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吉人自有天相

　　若兮抚上付烨僵住、浑浊的眼，吐出一口长气，随后慢条斯理地掏出血药，一饮而尽。
　　随意横躺在地上，紧闭双眼默默地等待着被人发现。
　　可是，若兮并不知道付烨早已吩咐下人，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日光逐渐变得灼热，投射入窗，落在浑身是血的若兮身上。
　　若兮抬手挡住刺眼的光，满腹狐疑。
　　怎么都快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有人来？
　　若兮跳起，大步向门外跨去，快到门口时她装作受到了致命的伤害，跌落在地，一手扒着门框慢慢地往起爬，一手捂着脖子泪眼婆娑地望向眼前宽广的长廊。
　　她试着叫了两声。
　　“救命啊！来人啊！”
　　付烨的住处即使没有凝月阁偏僻，但是也不怎么惹人注目。
　　光是眼前根根伫立暗红色的棱、柱，一条条挂满嫩绿长藤的长廊，就让若兮果断放弃了呼救的想法。
　　虽然她的声音再大一点就可以唤来几个耳尖的下人，但她此时是受了重伤的柔弱女子。
　　若兮只好转身回屋，伸手摸了把脖子上红色的血液，看向胸前一大片血迹的付烨，杏眸转了转，又看向昏死过去还未转醒的如意。
　　踌躇了半天，慢慢走向如意，然后朝着如意的手臂上就是一拧。
　　若兮看到如意眉目瞬间紧皱，条件反射地摸上吃痛的右臂。
　　她赶忙紧闭双眼，倒在了如意身侧。
　　如意睁眼，迷糊地爬起来，来回摩擦刺痛的手臂起身，突然想起了什么。
　　猛地看向四周。
　　“啊！啊……”
　　她的眸色中映入鲜艳的红，全是血，触目惊心的血。
　　血腥令人作呕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中。
　　她看到若兮与付烨一同倒在血泊中，若兮发丝凌乱地一头歪向右侧，脖间的深痕不忍让她仔细查看。
　　她别过头，又看到不远处脸色苍白的付烨，他身上大半的血迹被鸦青色的长袍染成异样的黑红色。
　　各个角落也溅上了如星的红点。
　　“呜呜……呜……”
　　如意不由自主地向后一缩，惊恐地张望四周，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回过神来。
　　慢慢地靠近眼前的若兮。
　　如意小心抱起若兮，一只手万分谨慎地托起若兮的脑袋，生怕弄断她深可见骨的脖颈。
　　“呜……呜呜……”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她一醒来，小姐和老爷都死了？
　　这下，她该怎么办啊！
　　“呜呜……”
　　若兮感受到一只粗糙的手轻抚她的脸。
　　痒痒的感觉并没有让她有丝毫想动的冲动，只是因如意的哭声而渐渐感到欣慰，这个与她不过有几面之缘的女子，竟能如此关心她的死活，她好像没有选对人。
　　可是，她仍不能掉以轻心。
　　若兮等了半天，只等着如意出去叫人救她的命。
　　却只是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哭声。
　　若兮暗自皱眉，一只手摸索着抓住如意的手。
　　如意下意识地止住哭声，惊惧地望着突然醒过来的若兮。
　　若兮微微抬眼，语气微弱地道：“救……我……”
　　随后在如意转而惊喜的眼神之下，脱了手，“昏死”过去。
　　看来，如意是被吓傻了。
　　她是个木头，都知道按照常理，首先应该探探她的鼻息，看看她有没有死，然后再决定哭不哭。
　　如意这样一来，浪费时间不说，这得浪费多少眼泪？
　　若兮想着，察觉到自己的脑袋又被轻轻托起放下。
　　然后，听到急促的步子向门外奔去。
　　突然，那脚步声又近了，却是靠近她的左上方。
　　她悄悄地睁开眼，发现如意躬下身子探向付烨的鼻息。
　　若兮：“……”
　　她闭目，装起了死尸。
　　付烨遇刺身亡，独女付语心危在旦夕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华京。
　　坊间一时间流言四起，都传是天师府是受到了诅咒；又或是宁仁堂的余党前来寻仇；更有甚者在传，有心之人为了断绝孜国预测国运的命脉，不惜在天子脚下铤而走险灭了天师府的族……
　　总之，付语心要是也醒不过来的话，孜国再也没有能够推算国运的人。
　　世人的心不禁被即刻送入宫中的若兮紧紧牵引着。
　　淑华殿中，里里外外跪满了人。
　　裴辰煜左右踱步，眼神紧锁在替若兮诊脉的花白胡须的李太医身上。
　　半晌。
　　李太医收回手，慢慢跪地，花白的头跪向裴辰煜，“万幸啊！皇上，万幸啊！”
　　此话一出，裴辰煜的眉目舒缓下来，止步，沉声道：“如何？”
　　李太医擦汗，笑着回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啊！她脉象平稳，无异于常人，完全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啊！”
　　若兮忍住笑意，她哪是吉人自有天相，她明明就不是人，哪还有什么重伤不重伤的道理。
　　裴辰煜却显得没有多高兴，他拂袖，紧盯李太医。
　　“李太医，你可知若犯了欺君之罪，该当何罪？”
　　若兮一听，差点儿躺不住了，皇上这是怀疑她吗？
　　可是师父赐给她的血药，完全就像李太医口中所言，无异于常人，又怎么会露出破绽？
　　可是，面对如此紧张的局势，她只能躺在榻上，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李太医身子紧贴地面，颤着声音道：“纵使给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欺瞒圣上！臣也顾及到皇后娘娘从小身体太弱，怕是凶多吉少。可是，臣刚刚诊断多次，已确诊无误皇后娘娘的脉象与常人无异。”
　　李太医继而信誓旦旦地道：“所以，臣胆敢以性命担保，皇后娘娘并无性命之忧！”
　　他华京李氏一族的医术，虽不及宁仁堂高超。但如今放眼整个孜国，也难以找到与他医术相伯仲的人。
　　裴辰煜这才放下心来，走近屏气凝神的若兮，拉起她的玉手，望向她缠了一圈又一圈纱布的脖子。
　　“需几日才能苏醒？”
　　李太医粗略估计，声音中带着坚定道：“回皇上的话，最多十日！”
　　其实，若不是皇后娘娘脖子上的深痕，他倒觉得皇后娘娘不出两日就能醒过来。
　　但是，面对这种宫中大事，李太医一直奉行的是拖延战术，时间说得长些，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
　　毕竟皇后娘娘若是醒得早了，还能显得他医术高明。
　　而这对若兮来说坏处不是一般的大，整整十日，她可是装不住啊！
　　她想要跳起，告诉皇上，她已经好了，可是她又怕被安上一个“妖物”的罪名。
　　若兮正在心烦意乱之际，只听裴辰煜沉声道：“传旨下去，以国丈之礼安葬付烨！并彻查此事，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刺杀孜国的国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