛋炒饭的创世泰坦？什么谕示？”“不知道。”“啧，你们一帮活了几万年的半神，瞒着我有意思吗？”“身处神圣时间线，我们必须谨慎，任何微小的信息变量都会造成严重后果。”“神圣个屁，就这时间线，我感觉跟他妈公厕似的，谁想进谁进。”“……”“现在是3028年，十五年后，李凉带你们穿越去了2021年，咱们第一次见面，对吧。你们也是小心翼翼，拉个屎都要测变量，那时你一定没想到三万年后自己还会再穿一次，老唐，当初你们也来过今天这个时间点，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世界上一共存在三个老唐，那我问你，你怎么确定没有第四个，第五个？”“……”“唉，上次送你们走，场面整得挺感人，我都哭了，结果刚回家，屁股都没坐热，你又出现了，我还以为你落下东西了，你说我一写网络小说的，能帮上什么忙？”“不知道。”“老唐，你没上次可爱了……上次你们说我的变量阈低得离谱，不会暴露任何信息，我还琢磨是不是我嘴严，其实是因为我还没来的及泄密就穿越了是吧，那我……不能死在这儿吧？”“呵呵。”“你……算了，上次分开，李凉的故事我只听了一半，这下好了，不仅补全了，连番外的素材都有了。”“番外？”“是啊，史书上记载，4715年李凉和该隐去了阿希亚，再也没回来，那时他的故事就结束了，追随他的人只剩下你和K活到了现在，一个是法与秩序联合体的守护者，一个是‘神圣碳基文明联合帝国’的摄政王，你们的故事，还有咱俩的故事，就叫番外。”“是啊，番外，其实水哥，Sonoya，李汝，罗本，佐尔格，布尔什，锡森博士……他们任何一个人愿意永生，都比我更适合当这个守护者。”“别这么说，老唐，三万年，灵理世界发生了那么多次战争，如果没有你，法与秩序联合体早就玩完了，这次不也得靠你拯救世界嘛。”“他们可以做的更好。”“嗐，都是命，就算能穿越到过去，不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老唐，你最高兴的时间是哪一段？”“……今天。”“我还以为你会说在中京卖包子的那段时间，为什么是今天？”“今天是3028年的最后一天，我们赶走了妖精，得到了灵核矿，建立了启山城，又帮弥撒赢了皇位，同盟、都玉京与诺达希尔议会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战局非常乐观，连阿瓦隆都被同盟占领，所有人都以为人类的未来一片光明。今天晚上，梅赛会办一场新年聚会，我记得那时我刚学会一个新魔法，去之前还和教药剂学的蓝澜表白了，她是一个蓝星人，父母信奉蓝星的本源教，不允许她和异族通婚，但她还是答应了我，她性格真的很温柔……聚会上，我们都喝多了，还和远在阿瓦隆的李凉通了话，他那边也在办舞会，我记得弥撒还为我们跳了一支舞……没人知道哈伦波特的阴谋，没人知道灵理世界已经危在旦夕，所有人都很高兴，散场的时候，我站在世界树酒店的大堂，看着下面的启山城，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这辈子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那时我完全没想到，我们再次像今天一样坐在一起时已经是十五年后。”“上次没听你提过蓝澜，她……”“死了。”“什么时候？”“后天，护送人类撤离地球的时候。”“那你……”“去看她？没有，上次没有，这次也不会。”“为什么，以你的魔法水平，我们完全可以溜进中央军校，没人能发现。”“身处神圣时间线，我们必须谨慎，任何微小的信息变量……”“行了，打住吧。”“周密，我活了太久，看见太多生离死别，有些人，留在我心里，那就够了。”——————————人类灵理之门，启山城。“哈喽哈喽哈喽，各位旅客，打起精神，我们的观光艇即将抵达此行最重要的景点，世~界~树——诺达希尔！”一艘标识为“联合湾岸，梦幻之旅”的敞篷观光艇内，仿生人导游神色激动，动作更是夸张得像在演舞台剧。可惜没人在乎它的表演，来自下城区的几十个游客仰着头，整齐划一地张着嘴巴，眼神充满震撼。整个碳基生物区都被世界树的树冠遮蔽，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终于看清，那些茂密的枝桠间弥漫着朦胧氤氲的光辉，每一片树叶似乎都蕴含着无尽星辰，无风自摆，抖落簌簌星光。“如果我猜的没错，大家都想知道这颗树究竟有多大，”仿生人导游展开双臂，“它的高度有五万两千七百四十二米，树冠遮蔽近百公里范围，二十分钟后，当我们抵达‘永恒之井’，你就能看到像山脉般隆起的根系，相信我，那一幕会让你毕生难忘……”随着导游的介绍，观光艇内不断响起惊叹声，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对“神迹”感兴趣。坐在第一排的小男孩子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转头看向四周，忽然注意到远处有一座刚刚修建了一半的巨型雕塑，伸手一指问道：“那是什么？”“喔，小朋友，”仿生人导游摸了摸男孩儿的脑袋，注视着那座雕塑，以虔诚的语气说道：“那是……”与此同时。“那是李凉先生的半身像。”掩身诺达希尔树冠之中的“世界树酒店”，顶层宴会厅里，水野索诺亚身着金色晚礼裙，站在几十米高的玻璃幕墙前，轻声细语地说道。“啊？”梅赛哭笑不得，“谁的主意？”“据我所知，那块地划给了‘联合湾岸’公司。”出声的是李汝，这位刚上任不久的“启山特首”身着灰色女式正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两手放在身前，拿着一个纸质笔记本。“联合湾岸……”梅赛冲水野笑道，“那不是你的公司么，合着是你的主意啊？”水野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耸起肩膀说道：“梅赛先生，那里确实是联合湾岸的总部园区，但半身像是神庙指示，中央军基建工程兵团承建的项目，我也无法插手。”梅赛摇了摇头，回身喊道：“佐尔格，过来过来。”不远处，身着便装的集团从沙发上起身，快步走近。“梅赛先生。”“哎，那个雕塑怎么回事儿？”集团咬着雪茄，顺着梅赛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零号的命令，它认为父神巨像能够提高人类的凝聚力，有利扩军。”梅赛纳闷：“李凉知道这事儿么？”“请示过了，”罗本也离开沙发走近，端着酒杯，轻轻晃动酒液，“一周前中央帝朝拿下了阿瓦隆城，可惜是惨胜，同盟也损失不小，布尔什觉得妖精和原住民一定会反扑，这场仗还有得打，我们又刚在暗灵巢落元气大伤，急需补充兵员。”“唉，不是都说打不起来么，”想起近期战事，梅赛神情无奈。“弥撒也不想打，但箭在弦上，昊天皇帝的态度又非常坚决，眼下局势还算乐观，如果任由战争规模继续扩大……”罗本抿了口酒，没再继续说下去。气氛变得有些沉闷。梅赛左右看了看，摆手道：“好了好了，明天就是新年了，一眨眼又一年，说点高兴的，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嗯？”“有的，”李汝翻开笔记本，“四个灵核矿中，厄尼诺，盖亚斯斯多列与奇科已经收到了同盟提供的灵核凝集设备，另外，我们还收到了一笔秘密支付的灵核，来自“生命至上和平援助组织”，数量高达一百二十七万。”“嚯，这么多？”梅赛一脸诧异，正要追问，又有人进入大厅，他赶忙挥手招呼：“这边儿，嘿哎，豪斯。”身着探员风衣的豪斯匆匆走近，摘下圆帽，脱了手套，欠身道：“梅赛先生。”“来晚了啊，豪斯，”梅赛上下打量，“怎么还这身儿衣服呀？”“习惯了，”豪斯敛了敛风衣，随手接过集团递来的雪茄。梅赛环顾众人：“谁还没来？”“李安桥，”罗本已然微醺，脸色略显红润，“还有他中央军校的人。”集团点头：“赛奥莉丝，老唐，陈一水。”水野补充道：“巴伦丁正从近卫军司令部赶来，”“行，等等他们，去那边坐，”梅赛招呼着几人来到沙发落座。世界树叶片散发的莹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宴会厅，与璀璨的水晶灯光交织，厅内摆设的无数堪称人类瑰宝的古董艺术品，此刻通通蒙上了一层光晕。钢琴奏响《欢乐颂》，这段古老的乐章从十九世纪飘荡而来，飘过3028年的最后一天，飘向302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