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卷 廊城

　　一晚上，两人聊得兴起，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就连一向生活规律的明轩都比以往晚醒了半个时辰。
　　等到明轩睁开惺忪双眼的时候，却发现一张俏脸映在自己的眼前，水汪汪的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吓得他一愣，谢子晴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躺在床上一直盯着明轩看。
　　“你……你醒啦！”突然见到明轩睁眼，谢子晴也是一愣，粉嫩的脸蛋立马变得绯红，说话都支支吾吾了。
　　“嗯……”明轩似乎还有些迷糊。
　　“那就赶紧起床吧，天早就亮了！”谢子晴一脸尴尬，立马娇羞的跑了出去。
　　等到明轩走出舱外时早已是日上三竿了，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都起来啦！赶紧过来吃点早饭吧，都要凉了！”老妇人笑眯眯的说道，内含深意自不必表。
　　明轩无语，只得憨憨的笑了两句当做回应，倒是一贯落落大方的谢子晴没了脾性，面色绯红的坐在了一旁，也不知是为了船舱里的事情羞涩，还是被老妇人的话而感到尴尬。
　　万事开头难，度过了这第一个日夜后，后面的相处反倒变得随意了许多，白天明轩帮衬着老人掌掌舵，谢子晴也没闲着，也帮着老妇人左右收拾，倒也各得其乐，到了晚上，谢子晴便缠着明轩讲述他在江湖中遇到的趣事，或者她也讲讲自己曾干过的一些糗事，银铃般的笑声半夜还在船舱中飘荡。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他们便度过十几日的光阴。
　　“老伯，你休息吧，让我来。”明轩照例又去接过老人手中的浆。
　　“多谢公子啦，不过这次就不用了，我看前面的船队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靠岸了，你还是省点力气吧。”老人笑着摆摆手说道。
　　“哦，是真的吗？”过了这么多天，虽然有过预料，但乍听到这话，明轩还是忍不住欣喜。
　　“虽然老头我久在潞城摆渡游船为生，但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这一带我也来过，再往前走数十里有座横跨河面的大石桥，桥下虽有桥洞供船只通过，但是最近河里涨了不少水，而前面那般高大的商船只怕是过不去的，若是它想靠岸，我没有记错的话，也只有前方大约十来里的地方有这么大的码头。”老人款款道来，分析得合情合理。
　　“多谢老伯了！不过离这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呢，还是让我帮帮你把，费不了多少功夫。”本也只是跟着而已，并不需要多少力气。
　　“公子，虽然老朽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也不想知道，更不会乱嚼舌头，但还是得提醒你一下，这码头就设立在廊城城外，而廊城可是漕帮雄风堂的地盘，势力很大，高手如云，你可得多加小心，还是多休息一下吧。”相处了这么久，老人家多少还是知道点明轩等人的用意，也看得出他们是好人，所以忍不住多嘴一句。
　　“雄风堂？”明轩对漕帮并不怎么了解。
　　“漕帮分为风云两堂，带‘云’字的堂相对较弱一点，咱们潞城就是星云堂的地盘，而带‘风’字的堂就要强很多，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老人久居潞城，又一直在水上讨生活，这点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原来如此，多谢老伯提醒！”明轩深鞠一躬说道，这个信息对他很重要，至少不会犯轻敌的错误。
　　“老头我就知道这么多咯，公子还是自己多加小心吧！”老人自然懂得分寸，多的话也就不便多说了。
　　“等到了岸，老伯你就回吧，这么多天实在辛苦你和大娘了，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万望不要推辞！”明轩拿出了一些银两，这些天确实辛苦这两位老人家了。
　　“公子，这可使不得！你们给的船资已经够多了，一路上又帮着操舵收拾什么的，老头我实在愧不能收啊！”老人是个实诚人，自然不肯收明轩的钱。
　　“老伯，你就不要推辞啦！这是你们应得的，快些收下吧！”谢子晴听到了他们说话，二话没说，直接将银两硬塞到了老人手里。
　　“这……这……好吧，那小老儿就厚着脸拿着了，公子、小姐，若是什么时候再来潞城，小老儿一定好好招待两位！”见推脱不过，老人只得收下了。
　　这一下，老人说什么也不要明轩帮忙了，有了他的提醒，明轩和谢子晴也赶紧收拾起来准备上岸。
　　“住了这么久，突然就要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啊！”谢子晴环顾那小小的船舱后，不舍说道。
　　“若是以后得空，你还可以来河上泛舟啊，不必如此缅怀。”明轩边收拾边说道。
　　“榆木脑袋，那能一样吗？”谢子晴翻了个白眼说道，一点点感伤瞬间化为了恼火，胡乱收拾了一番就出了舱。
　　“还不一样吗？”明轩看着谢子晴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
　　果不其然，快要到达码头后，船队明显有了变化，没有划船的浆手都走了出来开始清点货物，神色也轻松了许多。
　　“老伯，咱们加把劲，赶在他们前面先到码头吧！”跟了这么久，再怎么也会显了痕迹，既然知道了目的地，也就不用继续跟着了。
　　“好咧，您就坐稳咯！”一趟这么远的行程眼看就要结束了，还小赚了一笔，老人也是心情愉悦，手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廊城，位于中州中部偏北一带，是一座中等的城邑，跟潞城一样都是靠水路发家，不过不同的是，廊城历来就是河运的枢纽地带，人气鼎盛，商业繁茂，而且还是中州有名的造船之地，中州但凡有些规模的船只十之六七都是从这里出来的，所以城中多是与船有关的物件。
　　“不是说廊城是造船圣地么，我看这里的船只也很一般啊！没有一艘能够与我们家的船队相提并论！”上得岸后，谢子晴留意船队的同时，也四处打量着周围的船只，中间也有不少刚下水的新船。
　　“大小姐，这根本不具备可比性的！你们家的船是海船，是要抗大风大浪的，而这里的船主要是在江河里行驶，风浪不大，而且有的地方河道偏窄，大船毫无用武之地的！”明轩觉得有必要好好说明一下。
　　“哦，好像有些道理！”谢子晴眨巴着眼睛说道。
　　“嗯，这般回去是顺流而下，老伯和大娘应该能够轻松不少了。”明轩的心思还在记挂了老人家。
　　“放心吧，估计七天不到他们就能回到潞城了！”谢子晴肯定的说道，这可是她的强项。
　　“那就好，累了他们十天，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啊！”连续行舟这般久，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确实不容易。
　　“话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说你一顿了，既然知道他们的辛苦，那你也太小气了，最后才给了那么一点钱给他们，不够意思！”谢子晴没好气的说道。
　　“那你觉得要给多少才合适呢？”明轩笑着反问道。
　　“怎么的也得给个两三百两银子吧！”谢子晴想都没想就说道。
　　“那你觉得他们会要吗？”明轩继续反问道。
　　“呃……只怕……只怕不会要。”被明轩这般一问，谢子晴倒有些踌躇了。
　　“那就对了，老人和大娘都是实诚人，给得多了，他们肯定不会要，唯有少给一点，他们才会勉强接受，于心才安。”明轩耐心说道。
　　“哦，这也是江湖经验吗？”谢子晴有些明白了。
　　“当然，这属于江湖经验中的人情世故。”明轩耸耸肩说道。
　　谈话间，“惠民茶行”的船队缓缓驶进了码头，与潞城码头类似，漕帮的队伍早早的就在那里等候了，不仅有近百个工人，还带着数十辆马车，船一靠岸，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卸货了，这里毕竟是漕帮的地盘，虽然行事高调，但也没有人敢瞎搀和，本来也在旁卸货的其他船只，只得退到一旁，等他们先卸完，哪怕是好事之人也只敢在远处观看，可见漕帮在这里的势力之强。
　　“倒是奇了怪了，这一路上漕帮行事十分低调，也十分谨慎，显然对这些火药十分看重，可是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什么头领出现，按道理不应该啊！”谢子晴颇为老道的说道，出门这么久，看来还是进步了不少。
　　“或许因为这里是漕帮的地盘，有这么多眼线在出不了什么事，又或许是因为这样的走货已经进行过十几次了，都没出现过问题，所以也就放松了。”明轩沉思片刻后说道。
　　“这个暂且别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继续跟么？”谢子晴自然不会本末倒置。
　　“嗯，看看他们究竟运往何处。”既然跟到了这里，即便进了龙潭虎穴也得继续跟下去。
　　这么大一只队伍，又有这么多货，两人自然不会跟丢，不过这一次，队伍倒也没有走多久，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马车就浩浩荡荡的驶进了一个大宅中，门牌非常醒目，朱红大笔赫赫写着“雄风堂”三个大字。
　　这里显然就是雄风堂的总部了。