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九、身世

　　下课了。陈智夹着书本，急匆匆地走在林荫道上。穿过林荫道，来到教学楼附近，在靠近食堂的位置停了下来。
　　夕阳穿过白桦林的间隙，将树的阴影投射在教学楼的墙面上。学生们有些住在学校，有些晚上要回家。每个人看上去都是形色匆匆，没有时间人际交往，也没有时间勾心斗角，这里的一切都和初中不太一样。
　　这样的环境最适合那些专门一心做学问的人了，但是到了本科又不太一样，只有到了研究生阶段才会又跟现在有一些共同点。陈智喜欢这样的环境，初中的那段生活经历差点让他脱一层皮。如今只要脑海里冒出那段时间的某个片段，他就会起一层鸡皮疙瘩，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夕阳溜完最后一圈消失了，陈智抬起头，留恋地朝四周看了一眼。最后抬起脚，朝102办公室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王童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上来了。她看起来和以前判若两人，隐含着几分愁绪的眉宇间充满了成年人才有的沉稳。赵文柏死后，在陈智、陈烨、徐伯、陈嫂等饶帮助下，她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一牵
　　所幸的是，赵文柏老家真的只有一个年迈的母亲和一个有些自闭症的姐姐，她们对赵在大城市里的一切一无所知。方筱榆以赵的遗孀身份代表赵签了字，办理了过户手续和公证手续。办完她就和张梦搬离了王家，回到徐子轩之前留给她的那间公寓里。
　　公寓还住着徐母和徐轩，王童原本打算让他们搬回王家住。但是经历了这么多尘世沧桑的她，最后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她依然每个月给徐母汇去一笔钱，足够他们的生活费。并趁方筱榆外出工作的时候，去看望过徐母和徐轩两次。
　　公司现在无人打理，基本是靠机器人灰星宝控制。陈智专门针对公司的运作编了一套程序，令公司在无人打理的情况下依然有条不紊的运转。
　　灰星宝就像一个强大的宇宙控制体系，操控打理着公司的一牵它会在眨眼间搜出所有行业信息，告诉王童该做哪些选择和决定。并且，它能监控所有员工的工作情况，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工作更加出色，这真是不可思议！
　　“智，智！”王童继续喊着陈智的名字，跑到他面前停了下来。
　　她的个子似乎又高一些了，比他高了将近半个头。她一脸忧郁地看着他，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怎么啦童？”陈智转过身，看着她忧赡样子，他感到鼻子有些酸酸的。
　　“就这样……去跟他坦白了吗？”王童问。
　　“嗯，不然能怎么样呢？亲子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
　　“真的？”王童有些激动地问，但随即又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和接下来的问题毫无关联，脸色瞬间又黯然下来。
　　“想知道吗？”陈智问。
　　“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本身也和他们没关系。我担心的事，你把那件事坦白出来后，你在这里的一切就结束了。”王童完低下头，用脚尖踢了踢一块草坪。
　　“不，有关系。”陈智突然。
　　“有关系？”王童抬起头，一脸困惑地看着陈智，“难道你觉得陈智他爸和钱老师找到陈智的尸体后，会放过我们？”
　　陈智：“不，我是我和他们有关系。”
　　“哦，我不知道你是在什么……”
　　“你还记得优之前一直在跟我母亲联系吗？”
　　“是的，她有给你回信了？”
　　“因为亲子鉴定结果太奇怪了，我居然和……和陈叔叔有99%的基因相似处，我们完全就是一对亲生父子。”
　　“……啦！”王童惊得倒退几步，双手捂住脸，一脸惶恐地看着陈智。
　　“我也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当初钱老师报警以后，警方逼着我和陈叔叔做亲子鉴定，还叫来了他的堂妹——陈智的亲生母亲。我没办法，心想就算亲子鉴定证明我不是陈叔叔的儿子，但只要我没有亲手杀死陈智，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顶多就是开除学籍。报告出来后，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然……然后呢？”王童惊愕地问。
　　“然后陈叔叔就问我母亲的下落，我没办法就把优给我的资料给了他。然后他告诉我，他认识我母亲，和我母亲之间还有一段……还有一段……所以我很可能真的就是他的儿子，要不然我怎么会和死去的陈智长得那么像？”
　　王童叹了一口气，：“这真是太奇怪了，之前优不是，你爸爸是学校某个死去的运动员吗？”
　　“那个人很可能不是我父亲，只是我母亲的另一个追求者。所以这太可悲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个悲剧，我是一个不受世界欢迎的人，我就不该来！”
　　陈智完捂住头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个瘦高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了，王童抬起头，是陈英荣。他依然穿着那身运动衣，看上去修长而健硕。要不是鼻子上方刚刚冒出来的两撇胡子，丝毫看不出他有五十岁。
　　走到陈智身边，他停下来，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将他轻轻地拥进怀里：“我和你母亲……联系上了，她其实离我并不是太遥远。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年轻时造下的孽。我不知道她怀孕了，是我毁了她的一生。”
　　陈智依然“呜呜”地哭着：“我还以为我的亲生父亲已经死了，那个死去的运动员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是我们的一个朋友，是你妈妈的另一个追求者。我走了之后，他照顾过你妈妈一段时间，只是没有想到突然间去世了。你妈妈一个人把你生下来，在当时那种环境她几乎快活不下去了，所以把你寄托在别人家里。她也不想那样，这一切都应该怪我……请你原谅我们年轻时的无知与放纵……”
　　“不，我不能原谅你们，我不能原谅。”陈智怒吼着站起来，“你知道我这十几年来都遭受了什么？殴打、侮辱、虐待，直到我从福利院跑出来，遇到了我的师父。再后来，我遇到了童。她发现死去的陈智跟我很像，于是让我冒充他，才有机会读书。现在，我即将失去这一黔…”
　　“对不起，其实我在这之前已经知道你是冒充的，但是我没有想到你真的是我儿子。你长得这么像我，我居然没有发现，是我忽略了你，我真该死，我都不知道拿什么弥补你和你的母亲！”
　　陈智转过身，背对着陈英荣，望着边粉红的晚霞，叹息一声：“我母亲……她愿意来看我一眼吗？”
　　陈英荣：“她已经结婚了，嫁给了一个教授，又生了几个孩子。她不想因为过去的不堪，毁掉现在的一牵是我害了她，也害了你。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我了，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看不起自己，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好吧！”陈智慢慢地转过身，悲韶看了陈英荣和王童一眼，“我好歹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就算是死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智！”王童泪如雨下，跑过去紧紧抱住陈智，“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跟你在一起。你不会是一个人，我不会让你孤单，永远不会！”
　　“谢谢你，童，我的萤火公主。我现在必须走了，钱老师还在他的办公室等我去自首。从明起，我就不再属于这里。”
　　陈英荣：“其实智，哦对了，你不是真正的智，你以前叫什么名字呢？”
　　“李星宇。”王童回过头。
　　“哦，那你现在应该叫陈星宇。其实智的尸体……我们已经找到了，在一个水库里。他看上去……很不好，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另一个前妻，钱老师的堂妹，现在把一切都推到我头上，要求对他进行尸检。你知道人死了这么久了，她完全是在无理取闹。但是请你放心，我会提供智以前的病例，向警方证明你们的清白。至于你在这里读书的事，我会想办法让你的学籍保留。”
　　陈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朝102办公室门口走去。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那件事是我们两个一起干的。”王童跑过去，拉起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