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计议

　　洛萨，是比较了解哉蒙的。
　　不是因为两人之间有太多的交往，而是因为洛萨将他放在了敌人的立场上。
　　“小声点，一位贵族遭遇刺杀，实在太可怕了，……一位***的***告诉我，曾看到有陌生人进出过伯爵长子的房间，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以上，是两年前林朋遇刺事件后，洛萨因为无力破案的原因，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向酒馆购买的情报。
　　虽然那位提供情报的乱码，其身份无从探究。
　　信息前后本身，也说得非常含混，没有可靠的逻辑关系。
　　但洛萨还是在得到这条情报的瞬间，就相信了哉蒙与林朋遇刺事件之间，有着他尚不知晓的内在关联。
　　既是因为对于系统神秘力量的信任。
　　也是因为他本身，就对那位刚巧出现在现场的伯爵长子，抱有深深的怀疑。
　　当然了，其中也不缺少这是当时唯一一条线索的因素。
　　然而，单靠着样一条连来源都说不清楚的情报，显然是不可能作为证据，在奥斯塔德面前指证哉蒙谋杀林朋的。
　　事实上，考虑到谋杀贵族这条罪名的严重性，哪怕真的掌握了关键性的证据。
　　洛萨也很怀疑伯爵是否能下定大义灭亲的决心。
　　尤其是在林朋只伤未死的情况下。
　　要是伯爵本身就有强烈的，排除这个不稳定因素的想法还好说。
　　但因为与林朋交好的关系，洛萨一开始就知道，因为剥夺了哉蒙应有的爵位继承权而心怀歉疚的缘故，奥斯塔德前伯爵对于这位长子还是非常照顾的。
　　否则，早就把他打发到某个小村庄自身自灭去了，又怎么会放在眼皮底下手把手教他如何治理领地。
　　哪怕只是边角料，在卡塔尔城能够学到的东西，也远远超出一个骑士或男爵领的需要。
　　而对洛萨来说最坏的情况，莫过于掌握关键证据后，伯爵铁了心护着自己的孩子，反过头帮他清扫证据。
　　以及，知道这证据存在的人了。
　　狐狸虽然长得好看，但谁敢说它是素食动物来着？
　　说不定，最后还会将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林朋，给重新拽到火坑里面。
　　因此，只是返回城堡时路上短暂的思考，洛萨就下定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决心。
　　受封领地成为贵族；撂倒西米弗男爵和野蛮人首领奥亚；费尽心思在公国贵族中建立好印象，又毫不犹豫将其抛弃；为了一己的诉求，不顾成百数千士兵的伤亡，以及因失去主要劳动力而濒临破灭的万千家庭，裹挟整个南部诸领，向卡塔尔城发动进攻。
　　一系列动作，不是因为有多大的野心，又或者对权势有怎样的渴求。
　　而只是想要从那位新任伯爵的口中，得到当初那件事的真实情况。
　　然后该报复就报复罢了。
　　洛萨可以是虎，啸于山林而百兽慑服。
　　他也可以是蛇，阴于草丛等待致命一击。
　　大多数时候，他完全不介意表现出自己的大度和气量。
　　事实上，在这个连长相都不太相似，基因层面或许完全没有共同点的国家、世界，也没有多少值得在意的东西。
　　但林朋是特殊的。
　　在这个洛萨认同感始终不强的地方，这位学者，是第一位得到他认可的存在。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只是偶尔一两句交谈中，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平淡。
　　或者说正是因为关系深厚，平常的交往中，才能如此平淡无奇。
　　就像他乐意在危机四伏的异国，倾尽全力帮助哈维尔泰去实现自己的理想那样。
　　既然决定要在林朋这件事上，给他和自己找一个交代，洛萨就绝不会轻易放下。
　　也就是从那时起，洛萨就一边忙着强大自己的力量，一边将哉蒙放在了自己的对手的立场上，系统化地去研究他。
　　从他的家庭、过往的经历、交往的朋友、不同阶段的对头、处事的方式等等方面收集或真或假的信息，一点点揣摩他真实的内在性格。
　　也正因为对他足够了解，洛萨才会明白。
　　这位新任的卡塔尔伯爵，绝不是一个安于守城，坐以待毙的人。
　　而眼下他能够用来解开着围城之局的方式，也绝不会是之前还使过绊子的卡尔喀斯特侯爵。
　　或者说，侯爵方面，只是他所利用的对象之一罢了。
　　因此，在最开始向卡塔尔城进军的时候。
　　意识到己方没有能力，一次性打破这座大城的洛萨，就再三要求帕特里克注意哉蒙可能，不，是一定会存在于某处的后手。
　　虽然即便他不说，以帕特里克的才能，任何时候也不会放松对敌人的警惕。
　　但有了洛萨的提醒，还是让他有了更具体的防备方向。
　　之前分析的几个方面，其实只是对盟军威胁最大的而已。
　　也就是在接应门罗都等人出城时，洛萨的情报网点被放弃了大半。
　　否则，找出哉蒙后手的过程会更轻松许多。
　　……
　　既然有了线索，后续的探查相对来说就容易许多了。
　　到二十日下午，阴云散去，阳光重新透过云层投射到大地上时。
　　侦查兵传回消息，在城市以北区域找到了疑似目标。
　　“不出所料，对方确实是藏身在了几座村庄里，具体说是帕奇村、伍德克村和青麦村三处。
　　以这三座村庄为中心，冒险家还着重搜索了其他的村庄和小镇，没有发现其他目标。”
　　一边说着，帕特里克一边在军帐内的大地图上，将这三座村庄一一指出。
　　“其中最远的，是伍德克村，距离我们有三十六公里的距离；最近的是帕奇村，也有二十八至三十公里的路程。
　　虽然拢共都是一天行军的路程，但我看着架势，那位伯爵的第一目标，应该还不是我们。
　　大概在他的眼中，我们只是一只嗡嗡叫着冒出来的小苍蝇吧。”
　　“哈哈”，听到这话，军帐中的其他人都哄笑一声，找到这根暗刺，也让警惕了数日的大伙松了口气。
　　集中在卡塔尔城以北，距离还都在三十公里开外。
　　第一目标是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不过就算如此”，笑闹一会，帕特里克重又换上严肃的表情。
　　“按照这三座村庄的体量来说，能够隐藏的兵力大概会在三千到四千人之间。
　　而从他们能够被冒险家如此轻易辨别出来这点来看，我估计这伙人，至少也是有过数年军事训练的老兵组成，同时不排除是其他国家精锐部队的可能。
　　事有轻重缓急，在卡塔尔城饱受考验的当下，相信这支部队也不会就傻不愣登一直待在原地。”
　　“考虑到对方与我们并不算远的距离，洛萨大人，我认为应该先手解决掉这个威胁才行。”
　　“可是，我们现在依然不能够确定，这是哉蒙唯一的后手不是吗？”
　　“如果因此，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没等洛萨回应，迈尔斯接着提出了疑问。
　　“不对，”洛萨摇了摇头，“正因为这可能不是哉蒙唯一的后手，我们才要先行解除掉他。”
　　“想想看，如果这支部队真得向我们这里开始移动，会发生在怎样的情况下？”
　　“是了”，迈尔斯恍然，“如果对方真的向我们这里移动，一方面说明卡塔尔城的确撑不下去了。
　　另一方面，也是哉蒙认定能够借此解除围城之局的时候。
　　也就是该使用的手段，都会一一用出来的时候。”
　　“不错，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