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开花必早落,桃李不如松


小说:潇湘策  作者:清蒸榴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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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进了内殿,我这才明白过来襄渠这么多年来作为军事大国,国力位列四国之首,这让周围几国被压得抬不起头的霸王,究竟意味着什么。
  即使被两国联合起来全力攻打,竟然还能歌舞升平,一力压制。他们说的没错,南篁加盟不过是锦上添花,真正急迫结盟的,是南篁自己。
  想必作为使者的柏永晞并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但他还是顺着新帝的意思照做了。我当初迫切地想要拯救因为战火流离失所的灾民,如今再看,天下大乱,却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左右的。天下大势,我违背不了,神也不能。
  当我看见柏永晞孤身一人坐在位置上时,却还是感觉到一股悲怆。虽然看不出被亏待的迹象,但是入了陌生国都,还不知是敌是友,本来也就是任人宰割了。我看惯了插科打诨的柏永晞,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沉默,甚至是有些阴沉。
  他站起来,甚至头也没有抬,只是行了一礼:“见过二殿下。”
  我望了望身旁的景烨,恰好他也看向了我。
  我向前一步:“柏永晞!”
  他蓦然抬头,眸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目光对上的时候,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你……潇湘?”
  我点点头,认真道:“我没死。蒙襄渠二皇子搭救,已经平安到达了襄渠。这次来见你,只是为了让你放心。我一切都好。”
  柏永晞惊得说不出话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景烨,眸中划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突然伸手将我拽到了身旁,声音里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随我回去。襄渠,不待也罢。”
  我被他拉得发楞,电光火石之间猛然想起来,柏永晞曾经来过襄渠,专门来寻我,彼时我还是三皇子妃。他武功登峰造极,来去自如,打听些事应当也不难。
  他知道我是三皇子妃,甚至可能见过景烨,大概还知道二皇子在中间扮演的是个什么样的狠毒角色。如今景烨代替了胞兄的身份,他一定是误会了,误会我为了保命逃出来,委身于二皇子。而先前他来寻我的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景烨尚还神志不清之时,所以他根本一无所知——我这一来,如果解释不好,岂非露馅,连带着景烨的身份也要暴露了?
  我没想到,百密一疏,这一见面,竟然会酿成大错!
  柏永晞这样关心于我,我不是不感动的,可是我不能害了景烨。
  “我与二殿下并非是你想的那样。”我狠下心佯怒道,甩开了柏永晞的手,转移话题,“回南篁?你不该都知道了么?我不过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冒牌货,侥幸捡回一条命,早已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回南篁?我回不去了。”
  柏永晞不怒反笑,后退两步:“好,你要这样自轻自贱,我也不管你了。”
  景烨大概觉得这敌意莫名其妙,有什么事情脱离了预期,正挑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外面的门突然开了,陌颜迎面走进来,却一下子顿在了半路,眸中是满满的震惊。
  而柏永晞的目光则从我身上挪开,死死地钉在了陌颜的身上。
  我被这一变故惊得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他们两个又是怎么一回事。
  “襄渠真是——”几个字从柏永晞的牙缝里挤出来,“卧,虎,藏,龙。”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大步走到了陌颜面前,毫不犹豫一拳挥了下去。陌颜竟然躲也没躲,被一拳打在右脸,侧撑在墙上,鲜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事情发生在眨眼之间,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柏永晞在异国他乡,本身就是寄人篱下了,我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敢和东道主二皇子叫板,甚至一拳打得襄渠世子吐血。
  柏永晞不依不饶上前还要再动手,被景烨赶到,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拳头:“这里是襄渠,使者请自重!”
  柏永晞冷笑:“有的人自己都不想活了,不如早些被打死,省得活着受罪!”
  陌颜的脸隐没在阴影当中,如纸般消瘦的身子摇摇欲坠,声音却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极为清晰:“二殿下,放开他。是我自己作孽。”
  柏永晞猛得发力挣脱了景烨的手,指着陌颜的鼻子,狠道:“你鬼迷心窍了!一身的武力尽废,根骨尽毁,沦落成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是冤啊——默默在背后做了这么多,那人根本就不知道!!”
  他句句紧逼:“你还手?你倒是还手啊!根骨绝佳的练武奇才,如今沦落到连铁器都提不动!”
  陌颜只是平静地望着柏永晞,仿佛他所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师傅不告诉我,不告诉师兄,可你以为我们都是瞎子么?我们都是傻子么?师傅一直愧疚不已,在你不辞而别之后,他就毅然隐退,武林盟主之位都传了。他这么多年都在寻找根治你的方法,如今都不知道是生是死!”柏永晞越说越激动,干脆一把扣住了陌颜的脉门,只片刻,脸色大变。
  “移花接木,抽骨换血,走火入魔后的蛊王反噬,三个月复发一次,你想死?”他怒视着沉默不语的陌颜,“我不信你不知道,你自己算算你还有几年好活!”
  我这时一下子想起来,柏永晞曾告诉我,他和南蔺溯曾是师兄弟,所以才会这样亲近。他们师傅中间还机缘巧合收了个小师弟,最后也是因为那小师弟出了岔子,师傅才会隐退。
  陌颜手上那只有习武之人才会有的老茧,我早就怀疑过,可却从来没有看见过他提剑。之后无意中撞破他在月夜因为顽疾发作,痛不欲生,我还答应他要保密。他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如今再忆,其实与柏永晞极像,原来是师出同门!
  原来如此!
  “二师兄。”陌颜抬起头,擦掉了嘴角的鲜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竟然挤出一个微笑来,“师兄,我如今已是废人一个,不求你与师傅原谅……能够再活着见到你,我已是三生有幸,死也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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